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夜仗劍 第92節
樓近辰跟著房叔進入學堂里,學堂里明顯的荒涼了。 再一次的來到了風雨亭中,季夫子一身灰白的袍子,并不陳舊。他負手而立,看著天空,似在沉思,又似籠中鳥向往著外面的自由。 “夫子?!睒墙秸f道。 季夫子沉默了很久,樓近辰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同樣的拄劍而立,他看著天空,仿佛那天空里有什么精彩在演繹一樣。 “你看到了什么?”季夫子突然問道。 “我看到了牢籠?!睒墙秸f道。 “天地之間,誰不是籠中鳥呢?”季夫子說道。 “夫子可聽說過‘魔種’?”樓近辰問道。 “魔種是秋蟬學宮的稱謂,其他的人都稱之為靈種,看來你見過秋蟬學宮里的人了?!奔痉蜃诱f道。 “是的,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一位,他說我的雙眼是被種下了‘魔種’,不能夠用觀想法去煉燒,那樣的話反倒會是給予‘魔種’滋養?!睒墙秸f道。 “你在怪我沒有告訴你是不是?”季夫子說道。 樓近辰微微吸了一口氣,說道:“多少總會有一點的難過?!?/br> “你怨怪我是正常的,但是我那時確實不知道?!奔痉蜃拥穆曇羝狡降?,像是在陳述一件很正常的事。 樓近辰卻疑惑了,說道:“夫子忘記了?” 樓近辰只是隨口一說,然而季夫子卻說道:“確實是忘記了,而且我應該忘記了很多事情?!?/br> 樓近辰一愣,然后說道:“是有人讓夫子忘記的?” 季夫子說道:“人的記憶被埋葬,再被翻出時,會覺得陌生,恐怖,我記起的一些東西,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失去的記憶,我讓你去望海角的望海道閣,不僅是因為我在那里欠著人情,我還是覺得那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直到現在我都沒有記起來?!?/br> 樓近辰心中一動,問道:“夫子可知道犬封國?” 季夫子沉默了,他整個人突然之間顫抖起來,隨之抱著頭,樓近辰站在他的側后方,看到他頭上的灰白頭發,突然之間扭動起來,整個人散發出著一股可怕的氣息。 這氣息不比之前遇上過的犬封國的那一位女子要弱。 季夫子痛苦的喊著:“我不記得,我不記得,啊啊啊,我不記得了!” 這時,樓近辰的衣袖突然被人拉著,正是房叔。 樓近辰緩緩的后退。 看著那里陌生而痛苦的季夫子,樓近辰心中五味雜全。尤記得當時第一次見到季夫子時,他那一身老書生的氣質,是那么的讓人尊敬。 曾經也是在這里,聽到學堂里的孩童讀書聲,讓人覺得一切都會是美好的,而現在,荒涼與痛苦的叫聲,讓那一切都恍如夢一般。 樓近辰被拉到外面來,房叔說道:“樓道長,請回吧?!?/br> 樓近辰沒有再說別的什么,他出了學堂,仍然能夠聽到季夫子大喊道:“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了……” 來的時候,樓近辰懷著幾分質詢的意思,走時,卻對季夫子充滿了同情,他不知道季夫子身上曾經發生過什么,但是可以肯定,在他的身上一定是發生過什么隱秘可怕的事情。 他想到了被燒死的王坤,想到了那一個警告自己的聲音。 房叔關上門,回到了學堂之中,靜靜的立在陰影之中,觀察著抱著頭躺在地上的季夫子。 …… 樓近辰沒有心情在這個無眼城之中逛,他出了城,回到了火靈觀中。 他回到觀中,便開始睡覺。 這么多年來,餐風飲露,雖然自由瀟灑,但是卻總有一絲情感是無法照顧到的。 火靈觀還是那個房間,一張硬板木床,自午后睡起,竟是一睡便三天三夜。 這三天之中,本地的一些修士知道樓近辰回來了之后,一個個都來拜訪,當然都沒有見到樓近辰,但是各自都送上了一些自家的特產禮物。 不過,觀主交待商歸安,不要跟人承諾什么,更不要去當什么‘頭人’‘中人’‘見證人’,更不能夠去介入別人的紛爭。 至于那些人的禮物,一概都給了回禮。 火靈觀并沒有種什么草藥,觀主也不會煉丹,所以他們的回禮都是樓近辰關于煉氣道的修行心得。 是商歸安抄寫的,他一直以來對于自己沒能夠入煉氣道都有遺憾,當心不靜之時,他便會去抄樓近辰留下的修煉心得,每一次的抄寫,他都會有新的領悟。 而被送了修煉心得回禮的人,一個個都驚喜無比。 然而商歸安卻又收到了一封信,這是一封挑戰書。 這信是廣陵劍客讓人送上門來的。 這廣陵劍客出身于廣陵,名叫何廣,年僅二十二歲,據他自己所說,他只是出門游歷,并不是要在這里落地生根。 他在信中的言語倒也客氣。 只是字里行間仍然有著一股難掩的驕氣,很多本地的修士知道何廣挑戰樓近辰之后,立即趕來火靈觀。 火靈觀不接待別人過夜,所以這些人便在周圍駐扎。 當樓近辰醒來之時,他看到那一封挑戰信,不由的笑道:“年輕人既言欲見天下劍術,便成全他吧,給他回信,時間就定在今日黃昏?!?/br> 黃昏之時,有一人挾劍而來。 其人英俊,傲然,一身白衣,雖有風霜色,卻掩其出身大家的顏色。 樓近辰坐在那里,正與大家閑聊,看到對方的到來,便停住話頭,看著對方。 “在下何廣,以劍試天下,行至此處,聽聞火靈觀樓前輩之劍乃泅水之最,心中欣喜,還請樓前輩不吝賜教?!焙螐V的話,雖未刻意大聲,但是卻又凝而不散,隨風而飄,竟是傳的極遠。 商歸安見對方說話一點都不謙虛,心中惱怒,想要開口之時,卻被樓近辰一擺手,對著那何廣說道:“我未見過你的劍術,而你卻想我賜教,那你先演練一套劍法吧?!?/br> 何廣臉色微變,說道:“樓前輩果然大氣,不過你不親身感受,難免如霧里觀花,曾有許多前輩不敢與在下比劍,便讓在下演練劍術,看過之后,又說不出個言語,至那時,未免不美,我知樓前輩非是浪得虛名之輩,初回泅水之日,便攝奪他人飛劍,但是我們比的是劍術,而非比較法力強弱,不知樓前輩以為然否,若是樓前輩愛惜名聲,不愿意比試,只需樓前輩開口,在下轉身便走?!?/br> 樓近辰聽了這話,卻是笑道:“你雖為劍客,卻又有著幾分狡詐,我便依你,只比劍術,不憑法力取勝?!?/br> 何廣心中一喜,他知道樓近辰的法力在自己之上,因此早已想好此策,只比劍術的話,他從未怕過誰,在廣陵便有許多前輩都敗在他的劍下。 而且,他知道,這些成名的人物,在大庭廣眾之下,必不會拒絕。 “廣陵,何廣?!蹦呛螐V一身白衣,手托劍行禮。 他喜歡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名人擊敗,享受著妒忌憤恨卻又無可奈何的目光。 各地有各地的一些比試規矩與禮儀,樓近辰沒有見過對方的劍禮,當然不必跟著去學,只依他原本心中的比武之禮,持劍行的是抱拳禮,說道:“火靈觀,樓近辰?!?/br> 何廣聽到樓近辰的報名之后,心中已是凜然,這與他以前見過的那些前輩不同,以前見過的那些前輩,很少像他這樣鄭重的報自己的名字。 于是,何廣的劍緩緩出鞘,說道:“此劍名龍膽,乃深海玄鐵所鑄,成劍之時,滿室生輝,我十六歲得之,日夜不離?!?/br> 樓近辰看對方手中長劍散發著如水韻般的光華,心知那是一把寶劍,便想著,不知自己手中劍比之如何。 “此劍,名合金,劍長三尺七寸,重五斤七兩,十八歲得之,隨我遠赴此間,本為一凡物,卻助我殺鬼,拒神,現已經通靈,如我手足?!?/br> 樓近辰緩緩的報出自己劍器的名字與經歷,他從未將自己當成前輩,不會因為自己年紀大有了名氣,便有自滿自驕之心。 第114章 :劍藝 火靈觀前,至少聚集了百余人。 因為是上午送來的挑戰信,所以到現在,有足夠的時間讓泅水地界想看挑戰的人都趕到。 天色將晚,霞光滿天。 有時落幕往往更絢爛。 說實在的,樓近辰雖算是這泅水本地出名的,但是真正見過樓近辰劍術的其實并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很少,杜家莊里見過的人,也沒有幾個說樓近辰劍術有多強的。 他們常說的是樓近辰雖然劍術不錯,但是大家也都將樓近辰吹的太神了。 常與人說,樓近辰在杜家莊外面出劍,雖贏了杜家莊的人,卻也是經過一番苦戰才贏的,即使是有成長,也絕沒有大家所說的那般強大。 尤其是今日那個‘瘋猴’也來了,他就是要看看,那個明明劍術不怎么樣的樓近辰,怎么就被吹成了一個劍術精絕的人,竟是有人將之稱為泅水第一。 很多人都想看看樓近辰的劍術究竟怎么樣,至于樓近辰剛回來之后,就在火靈觀的上空展現劍術,很多人看不太明白,而且時間也短,事發也突然,所以也沒有多少人看到。 但是對于何廣的劍術,反而更多的人知道,因為每一次挑戰之時,他都會去信,然后再上門,給了對手準備的時間,也給了很多人去觀看的時間。 所以大家都見過何廣的劍術,有人說他的劍術,疾時如驟雨傾落,讓人難以抵擋,緩時卻又如輕風一般無孔不入,讓人不知從何抵擋。 然則法術難沾其身,法落之時,他人已經如風一般離開了原地,即使是有法術落于他身上,也會被他的劍光給破去。 更多的人就是法術還未曾施展出來,便已經被擊敗。 曾有一個人,在對方仍在里許之外,便開始施法,然而當對方仗劍欺于身前三尺之時,無一法術落于其身。 所以當何廣挑戰樓近辰之時,才會有這么多的人來看。 ‘嗆浪!’一聲劍鳴。 何廣的劍出鞘,一抹藍光,在虛空里劃出一條線,劍鞘未落地,何廣人隨劍走出一個‘之’字,虛空元氣匯聚于其身,竟如一條扭動的大蟒蛇朝著樓近辰游來。 何廣用話讓樓近辰不好用更強的法力戰勝他,可是他自己卻能夠攝聚天地元氣于身。 扭走之間,那元氣越聚越多,他的身體都籠罩在了一片元氣潮之中,在眾人眼中,這元氣潮就像一條從天而降的灰白色的蛟。 尾在天空,頭和前半身行于地,扭轉著,涌滾而前,最前面是何廣的劍芒。 原本對于樓近辰有極大信心的商歸安突然擔心起來,對方這行劍的威勢,層層疊聚,分明是極為高明的劍術,即使是本身法力要差一些,但是在攝聚了元氣加身的情況下,也并不會相差太多。 他站在樓近辰的身后,從他的這個角度看,正對著那條元氣灰蟒,看到這元氣蟒的頭部開合之間,有劍芒吞吐,仿佛能夠噬咬一切的獵物。 所有人感到震驚,因為在這一刻,有一部分人發現,何廣在與他們相斗之時,并沒有用出全力,尤其是之前敗在何廣手上的人,更是臉色煞白。 當自己傾盡全力卻輸了后,才發現對方只是使了半分力,那種恥辱感溢于言表。 這些不過是那些看到何廣劍術之后閃起的念頭,忽閃的念頭里,都聚在樓近辰的身上。 所有人都想看看,樓近辰要怎么抵御這滾滾而來的劍蟒。 “錚!” 樓近辰的劍出鞘,劍光清寂。 他沒有攝聚天地元氣,因為這樣的話,就不好說自己用了多大的法力。 清寂的劍光出鞘的一剎那,是挑了出去。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