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第一因 第179節
墻倒眾人推,這是亙古不變之理。 廣場上一場廝殺,若無人渾水摸魚,那才不正常。 扯下上首寶座上的虎皮擦著刀與手,楊獄隨意坐下,取了幾本賬目翻閱了起來。 沒多久,身上已被雨水打濕的許大蛟,已然拄著蛟首杖走了進來。 吱扭— 合上房門,許大蛟的神色明滅不定,卻還是開口了:“敢問大人,我若如實交代,大蛟幫,是否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許幫主甘心束手就縛?” 雖是有所預料,楊獄心中還是有些詫異。 任何人,都是會心有僥幸的,不到最后關頭,絕不會甘心束手。 尋常人如此,許大蛟這樣的一幫之主,更是如此。 “楊大人的背后,是徐老大人吧!” 許大蛟喟嘆一聲:“自得知老大人要來青州,許某已是坐臥難安,一晃兩年,這一天,終歸還是來到了……” 許大蛟心中復雜。 他活的夠久,經歷夠多,與六扇門也不是沒有打過交道。 六扇門雖然勢大,可緝兇拿人也是有著規矩,但凡百無禁忌,那必然是有著確鑿的證據及理由。 過去的數十年,木林府一度成為法外之地,可那并不是他們的勢力強絕,而是因為四大家的庇護。 是以,他很清楚,若有一日,有人敢越過四大家出手,那么,四大家的下場他不知道,可他們,卻必然會是第一波被針對的。 “僅憑一個猜測,許幫主就甘愿束手?” 楊獄不置可否。 “許某一生,從流民到一幫之主,不是因為天賦,而是因為我敢搏!三十多年前,我敢押注四大家,今日,自然也敢押注徐老大人!” 許大蛟坦然了許多:“四大家固然財雄勢大,可對比朝廷,卻不值一提了!” 四大家,通吃黑白,上至廟堂下到江湖武林,無不有他們的勢力與人脈。 可那又如何? 大明朝廷才是天下正統,擁有著天下最強大的武力。 楊獄微微點頭:“很明智的選擇,只是……” “只是什么?”許大蛟神色微緊。 “只是是否能戴罪立功,還要待我看過賬本之后!” 楊獄語氣平淡。 巨鯨幫與大蛟幫相同也不同,同樣把控漕運,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巨鯨幫是完全由四大家扶持出來的勢力。 大蛟幫,雖與四大家有著勾連,可更多的還是本地鄉紳的支持,自然為禍稍輕。 但是否接納這伙人,楊獄心中自有一桿秤。 功與過,不能相抵。 “嗯?” 這次,輪到許大蛟皺起眉頭了:“大人此話何意?” 楊獄合攏賬目,語氣冷淡:“就是你以為的意思?!?/br> “大人的意思是,哪怕我大蛟幫投誠,也沒有戴罪立功的機會嗎?” 許大蛟瞇起雙眼。 此刻,他越發看不透面前之人了。 歷朝歷代,任何官員,對于投誠之人,都多為優待,哪怕是十惡不赦的匪類,都尚且有著招安的時候。 他自問主動投誠已是莫大誠意,這人怎么…… “該殺的殺,該放的放?!?/br> 楊獄神情平淡。 或許是為了打消他心中的抵觸,亦或者是有其他原因,黃四象給他的卷宗之上,詳盡已極。 數十年里,這兩大幫派做下的惡事之多,幾乎是觸目驚心。 這又哪里是一句‘戴罪立功’就可揭去的? 物外雷鳴聲大作,屋內,同樣是一片沉寂、壓抑。 許久之后,許大蛟方才微微偏移目光:“木林府很大,事情很多,很復雜,大人的武功高強,可你僅有一人,到底分身乏術吧?” 楊獄神色冷淡:“這與你無關?!?/br> “可……” 許大蛟的掌心濡濕,手背青筋迸起。 好幾次他都幾乎要暴起殺人,卻還是忍了下來,聲音變得發澀:“大人這,可不是為官之道……” 咔嚓! 夜幕霹靂透屋而入,楊獄已是緩緩起身,挎刀緩行:“這是我的道!” 第140章 大老板的上上卦 咔嚓! 夜幕之下,雷蛇滾走,揉碎陰云,大雨倏忽而至,沐浴了整個木林府城。 撐著油紙傘,小圓帽匆匆出行。 在城中難走的巷道上七繞八繞,來到了城東一處人跡罕至,頗為清幽之地。 木林府城地勢極好,不知府內,即便外府之人也有來定居的,說是寸土寸金不為過,鮮少有人煙不旺之地。 除了城東的‘聽潮閣’。 聽潮閣并不大,環境卻很清幽,以此間宅院為中心,百余丈內都別無其他人居住,有的,皆是大老板的門客。 大老板,真名已不可考,據說來到木林城已有數十年之久,名聲不顯,人很低調。 但很多人知道,這位大老板才是木林府最有錢的人。 錢可通權,亦可招攬門客。 大老板有錢,自然也就有勢,依附的人多,自然而然的就變成有錢有勢,有權又有拳的人。 “站??!” 小廝匆匆而來,距離聽潮閣百丈,就被人攔下了。 此時雨勢已大,那人卻蹲坐于屋檐上,斗笠蓑衣,目光如炬:“秋風樓來的?” “問七爺好,是mama使喚我過來,說是有個自青州六扇門來的捕頭,點了百花齊放宴,卻好似想吃白食……” 小廝呼吸一滯,好似被猛獸盯上,忙不迭的道明來意。 他是認得這人的。 其人名叫謝七,擅使一手狂風快劍,手段非常之厲害,在大老板的百二門客中排名第七。 “六扇門?怕不是一條黑了心的蛆!姑娘們賣身的苦錢也要賴?” 謝七抖落身上的雨水:“你回吧,我去請示大老板!” 小圓帽撓撓頭不敢回去,又不敢進去,只得看著謝七足尖連點,鬼魅般進了聽潮閣。 大濤江一路東流,木林府東,正可聽到滔滔之聲,水勢夠猛的時候,甚至可以感受到驚濤拍岸時掀起的水汽。 謝七起伏于屋檐之間,只覺潮氣逼人,走的靠前,就見得聽潮閣中亮著燈火,大老板似乎還未睡下。 就快步上前,扣動門扉,進入聽潮閣。 足有十二層高的聽潮閣上,四面無窗,任由大雨瓢潑,水汽極重。 謝七到得此處時,就見得一著黃衣的富態老者負手欄桿之前,似在遙望大濤江。 “大老板?!?/br> 謝七微微躬身,余光微掃,大老板背在身后的手中,似乎攥著幾枚很有些年月的銅板。 大老板又卜卦了? 謝七心中腹誹。 大老板喜美食、美酒、美色、也好錢財、武功,但其最為喜歡的,還是卜卦。 雖然,十次卜卦也不曾靈驗過一次,可他自己,卻樂此不疲。 “這算是今年木林府第一場雷雨吧?來勢洶洶啊?!?/br> 大老板轉過身來。 他的面相富態,方方正正,帶著金冠,儀表不凡,以相面的來說,就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 “卻是第一場春雨?!?/br> 謝七點點頭,說起秋風樓的事情。 大老板的性質卻似在這一場春雨上:“老七,大雨傾盆,你說是避雨好些,還是頂著大雨行路好些?” 謝七微微一怔,拿不準大老板想說什么,老實回答:“若無要事,自然是避雨好些?!?/br> “你說的不差,正是這個道理?!?/br> 大老板頷首:“大雨天行路,分明不是個劃算的買賣?!?/br> “大老板說的是徐文紀?” 謝七品出味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