遠古之年，寰宇之間，有著三本蘊含著無盡奧妙的至寶神書，天、地、冥書。

    與行蹤渺渺的天地二書不同，三生冥書留下的傳說，浩若繁星，古老相傳，那是拓印者九天十地，一切生靈的至寶。

    掌握著，寰宇之內，萬類生滅的至寶。

    “一頁殘書，也配定本座生死？”

    驚詫之念閃過的同時，黑山老妖的臉上就閃過一抹冷笑。

    武者之意志，可冥合天地，可趨吉避兇，縱然此刻跌出了天人合一的狀態，他仍然在剎那之間，自冥冥之中，捕捉到了來勢洶洶的殺意，以及破綻。

    轟??！

    猶如千百霹靂雷火彈齊齊爆發，西北城外，積雪翻涌如波濤，寬闊的護城河也震碎了厚實的冰層，激蕩著沖天而起。

    驚天動地的巨響之中，黑山老妖長身而起，駭人級的氣與血，于城外掀起可怖的狂風。

    十分之一剎那都不到的時間，他悍然踏步，生生撞進了天人合一之境。

    雖只剎那，他已然捕捉到了，那一頁殘書的破綻之所在。

    那就是，“不過是百里之地！”

    老妖的心頭泛起這個念頭的同時，也不再強行破如天人合一之境，而是再度一步踏出！

    神通，源自道果，而道果，來自天地的權柄，寰宇之精粹。

    其最為強橫之處，就在于，不講理！

    他不信這區區一頁殘書能夠剝奪自己全部的壽元，可他又何必以身犯險？

    百里？

    咫尺而已！

    砰！

    虛空如鏡，被他一下撞碎！

    此時此刻，西北城內外的所有人，才看到了這尊名列絕頂的天狼護法神的極盡爆發，是何等風采。

    轟隆??！

    天空與大地，于此刻齊齊震蕩，大風與大雪一同舞動。

    劇烈到了極點的罡風刺破了無所不在的氣流，猶如一頭風雪之龍，發出震動四野的恐怖氣爆之聲。

    十丈、百丈、一里、十里！

    這是超乎想象的恐怖速度，不是神通、不是輕功，而是其人的真氣、真罡、血氣疊加到極限的狂暴狀態。

    哪怕是一直盯著他的絕大多數人，甚至都無從捕捉其動作，只覺其起身剎那，已然跨出數十里地！

    轟！

    一剎都不到。

    楊獄催發冥書之音都未曾全部落地，眼前就是一黑，好似一座巨岳神峰以極速撞擊而來。

    “如此強橫？！”

    心眼之中，映徹著風雪之中的可怖動靜。

    那形似少年的老妖，跨乘風龍而來，其速之快，幾乎仍然以為他在水中遨游。

    無所不在的氣浪，統統被他擠開，化作無形的潮汐，于其身后發出驚雷般的炸響。

    這樣的速度之下，縱然是天下絕頂的神箭手，也根本無從鎖定！

    不出意外，他甚至未有出手橫攔，已然避開了那縱橫交織，如電光橫貫而至的天意四象箭。

    “你要殺我？”

    人于極動之中，聲音卻是極度的平靜，并沿著其強大的意志，直接回蕩在楊獄的心頭。

    同時，他看到了一只手，一只完美晶瑩到無有任何瑕疵的手掌。

    它平滑到似無毛孔，晶瑩剔透如美玉，一眼望去，甚至可以看到其內諸多細小的經絡血管，以及那滴滴如水銀般的血液。

    這不像是一只手，更像是凡俗工匠傾盡畢生精力，雕琢出來的傳世之寶。

    然而，就是這樣一只手，卻迸發出了足以讓任何人都驚悚駭然的恐怖力量。

    轟??！

    駭人級數的光于熱，于五指之間爆發開來，好似一輪大日被其抓縛在五指之間。

    繼而，以超邁陸青亭神行的可怖速度，橫推而至！

    嗡！

    這一刻，時間，似乎停滯了。

    于云泥眼中，此刻之天地，以黑山老妖為中心，涇渭分明的分割開來。

    而隨其同，浩蕩的沖擊波伴隨著光與熱瘋狂的向著另一側碾壓而去，好似此方天地隨其倒折，又重重的拍向了另一側！

    驚天動地！

    摧枯拉朽！

    荒原于此刻失聲，除卻云泥道人之外，絕大多數的人眼前都是一片空白。

    這一掌，十數日之前，曾在此間初現，那一戰，真言道人隕落。

    十日前，這一掌再現，三合震破了云泥道人的萬重金剛符陣。

    而此刻，它第三次綻放出了毀滅的光芒！

    所針對的，卻還不是天下間任何一位武圣，而是一個成名不過十年，年不過而立的小輩。

    一時間，無數人心中復雜震蕩。

    催龍馬追逐而來的秦厲虎、謝七、趙坤皆是如遭雷殛，望著收起長弓，持拳硬撼，猶如飛蛾撲火般的身影，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城頭處，頭戴兜帽的黎道人更是扼腕嘆息，知曉自己換取道果的心思即將落空：“本是屠龍手，何以縛泥鰍？！”

    嘆息，轉身，黎道人只覺意興闌珊，嘆老妖出手狠絕，也嘆那楊獄狂妄自大，自尋死路。

    他曾與楊獄近距離接觸、試探，自然知曉其人厲害，百竅不開，已可匹敵大宗師。

    然而，那老妖可不是大宗師。

    那是一尊將十都之路都走到極遠處的武圣絕巔級強人！

    縱論寰宇，能與其論武者，不過雙掌之數，能一戰存身不滅的，怕是只有一掌之數。

    身懷神通如何？

    天賦異稟，少年成名又如何？

    在這樣的絕世光輝之下，不過螢火而已，吐氣可滅……

    “可惜了……”

    心中一嘆，黎道人正要離去，突然察覺到了異樣的氣息。

    他猛然轉身，就見得那四道與黑山老妖擦肩而過的箭矢，于震顫嗡鳴之中，竟又自逆流折返！

    同時，箭矢之上迸射出好似四尊大宗師級武者同時吞服下燃命散之后的暴烈光芒。

    昂！

    吼！

    唳！

    ……

    四色交織間，荒原之上似有龍吟虎嘯鳳鳴響徹，恍惚間，如有傳說之中的四靈顯現，彼此糾纏著，射向了排空一掌打出，毫不設防的黑山老妖！

    “萬象之箭！”

    老妖眸光閃爍，化作極盡兇戾之寒光。

    不退、不閃、反而速度更快一分，攜天驚地動之勢，重重拍向楊獄。

    轟隆??！

    似如群雷響徹，火山噴發，數之不盡的泥沙震蕩翻涌，一道道猙獰的裂痕，也隨之擴散，直至里許之長。

    可怖的沖擊波，隨之擴散，直將泥沙、灰塵乃至于無數的碎石，都吹向了高天之上。

    一時之間，硝煙彌天。

    呼呼—

    似是許久，又許是只有片刻，被兩人碰撞所擠壓出去的氣流化作狂風逆吹而來。

    吹散了灰塵硝煙，也吹動了其內的玄服、麻衣。

    滴答—

    自七竅涌出的粘稠鮮血，順著銀白的發絲流在身后，被可怖勁力震碎的廢墟之上。

    此時此刻的楊獄，發絲銀白，滿身血跡，印記清晰的手掌印，透體而出，在身后留下深深的印記。

    然而，與其相隔數十丈之遠，那老妖卻是神色如常，似全無半點傷勢。

    “以命換命？”

    老妖的聲音，變得沙啞、失真，但卻不再平靜：“青絲換白發，值得嗎……”

    一句話未說完，在一眾人或是驚悚、或是駭然的目光之中，這形如少年的老妖，陡然間變得蒼老。

    發絲轉白、身軀佝僂、皮膜褶皺……

    似是一瞬之間，就走完了人生的全部，并隨著寒風吹卷，簌簌成灰般，灑落荒原！

    天意四象箭，自無法傷其分毫，但攔其一瞬，自然是足夠的。

    十數日奔行之間，楊獄不知于腦海之中謀劃了多少次，直至此刻，終見分曉。

    他的黑發，化作銀絲，他的眼角，有著皺紋，似乎身軀也不再那般挺直了。

    風雪之中，楊獄伸手攥住那飄蕩的骨灰，話語清晰到，足可讓這老妖聽得清楚：“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