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世界做游戲的日子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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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花了!賣花了!先生小姐,要買一束鮮花嗎?” 一名女孩挎著裝滿鮮花的花籃,沿著梧桐大道叫賣。雨水打濕了她的衣服,讓她的頭發一綹一綹地粘在皮膚上。她有一件防雨的斗篷,是紅色的,可她沒有穿,而是把它蓋在籃子上,以免鮮花被雨水打蔫。 “冬玫瑰!冰霜茉莉!彩虹梅!買一束送給您心愛的姑娘吧!” 女孩的主要客戶就是梧桐酒店的客人。這是首都首屈一指的奢華酒店,客人們出手也大方,有時候甚至會給額外的小費。 可今天女孩連一朵花也沒賣掉。如果到了傍晚,這籃子花還沒找到主人,就只能把它們丟掉了。沒人想買不新鮮的花朵,就像沒人想去餐廳吃隔夜的菜。 女孩抹去臉上的雨水,繼續賣力地吆喝。也許下次應該來賣傘。她心想。 這時,一輛四駕馬車停在酒店門口,一名身材臃腫肥胖的中年男子挽著一名身材玲瓏有致的女子下了車。 中年男子那身得體的禮服一看就價值不菲,光是那兩粒珍珠袖扣,就足夠支付普通家庭三個月的生活費了。女子則穿著露肩連衣裙,勾勒出窈窕的曲線,同時為了御寒,披了一條華貴的雪狐毛皮。 女孩快步走上前,將一束粉紅的花遞到男子鼻子底下?!跋壬?,買束花吧!粉紅冬玫瑰,花語是‘激情的愛’,您太太一定會高興的!” 年輕女子掩著紅唇“呵呵”地笑起來。 “聽到了嗎,她說我是你太太呢!”她嬌嗔著依靠在中年男子的臂膀上。 男子臉上的橫rou因為愉快而擠出一條條皺紋?!疤鹦?,你可比我家那頭母老虎溫柔漂亮多了!” 為了討女人歡心,他立刻取出錢包,將幾張嶄新的鈔票塞給賣花女孩。 得到了“激情的愛”的年輕女子,笑靨比花朵更加絢爛嬌艷。但她還是故作憂慮,用嬌滴滴的語氣說:“人家不要。你太太知道肯定會生氣的?!?/br> “那就別讓她知道?!敝心昴凶釉谂四樕享懥恋赜H了一下,“她以為我在處理那起案子呢!” “什么案子?” “就是那個死掉的工人的案子??!他的寡婦帶著一幫小孩兒來我們工廠鬧事,非說她丈夫的肺病是因為吸了過多的塵埃。哼,我看她就是想訛錢!” 年輕女子驚訝:“啊呀,那后來呢?” “我和警督很有交情,他派人把她們趕走了!”中年男子得意洋洋,“這幫窮鬼,我給他們提供工作,讓他們不至于餓死街頭,這是他們十輩子都沒有的福氣!他們不知感恩,居然還舔著臉要這要那!真是一幫貪婪的白眼狼!” “太可怕了,幸虧你認識警督……”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上階梯。酒店的門童識趣地跑過來,為他們撐起傘,自己卻被雨淋得濕透。 “等一下,先生!” 有人在背后叫道。 中年男子停步回望。只見賣花女孩提著裙子,匆匆登上臺階。 “我給夠你錢了!”男子皺眉。 女孩攤開手,一把鑰匙靜靜躺在她掌心。鑰匙是黃銅色的,手柄雕刻成咆哮的獅子頭,末端掛了一枚寫著“623”的小牌子。 “先生,這個東西從您口袋里掉出來了?!彼f。 “噢,噢,原來是這樣……” 男子面露尷尬之色,抓起鑰匙,朝年輕女子笑了笑?!耙欢ㄊ莿倓偺湾X包的時候不小心……” 男子又給了女孩幾枚硬幣作為謝禮,這倒不是因為他有多感激女孩,而是單純不想讓年輕女子覺得他吝嗇。 女孩一言不發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然后她倒退幾步,仰望著酒店的第6層。 冰冷的雨滴砸在她凍得青白的皮膚上。 一個比雨水更冰冷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 她用防雨斗篷重新蓋好花籃,將手掌攏到嘴邊,好像什么也沒發生似的繼續吆喝:“賣花了!冬玫瑰!冰霜茉莉!彩虹梅!” 又有兩個人沿著街道走過來。那是兩名年輕男子,一個銀發,一個黑發。 銀發男子披著漆黑的大衣,款式看上去不像羅伊爾流行款,倒有些北方風格。女孩這段時間經常見這個男子出入酒店,聽門童說,他是從諾雷利亞來的商人。 黑發男子一看就是出身教養優良的富家公子,舉手投足間無不是有錢人的派頭,同時又有書卷氣,不像暴發戶,倒像個老派的貴族。 這兩個人對冒雨賣花的貧窮女孩會是怎樣的態度呢? 是憐憫地買上一束花,甚至多給幾個子兒,讓她給自己買點兒熱乎的吃食,還是用看待乞丐的眼神看著她,叫她趕緊滾開? 在街頭賣花,你總會遇上各種各樣的人。如果說賣花是女孩的工作,那么觀察人間百態就是她的興趣愛好。 她從花籃中取出一束藍色冰霜茉莉,迎向那兩人。 他們并未注意到賣花的女孩,而是低聲交談著。 黑發男子問:“您要在本地招聘嗎?我以為您會從諾雷利亞調派人手過來?!?/br> 銀發男子想了想:“的確需要調一些人來管理店面,但是客服和貼膜人員我打算直接在羅伊爾市招人?!?/br> “客服?那是什么?” “簡單來說,就是為顧客解答疑惑,服務他們的人?!便y發男子答道,“比如顧客購買的商品有質量問題,他就可以聯系售后客服更換或是退貨?!?/br> 黑發男子有些詫異?!澳鸀轭櫩吞峁┠敲粗苋姆諉??恕我直言,允許顧客退換貨,您的利潤豈不是會降低?” 銀發男子笑了笑:“眼光要放得長遠些,羅賓遜先生。試想一下,兩家出售相似商品的商家,一家允許七天內退換貨,另一家不允許,您會去哪家購物呢?一個商家有三年的保修期,另一個商家沒有,您會下意識地認為哪一家的商品質量更好?” 黑發男子駐足思索了一會兒。他的同伴已經走到酒店臺階下了,他急忙跟上去。 “我明白了,允許退換貨雖然會造成一時的損失,但長遠來看,其實是提高了品牌的口碑和信譽。商品的價值不單單是它本身的價值,也包括附加于它的服務的價值,對嗎?” “那么深奧的理論我不懂,先生。我只是從消費者的角度思考問題而已。如果不維護消費者的權益,很快就沒有人敢消費了?!?/br> 黑發男子若有所思:“也許我們應該立法規定所有的商品都要有保修期。那么洛林先生,貼膜又是什么?” “噢,顧名思義,就是往魔力石板上貼保護膜。這份工作并不復雜,但需要細心和耐心。在諾雷利亞,是員工的家屬們在兼職做這項工作。我想在首都招聘一些心靈手巧的人……”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 “先生,要買束花嗎?” 被雨從頭到腳澆得濕透的女孩提著花籃,用一雙小鹿般水靈的眼睛望著兩個人。 “藍色冰霜茉莉,花語是‘純潔崇高之愛’。不買一束送給您的夫人嗎?” 銀發男子說:“呃,我還沒結婚?!?/br> “那就送給您的女朋友?!?/br> “我也沒有女朋友?!?/br> “那就男朋友?!?/br> 銀發男子:“……” 他的同伴清了清嗓子:“年輕的小姐,我們不需要花?!?/br> 失望之情如同泉水從女孩的眼睛里溢了出來。拿著花的手沒精打采地垂了下去。 “打擾了,兩位先生?!迸⑽宋亲?,“可是,你們真的不買花嗎?哪怕一朵也好,給您半價。我今天一朵花也沒賣出去,都是因為這該死的雨。我的家人得挨餓了……” “那又不是我們的錯,小姐?!焙诎l男子冷冷說,“如果你不希望家人挨餓,就應該更努力地工作,合理地管理家庭經濟,存下足以應對風險的存款。那樣即使下上好幾天雨,我想你的家人也不至于吃不上飯?!?/br> “您說得太深奧了,我聽不懂?!迸⒁驗楹涠褐嘧系淖齑筋澚祟?,“可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卻還是吃不飽飯……” “那你或許應該考慮提升一下自我,換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焙诎l男子一把推開女孩。 女孩“哎喲”一聲,一個趔趄,跌進了路邊的水洼中?;@中的鮮花散落一地,頃刻間便被泥水浸濕。 “我的花!”女孩發出絕望的呼喊。 幾個走出酒店的客人朝黑發男子投去譴責的目光。他臉上有些掛不住,于是咕噥著一些會讓他禮儀老師暈厥的句子,掏出錢夾。 “給!”他將一張鈔票丟到女孩膝蓋上,“買下你所有的花綽綽有余了!” 然后他拉著他的同伴,拾級而上,將女孩丟在原地。 女孩沉默地望著臺階。碧藍色的眼瞳中映出兩個人漸漸升高的背影。 剛才有那么一瞬間,她真想把手伸進黑發男子的衣兜里,偷走那他精美的鱷魚皮錢夾。但她沒有那么做。這倒不是因為她良心發現,而是因為那個銀發紅瞳的男子所說的話。 雖然她還不能完全理解,但她覺得那男子是想維護普通百姓利益的。他是個商人,但還沒有那么壞。 她默默地站起來,拾起籃子,披好雨衣,朝梧桐大道的另一頭走去。她的腳下,幾朵浸滿泥水的花順著水流漂到街邊,跌進下水井蓋的縫隙中。 *** 女孩披著防雨斗篷,邁著輕快的步伐,踏過濕漉漉的鋪路石板。街邊的路燈漸次亮起,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棟棟美輪美奐的房屋中傳出高亢的歡笑,窗戶中透出的明黃色暖光無聲地呼喚離家的人們歸來。 女孩看也不看那些明亮的窗戶和窗后歡樂的影子,轉身拐進一條小巷。她蹲在垃圾桶后面,隱藏了自己小小的身形,然后掏出一塊硬得能硌掉牙的冷面包,無聲地啃起來。 她就這么等到后半夜。房子里的歡聲笑語逐漸停歇,燈光也挨個熄滅。城市陷入沉睡。雨依舊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這會讓磚塊變得濕滑,但雨聲也能掩蓋噪音,雨水更能沖刷掉腳印。 女孩拍掉手上的面包屑,揮去身上的斗篷,露出下面漆黑的夜行衣。她輕輕一躍就跳上圍墻,借著突出的石塊攀至屋頂,像貓兒一樣踩著瓦片,靈巧而輕盈。 她無聲地靠近酒店,躍上三層的陽臺,然后順著排水管爬上四層,再爬上五層。 目標是六層的623號房。 當她爬到第六層時候,忽然發現旁邊的陽臺上有人。 什么人會大半夜的在陽臺上看雨! 女孩在心里咒罵著,縮進欄桿下的陰影中。 陽臺上的人就是白天那個談論“消費者權益”的銀發紅瞳諾雷利亞人。他不僅大半夜的在陽臺上吹冷風,還正兒八經地穿著晚禮服,胸前別著胸花,一手端著紅酒,一手握著一顆水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參加女王的晚宴呢! 這些有錢人,還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有??! “……是的,塞麗娜,新活動‘亞歷山大東征’可以上線了?!便y發男子對著風說,“‘繼業者戰爭’的卡畫得怎么樣了?很好,告訴盧卡,我很滿意。不,不用擔心玩家抱怨。我知道‘繼業者戰爭’是個悲劇,但是粉絲就是越虐越死忠。他們會一邊被刀得嗷嗷叫一邊氪金……” 他忽然停了下來。 女孩捂住嘴,唯恐自己發出聲音。 他看見她了! 她暴露了! 不對不對不對,她不可能暴露。從他的角度根本看不見藏在角落里的她,除非他的眼睛能透視。 “……我先掛了塞麗娜?!蹦凶臃祷胤恐??!斑恰钡囊宦?,陽臺門緊緊地關閉了。 女孩松了口氣,從陰影中鉆出來。 她靜靜等了好一會兒,確定銀發男子的屋子里悄無聲息之后,她才跳上欄桿,躍向623號房。 陽臺的門被她用一枚發卡輕輕松松撬開。她躡手躡腳地溜進屋里,就像一抹隨風潛入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