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孩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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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獄幽森。 狹長的甬道回響著越靠越近的腳步聲。 火焰焦躁難平,光域動蕩不安。 逐漸走來的人影停滯下來,斜斜的映入陰濕的牢房。 牢房中央,身型龐大的男人頹然盤坐。除卻空無瞳眸中明滅掙扎的火光倒映,他紋絲不動仿若死物。 “華蘭手握八洲傳予閻崇的戰報前來,并非是想聲討閻崇。他們想要一個機會,一個你離開八洲或者你消失于世的機會?!?/br> 謙雅的聲音回蕩而起,不夾雜任何情緒: “他們的目的從來都是八洲?!?/br> 牢欄相隔。 端姿正立的男人負手俯望,空淡的雙眸微狹,平靜的眸色冷得可怕。 “如今八洲無主。想必,華蘭早已有所準備,即刻出軍反攻,奪回八洲?!?/br> 話落許久。 靜坐在牢房中的男人依舊動也不動,破碎的目光任其殘落,絲毫沒有望向他的打算。 師央不待回應,接而言道: “陛下已安排好,行刑當日將有人替你受刑赴死。陛下此番放你回八洲,只希望你莫要讓八洲失守?!?/br> 他似刻意將“陛下”二字重讀,從而以此激起那心如死灰者的零星反應。 “待八洲穩固,主權奉于陛下之手……” 師央雙手以禮身前,低眸垂首,姿態規正: “陛下也會放秦將軍,好好上路?!?/br> 她讓他好好上路。 好好上路對秦蠻而言不僅是一種成全。 應該也是對她的解脫。 她早已有想殺他的心思。 是他一次又一次自作主張在她的身邊耗得太久了。 最后一次。 他最后一次為她做些什么。 等到他能做的都做了,便沒有再逗留下去的必要了。 畢竟,他不能讓黃泉路上的小人兒等他太久。 她還太小。 沒有父親,她會多害怕啊。 “長皇女雖無資格入鳳陵司,但陛下也尋了個好地方,讓她安息長眠。陛下顧念秦將軍勞苦功高,不忍你父女二人黃泉難聚,故而決定待秦將軍身過,便與長皇女共同埋骨立碑。也請秦將軍為長皇女賜名,拓印刻碑?!?/br> 坐影依舊靜止。 卻見那雙空洞的雙眸逐漸凝出微波,晶瑩溢動。 淚水隨著濕潤的眼角倏然滑落。 綻在地面,烙出濕痕。 —— 夜色籠罩著寂靜的荒山。 暗域中劃分出了一襲懷光,隱隱長明在半山腰。 沉重的腳步停滯在了房屋門前。 小滿艱難的將手抬起,卻在意圖推門的一瞬間再不敢動作。 不管她如何逃避。 她始終要去面對江譽清。 她仰首望天,長呼一氣之下,推門而入。 快步迎來的清素男人攏著外袍,他白發披垂,面色憔悴急迫難熄。 他抬起手在身前摸索著: “小曼?” 小滿不待他走來,大步上前撲進了他的懷里。 他似是又瘦了一圈,身型顯骨,連氣力都虛浮不定。 冰冷的溫度讓她不由得緊束著環在他腰間的雙臂,他的氣息讓她心安的一刻卻又瞬時奪走了她所有的自持。 江譽清感受到懷中的人微微顫抖。 隱忍的哭腔終于如洪水般傾瀉出口,小滿再抑制不住的埋在他胸口大哭起來。 他拼命的回擁著她,撫摸著她的發,輕拍著她的后背。 “我……” 濃重的哭聲淹沒了她的話語。 話止在她嘴邊讓她沒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終于,小滿緊咬著唇,深呼著將那如刃般的謊言刺向了身前的男人: “我沒能救活她?!?/br> 摟著她的雙手忽止。 他身軀一震。 “醫修都說她生來心疾,我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找了很多很多的辦法,都沒辦法救活她。譽清……我們的孩子死了?!?/br> 即便她很不愿與他撒下這個謊。 這個謊言與謊言相扣的必然坍塌,在埋下第一個虛假時就早已注定。 在她縱容江譽清一開始的誤會愈演愈烈之時,在她沉浸在江譽清被虛假的幸福環繞之時。她應該預料到終有一日她會將這些親手撕碎。 她多不忍心。 去感受他血淋淋的割離。 “對不起?!?/br> 江譽清的聲音只剩一絲氣息。 他繼續著他手中的安撫,一遍一遍的落在她的身后。 顫抖的聲音壓抑著難忍的悲痛: “她生來的病,或許就來自于我這個無能的父親。是我這身殘軀,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健康的身體。小曼,對不起?!?/br> 溫熱的指腹劃過他眼角的濕潤。 那一抹濕意刺痛著她的心臟,讓她再不忍將謊言譜寫清晰: “不要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譽清,若一定要怪,我希望你怪我?!?/br> 他沒有辦法不責怪自己。 是自己的身殘拖累著她讓她每日辛勞。 也是自己的放縱讓她懷胎受難,痛身分娩。 更是自己病重體損牽連著孩子都難以存活,讓她經受喪子之痛。 還有將來她不得不經歷的與他生死相離…… 他開始后悔。 悔于自己守在她身旁的這個錯誤的決定。 他給她帶來的只有無盡的痛苦。 他那自私的愛。 不停的折磨著她,摧殘著她。 將她困于陰霾。 “小曼?!?/br> 可他明白。 他的自責只會讓她的傷痕累累多添一道深印。 他不能再露出痛痕。 他咽下了所有腥濃,牢牢封固住了翻涌的悲流。 “不要怪自己,這都是宿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