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夜仗劍 第251節
然后,她見到了一身貴氣的賈母,而她帶著兩個弟子,倒顯得單薄寒酸的感覺。 隨后,她回來的消息傳開了,賈府之中上上下下有頭有臉的人都來看她,個個身上都戴著寶光閃閃的飾品。 有護身的,有聚氣的,有寧神的…… 寶衣、飾品,玉佩,茶,糕點,擺件,種種件件,皆無凡品。 倒顯得薛寶兒師徒三人一身清寒來。 薛寶兒坐在那里,泰然自若,嘴角有淡淡的笑,回應著府里大大小小各輩人的問好。 現在她在這里也不再是小字輩了,有之前認識和不認識的人,都牽著自家的小孩子來拜見薛寶兒。 “寶兒,這些年,你就一直在那南邊?”賈母問道。 “是啊,就在那南邊,群魚山中?!毖殐赫f道。 “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你看你,人都冷清了?!辟Z母說道。 薛寶兒微笑著,說道:“姑奶奶,沒什么的,我一個人習慣了,再說,我還收了兩個弟子,那山中也有不少的鄰居?!?/br> “收兩個弟子也好,作個伴,但沒個親人在身邊,總是讓人擔心的!伱這次回來就不走了,留在家里吧!”賈母說道。 此時屋子里很多人,都是些衣著華貴的婦人,有她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大家都爭著一起勸她留下來不走了。 當面,大家也覺得她會留下來。 薛寶兒笑了笑,沒有回答。 “我已經去信給你表哥了,他若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會很高興?!辟Z母說道。 “寶兒見到表哥也高興?!毖殐赫f道,雖然多年之前在太學里有些不愉快,但是現在想來,那都只是些小事,算不得什么。 “你表哥自你走后,便也發奮修行,終入了國師之眼,拜其為師,成了無盡山中的真傳弟子!”賈母略帶自豪的說道,薛寶兒很清楚,表哥賈玉是姑奶奶的心尖兒,他能夠上進,那她一定極為高興的。 “表哥能夠入國師之眼,那可真是極好,不過,這無盡山又是怎么回事?”薛寶兒問道。 “是啊,玉兒自你走后,時常掛念你,說你走的時候氣惱他不上進,便想讓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只是你這一走這么多年,可還在生你表哥的氣?”賈母問道。 “姑奶奶,孫女怎會生表哥的氣,我當年也是受樓師所托,送白小刺回群魚山?!毖殐航忉尩?,她當年確實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也感受到表哥賈玉對于自己與樓近辰親近的不喜。 “你拜師樓近辰為師了?”賈母說道。 薛寶兒沉吟了一下說道:“雖未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我的修行之法,盡是樓師所傳?!毖殐赫f道。 “那也可以說是真傳了?!辟Z母說道。 “剛剛聽姑奶奶說表哥是國師的真傳,什么是真傳?”薛寶兒問道,盡管她是帶著幾分好奇的語氣,但是整個人坐在那里,仿佛坐于群山之中的青石上,面對著星空、幽暗,毫不怯弱。 屋里坐著的那些女人之中,倒有些人看出了薛寶兒身上那獨特的氣質。 那是一種在她們的眼中,初看清寒,但越是接觸,越覺得清貴的氣質。 “國師于城北山中,開辟了無盡山,并立下道統,廣收弟子,其中弟子分為真傳十二,七十二內門,三百六十外門?!?/br> “這里面的真傳是經過國師認可,真正可以傳其道統的人?!辟Z母略帶自豪的說道。 “那表哥真是了不起,樓師曾說,國師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只是,這無盡山在哪里?怎未曾聽過?”薛寶兒說道。 賈母也略一沉吟,看了一眼家中坐著的這些人,又想時過境遷,也沒有什么不可說的,便說道:“這無盡山所在之處,便是當年國師鎮壓大祭司之處,至于國師用什么手段開辟出來的無盡山,這便無人知曉了?!?/br> “原本那里在鎮壓大祭司之后,只能夠看到有一座虛幻山,但是這么多年,那山卻不斷的生長,已經成了一片山群,有與星空相連之勢,并且虛實難辨,群山生長,似無窮無盡?!辟Z母的話中充滿了感慨。 她也一生要強,很少服人,當年對于樓近辰那幾乎肆無忌憚的劍術感到心寒和佩服,而對于國師于天地之間開辟無盡山的本事,更是心服口服,她甚至覺得天下之間沒有人能夠勝得過國師。 而一直以來沒有露面的王上,她也不好猜測,但是她的見識已經無法想象要超越國師的人會是什么樣的。 薛寶兒也同樣的被驚著了,于虛無之中開辟出真實的山脈,由虛化實,這種大本事,也確實是她沒有見過的。 雖然她也聽過樓近辰說‘萬法由妄生’,虛妄可走向真實,能夠理解得了這種法,但是真正的有人做到,仍然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心中竟是不由的拿樓近辰與國師做比較。 在比較之后,她覺得樓近辰或許做不到,但是一定能夠看明白這是什么手段,而且,她相信樓近辰一柄劍下,什么手段也困不住他。 這一路她從江州的群魚山到這里,也是經歷過許多場大戰的,第四境的對手也遇上不少,她從一開始的稍稍有些緊張,到后來面對四境對手,充滿了信心。 一開始她可能還需要明玉劍與樓近辰送的那面詭鏡一起克敵制勝,到后來就一柄劍就夠了,她覺得樓師傳授的劍術,在這一段走來京城的過程之中,越來越融會貫通了。 她的心中,樓近辰的劍術,如霧如山,亦如天上的星辰,只一點光芒,高搖飄渺,但是落下之時,卻直入心中。 她曾在山中見過樓近辰修行的靈明劍法,初看似乎也就是劍更快,變化更圓融純熟一些,但是其中每一劍又都有一種神妙蘊藏其中。 有一次,她看到樓近辰的劍勢越練越簡單,點刺抹劃,無比簡單,便提出與樓近辰比試一下。 而比試的結果是她的劍先動,卻被樓近辰的劍一劍挑飛了自己的劍,然后在她控制住自己的劍時,樓近辰的劍已經停在了她的眉心。 這一劍讓她明白,與人斗劍時,劍劍相交時的作用,如何擊斬別人劍上的法力薄弱之處,如何借別人劍上的反作用力,讓自己的劍更快。 之后那些年里的一次次的比劍,讓她的劍術快速的入門,但是卻也是直到現在,她與他人的一次次的驚險爭斗之中,才將劍術真正融會貫通的,直到現在她才敢說一聲自己入了劍道之門。 接下來的幾天里,賈府為她設數場大大小小的宴。 于是薛寶兒的名也傳出了賈府,又有一天,賈玉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同門回來。 做為現在無盡山的真傳弟子,又是賈家的嫡長孫,他的地位很高。 賈寶兒見到他時,他依然是一身的綿繡,只是比起當年來,少了幾輕佻,而多了幾分自信與從容。 “表妹,你回來了?!辟Z玉背著手,腰懸一柄華麗的短劍,頭戴黃冠,黃冠的中間有一塊玉石鑲嵌其中。 冠上有兩條玉帶,飄在胸前,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紅白相間的衣服,看上去喜慶,也有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 薛寶兒站了起來,說道:“表哥!” “表妹,你當年隨樓近辰去學劍,不知他現在到了何等境界?”賈玉在眾人面前,直接問道。 不過,在場的也都是賈府的人,也沒有覺得賈玉的問話有問題,即使是賈母,也是笑吟吟的看著。 薛寶兒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即回答。 但是侍立于她身后的兩個弟子卻是知道,自己的師父一定不高興了,因為她們聽著都有些怪異感。 因為她們是在江州那一邊生活過許多年的,她們很清楚在江州那一帶,樓近辰的名聲極大,受其惠澤的人也不少,所以很少有人會直呼他的名字,更沒有人喊著‘樓近辰’這三個字來問其境界。 這有一種問鼎之重的感覺,有一種挑釁感。 當然,在這京城之中,樓近辰的名聲早已經隨著日月的洗磨而淡去了,即使是賈母也不覺得賈玉直呼樓近辰之名有什么不妥。 這么多年來,山路遙遠,消息難通,樓近辰的名聲早已經淡了。再加上,賈玉身為無盡山真傳,修為也高了,心氣又起來了。 畢竟在這些人看來,名字就是用來給人叫的,沒道理‘樓近辰’的名字叫不得。 “樓師是何境界,表妹亦不知,只是表哥為何直言長者名諱?”她看似是問,實則是責問。 薛寶兒的話一出,屋子里頓時靜悄悄的,畢竟在整個賈府敢于責問賈玉的,除了賈母之外,幾乎沒有人。 而賈母向來喜愛賈玉,又怎么會去斥責于賈玉呢。 賈玉的臉色一變,賈母原本的笑臉也沒有了。 “樓近辰也不比我們大多少,怎么就是長者了?”賈玉直接的說道。 “樓師曾在太學里為講郞,便是你我師長,怎么就不是長者了?”薛寶兒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卻如崖邊青松,在風中屹立。 “他只是教了你,可沒有教我?!辟Z玉說完,卻又立轉笑臉說道:“好好,表妹說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再叫他名就是了,叫他樓講郞如何?” 薛寶兒也是深吸了一口氣,便也是點了點頭。 賈母這才笑道:“叫講郞不錯,樓講郞曾在太學里當講郞,亦是朝廷的正經出身?!?/br> 薛寶兒重新坐下,今天的宴席頗大,因為賈玉回來,并帶了同門師兄回來,賈府自然需要好好的招待一番。 她眉頭微皺著,心中想了想,還是說道:“姑奶奶,樓師現在是江州府令?!?/br> “哦,真的嗎?”賈母有些驚訝的問道。 薛寶兒點了點頭,說道:“江州原本的府令身死,大變在即,江州眾修擁護樓師為代府令,一直至今?!?/br> 賈母還沒有說話,賈玉也只是輕皺著眉,而其身邊的那位同來的修士,卻是自然的開口說道:“師弟,你可還記得,師尊曾說過,若是我們十二人出鎮各州府,至少都得是一府的府令?!?/br> 賈玉思索著,他不太記得,好像師父確實提過這么一嘴,但是具體的意思卻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國師大人的親傳弟子,自然有資格出鎮州府?!辟Z母笑著說道。 薛寶兒沉默著,她沒有說話,她這個時候也知道,自己跟隨樓師學劍,這么多年來,或許已經成了賈家的一根刺。 當年樓近辰在這京城之中有大名聲,但終究短暫,如流星劃過,人總是健忘的。 “來,我們今天這一杯,歡迎表妹重歸家中,從此倦鳥歸巢,一切,都有表哥和奶奶還有賈家做主了,表妹也不必在外風餐露宿了?!辟Z玉舉杯說道。 “玉兒說的不錯?!辟Z母笑呵呵的說道。 正月里,酒多,喝不勝喝,醉不醒。 第275章 :席間斗法 薛寶兒坐在那里,手里端著清酒,似在走神,又似在回憶著什么。 她記得,當年樓師在京城之中時,初來無人識他,后來,一柄三尺青鋒,在京城之中殺進殺出,無人能制時,宮里那位王上尚且不計較他在京中殺人的事,反而召見于他。 即使是那鎮壓北方雪原不知多少年的冬之神大祭司被國師鎮壓,亦是與樓師有分不開的關系。 她默默的喝了一口酒,看到無論是賈玉還是他那個師弟,及這整個屋子里的人,都有一種飄然感,似乎他們在京城之外,任何一州都能夠成為府令一樣。 她不由的感嘆,京城雖然繁華,周圍的人都匯聚到了這里,從而也讓京城這一帶形成了一個小國一樣。 在京城這一圈之外,山河環繞,道路閉塞,讓這里的人竟有孤陋寡聞之感。 她想要說點什么,又覺得可能會傷害大家的感情,會讓表哥賈玉下不來臺,便沉默了。 這時那一位無盡山真傳再一次的說道:“我聽聞,薛姑娘是當年樓講郞的弟子,不知你覺得,我若是去江州,可能鎮守一府?” 他這一問,大家又都看著薛寶兒,她沒有想到對方居然這樣緊追著問。 她看到了對方眼神之中那莫名的侵略性,做為一個長相氣質都極佳的女修,如何會感覺不出來對方這個眼神的意義。 她坐在那里,將杯子輕輕的放下,手竟是不自覺的搭在了自己的劍囊上。 她并沒有看對方,而是看了一眼賈母,發現姑奶奶也沒有要說話的樣子,便說道:“不知這位無盡山真傳年紀若何?” “我這師弟今年不過二十三,已經是第四境修為,常被師尊夸獎,說是可稱得上一聲天驕?!辟Z玉的自信,來自于自己的師父,來自于那無盡山那般莫測的法意,來自于同門各個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