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夜仗劍 第6節
那些眼睛的出現將火焰排開,但是很快火焰又撲了上去,粘連著燃燒,只一會兒眼睛便被火焰淹沒,樓近辰看到火焰燃燒卷動很有節奏感,就像是他的劍法一樣,不是一股腦的亂揮,他從火焰的形態中竟看到了鞭、鉆、劈,以及不同的方位燃燒,輕重不一,濃淡變化。 沒一會兒,那些眼睛便無法抵擋,被火焰淹沒其中,在火焰里毀滅。 隱約可蟲子一樣的怪叫,讓人心悸。 就在樓近辰退出廟宇后,一縷火線在縱過虛空,落入馬鞍一側的燈盞里,那無焰的燈盞再一次的散發著火光。 樓近辰看到這一幕,心想自己果然沒有猜錯,這燈火絕對是觀主某個‘分身’什么的。 觀主果然很厲害。 可是,現在那個杜婆婆的孫子死了,這可怎么辦? 樓近辰翻身上馬,縱馬向村外而去。 一直在村外接應的人,他們并不能夠看清馬頭村中發生了什么,那片枯黃的燈光里,夾雜著片片的墨色,樓近辰他們七個人進去,一點浪花都沒激起。 直到后來突然之間,他們看到村莊里出現了巨大的喧囂,那些喧囂匯聚成的聲浪如山呼海嘯一樣,他只覺得群山、大地和那些荒草都在為之呼應。 原本聽不明的聲音剎那之間聽懂了。 “你們是來吃酒的嗎?” 當他們聽到之時,便有人回答了,他們承受不住這樣的問話,即使這只是從村中散溢出來的怨念。 回答的人,朝著村中跑去,像是那里有天下間最大的美味在等著他吃。 陳肖強行束住了念頭,朝后面狂退,順手還拉住了一個朝村子沖去的人,在他們退到很遠的一個山坡上時,發現那些沒有真正修行的人都不在了,即使是有修行的也有兩個被懾進去了。 回身看了看身邊的兩人,臉上都是驚魂未定的惶恐樣子。 村中聲浪還在繼續,但是傳到他們所在地方已經很微弱了。 他們沒有離開,因為他們師父或親人都在里面,在過了盞茶的時間后,聲浪慢慢的消失了,然后看到一片火光映紅天空。 他們不知道這火光從何而來,因為他們進去的人之中,沒有一個是修了火法的。 很快便有人想到樓近辰。 “難道是火靈觀!” 火靈觀有一個火字與這片映入虛空的火光沾邊,自然有這個聯想。 火光在一會兒之后消換,村莊那邊沉入了黑暗之中。 嘀嗒,嘀嗒的馬蹄聲從黑暗之中傳來,緊接著便看到有火光從黑暗的迷霧透出來,初時只是若有若無的一點,隨著馬蹄聲起,那火光越來越明亮透過迷霧而來,他們心中已經想到樓近辰和他的那匹馬,及馬鞍上掛著的燈。 他們心中高興,連樓近辰都活著,那他們的師父與長輩肯定也活著,他們從山坡上跑下來,準備去迎接自己的師父們,卻只看到樓近辰一個人,于是陳肖連忙問道:“樓道長,不知我師父可還好?!?/br> 陳肖問話的同時借著燈光打量著樓近辰,只見樓近辰整個人都像是在水中泡過一樣,這顯然是大戰了一場,汗水連頭發都給濕透了,身上也多了一股凌厲,還有著一股大戰之后的疲憊。 同時,他們還看到樓近辰的馬上橫臥著一具尸體,看衣服不是他們認識的任何一個。 樓近辰本已要離開,但又折返回去,因為他從燈上聽到了一個聲音:“帶著杜婆婆孫子來杜家莊!” 返回的他從這個人的身上搜到了一塊玉牌,上面有著杜德勝三個字,所以把他尸體帶了出來,至于杜婆婆那里會怎么樣,就只能是觀主自己去說了,后面杜婆婆會不會因為孫子死了而煉不好藥,也就讓觀主去擔心吧,反正自己該做的都做了。 “我不知道你的師父是誰,你最好快點進去看看?!睒墙狡v了,所以說話就隨意了些,沒有用謙稱,也沒有用敬語,陳肖心中急,所以也沒有在意,轉身就要走,卻又再問道:“那不知道里面情況如何?” “沒事了,快去吧,我也不知道他們的情況?!睒墙秸f完一夾馬腹,馬縱躍奔跑起來。 他沒有去控制馬,任由馬跑動著,在跑了一段路之后,他就發現這馬不是回火靈觀的路,當下便明白這很可能是去杜家莊的,因為他馬上還帶著杜婆婆孫子的尸體呢。 夜晚,四處烏漆漆,遠山近水,皆是一片黑,或深或淺,構成了墨色的涂鴉大地。 天空則是黑中抹著白灰,幾點藍星點綴于縫隙之中。 在天將微光之時,馬馱著他來到了一座大莊子前。 杜家莊是遠近有名的大莊子,高墻圍著,莊子前面有護莊小河環繞,有一座小莊門,有吊橋,在莊子前面則是一片糧田,足以讓莊中的人衣食無憂,所以杜家莊亦是一座富裕的莊子。 杜婆婆在莊中的地位很高,莊主見到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她的煉藥房更是未經允許不得任何人靠近。 此時的杜婆婆正在煉藥,這是莊中很多人都知道的,請杜婆婆煉藥的人是一個穿著火紅色道袍的道士。 本來請婆婆煉藥的人一年之中至少有十余次,這算不得什么,但是呢這一次則不一樣。 因為就在昨天,杜婆婆的孫子死了。 杜婆婆的兒子早逝,留下一個孫子,由杜婆婆養大,就如他的兒子一樣,因為失去過一個兒子,絕不想失去唯一的孫子。 所以她花了大人情,將自己的這個孫子送到了泅水城中季氏學堂之中學儒,儒法是陽神法派里的正法之一,然而杜德勝學儒十余年,卻無法養出浩然氣,一直不敢陰魂出游,所以回到了杜家莊,卻對于行走江湖極有興趣,所以開始學著跟人走陰鏢。 他雖然無法陰魂出游,沒養出浩然之氣,卻對于走陰鏢的各種禁忌掌握的極快,再加上在季氏學堂里學得的知識,竟是很快小有名氣,憑著自己掌握的知識,幾次都遇難呈祥,轉危為安。 然而這一次卻陷入了那個馬頭坡,本來杜婆婆是要找人去救的,她自己也要去,可是這一鼎藥還沒有煉好,所以藥材的主人不允許杜婆婆離開,杜婆婆很焦躁,而杜家莊知道這些事的人也都心中急切,又有一些憤怒。 清晨時,一匹異馬出現在吊橋前,馬上有一人翻身下馬,馬背上馱著一個人。 “火靈觀弟子,奉觀主之命帶杜鏢師歸來?!睒墙皆缭谛闹凶聊チ嗽趺春伴T,喊門要自報身份,又要說自己來的目標,一句話得說完。 其中對于杜德勝的稱呼讓他在心中打了幾轉,最后還是決定稱之為杜鏢師,同時只說帶其歸來,不說是他的尸體。 畢竟人死了,帶尸體回來了也是歸來,也是歸來。 城門樓上有人聽到之后,立即翻身跳下樓梯,樓近辰隱隱聽到里面大喊道:“德勝少爺回來了,德勝少爺回來了……” 樓近辰看了看趴在馬背上的杜德勝,確定是死的不能再死,精血全無,幾近干尸。 如果他們出來之后看到的只是一具尸體會怎么樣?樓近辰心中想著,人站在那里沒有動,沒過多久,吊橋放下,有一行大步的跑過過來,一臉的焦急,大概是看到馬背上駝著的人,看向樓近辰的目光立即不滿起來,他們覺得樓近辰用這個方式帶人回來,好人都會難受。 直到最前面的人沖到馬邊,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尸體,并不是活人。 “這是,德勝?”最先的那個近嘴辰與下巴都已經蓄起了短須人年輕人,他眼中滿是殺氣,兩眼赤紅的看著樓近辰。 樓近辰在他目光注視著自己的一剎那,他就感覺到危險,并解讀出了他眼中的遷怒與殺機。在他生出這種感覺的一剎那,那人已經怒吼道:“都是你們害死了德勝,我要你們償命?!?/br> 只見他身形一矮,便要從馬脖子之下就已經鉆了過來。 身形靈動的像一只猴子。 和他一起來的人,臉色都驚變,但是卻并沒有人阻止,因為他們心中也憤怒,如果不是這個火靈觀的人阻止杜婆婆去救人,德勝少爺怎么會死。 不阻止還有一個原因,因為動手的人有個外號是瘋猴子,別看身體矮小,被他近身的修行人,沒有人能夠逃得過他攻擊。 杜家莊的人還知道,他是一位刺客,潛形斂息的能力極強,近身之后的攻擊速度極快,往往在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被擊中了要害。 修行之人,如果無法發現他,大多都躲不開他的偷襲。 杜家莊的唯一閃過的擔心念頭,就是因為要殺的人是火靈觀的人,火靈觀的觀主在這里,殺他觀中的人恐怕會不好交待。 但也沒什么,一個火靈觀弟子,殺就殺了,難道火靈觀的觀主還敢翻臉嗎?在杜家莊他們有自信。 這是他們在這剎那之間,內心閃過的念頭。 瘋猴子矮身鉆在馬脖子下時,他們聽到劍吟聲。 劍出鞘。 “嚶!” 他們沒想到這個火靈觀的弟子這么的料敵機先,這么的果決,居然立即就拔劍了。 瘋猴子也聽到了,但是他心中并不覺得樓近辰敢先手攻擊自己。 在他的心中,只要樓近辰不敢先手攻擊自己,那自己鉆出馬脖子時只需要一個竄撲,就可以將他的咽喉抓爛,只一下就能夠要了他的命。 在杜家莊前敢動兵刃,已經可以死了,有了這個理由就可以堵住他觀主的嘴了。 然而就在他頭鉆出馬脖子的一瞬間,抬頭看到的是一道雪亮的劍帶著一片光斬落,竟是直接朝著自己頭顱斬下來,毫不留情。 第8章 :杜家莊 劍光一閃,附著一抹太陽輝光。 瘋猴子心中一驚,身體猛的一縮,如被火燒一樣的轍步矮身,縮著頭就驚退回去了。 然而頭上卻沉,回到馬的另一側時,伸手一摸頭,發髻居然被斬開了,他臉色大變,又羞又怒,沒有去看其他同行人的驚詫神色。 他沒有再鉆馬脖子,而是直接繞過馬頭,悶著頭,紅著的眼的朝著樓近辰沖了過去。 樓近辰也沒有說話,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自己說話,人家不會聽,還會被人搶攻,一著不慎就可能被搶進中門劍圈之內,那自己就可能小命就沒了。 所以他也一聲不吭,左步一轍,便成了一個轍步弓步,同時手中的劍便迎著瘋猴子的肩膀點刺過去。 他不想在這里殺人,畢竟這是別人的地盤,殺了人也不好辦。 瘋猴子一個斜竄步,不但避開了匹練般的點刺,還一下子就竄到了樓近辰的身側。 樓近辰心中一驚,這是他第一次與這個世界的武技高明的武者打斗,之前遇上的都是一些小山匪和鬼怪,而現在這位顯然是一位近身搏殺經驗豐富的人,其身形靈動,動如脫兔,又氣勢兇狠,眼神凌厲,出手必定是殺招。 樓近辰的劍還沒有刺到頂,便不得變招為右抹,這一劍抹的就是瘋猴子的咽喉,不再留手了,同時腳下環轍一步,走的是八卦步。 他雖然主練的是家傳劍術,但是網絡上有那么多武術視頻,他自然也學了不少,并花了很大的時間琢磨和練習。 扭身環轍,劍抹咽喉。 瘋猴子的身形也不得不轉折,并且伏身避開抹咽喉的劍,四腳趴在地上,這一下就躲過了樓近辰的劍,他劍從瘋猴子頭頂劃過。 嚶嚶劍吟在虛空里流轉。 樓近辰一看對方這個姿勢便知道他一定會有有一個竄撲,因為對方已經四腳趴地,而自己的劍才剛落空,劍未收回,對方這個時候撲過來一定極快,且極兇猛,自己收劍已經來不及,退也不及人撲的快,他很清楚被撲入了劍圈之中,自己就可能會死。 只是他不清楚對方是從地面撲自己的腿上,然后抱自己的身體而盤腰掏蛋,再扣眼珠呢,還是直接躍撲自己上身。 他心中電光火石般的想到這個,瘋猴子已經撲了出來,是躍撲,地上塵土飛揚,地面被他的手腳借地扒出幾道似犁過痕跡。 他沒有想,也來不及想,只身斜竄出,他手中的劍如倒提著一般,隨著他身體扭轉而揮拉出一抹白光,目標則是瘋猴子的腹部。 瘋猴子雙手靈動,竟是在劍臨身的那一剎那,抓住了劍刃,樓近辰只覺得自己劍是劃在木頭上一樣。 同時變招,腳下步子輪轉,已經轉為面對瘋猴子,手中的劍急收回,然而那瘋猴子卻緊緊的扣住了劍身,附著劍身上隨著一起朝樓近辰上身撲來。 樓近辰心中危險的感覺像是潮水一般洶涌,他看著那瘋猴子像是瘋子一樣的眼睛,臉上竟是有灰毛。 這人顯然不是純粹的武夫,純粹的武夫沒有這樣瘋狂的眼神,也絕不會這個樣子,這人的眼神有著一股能夠震懾人心神的瘋狂。 樓近辰將心中那一絲懼意瞬間鎮壓下去,然后一個弓步挑刺,先是將對方挑起,對方借力依然是便朝他頭上躍來,但樓近辰卻已經蹲身,在對方松劍的一剎那,他手中劍已經感受到了,緊隨著一個沖天劍勢,朝上方刺去。 瘋猴子在這一刻也感受到了危險,在空中的時候縮腹,盡量不讓自己的腹部被刺的深,同時手腳并用的去蹬開樓近辰的劍,樓近辰手中的劍卻轉動劍身,以刃迎之,卸去對方的力量,緊跟著瘋猴子的身體劃去。 一道鮮血灑落虛空,瘋猴子怪叫一聲落地,落地的一剎那,樓近辰追風趕月般的追上了來,一個弓步直刺落在了他的背上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