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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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譽清當街遭民眾圍堵討伐,江家府門前聚集鬧事者無數。 斗獸場與賭樓被揭發于世,有人故意將此散播于眾。 不知是何人掀起了這場風波,以此折損了江家清名。 有得必有失。 江家即便翻盤名聲也無法修復如曾。但這次sao動足以讓他們謹慎幾分。掩埋在更深處的潰口恐更難挖掘。 江府。 深庭尚靜,片刻安寧。 庭前無風,落花有幾都無處怪罪。 腳步聲穿廊而過。 為首的男子素衣淡裳,膚白如雪。他每一步都持姿端重,一襲墨韻。 隨行在他身旁的護衛裝扮者,微垂著首,掩聲說著什么: “……那些首飾所當賣的典鋪是城南的廣和典。她在萃方酒樓的灶房做雜,入工五年有余。還于織錦軒執繡,入工三年。皆查明了領帳錄,每月的工錢都是她親簽?!?/br> “這幾處的的掌柜,和她的共事,可都有究查清楚?” “是。幾處皆為民商,無官家背景,無權貴牽連。掌柜,共事的身份皆無疑點,與她也都相識?!?/br> 輕穩的腳步逐漸放緩,忽而停滯。 精雕的側臉迎著天光,半明半暗。他微微側首,瞳仁卻未移動。 “她在何處預支了工錢?” “回大公子,織錦軒,預支了一年工錢。共三兩玄銀?!?/br> 江譽清頷首,繼續正身前行。 “我知道了,下去吧?!?/br> “是?!?/br> 應罷,那人退身一躍,消失在了空闊的院落之中。 走過河池水廊,一座稍顯威嚴氣韻的庭閣顯現眼前。 江譽清撩袍邁過門檻,對著正庭主座的方向,躬身行禮,畢恭畢敬: “家主?!?/br> 坐在主座上的江廉,半倚在靠背上。 他的神情依舊肅厲不改,卻比曾時虛弱了不少。薄唇泛著淡淡的青紫色,眸眼虛掩著,鼻息沉重。 見江譽清來此,他才直坐起身,揚手道: “坐?!?/br> 聞聲,江譽清落于側座,姿態謙卑的面朝著江廉的方向。 “此事,與徐家無關,于朝堂之人皆無關聯。我雖懷疑是國輔執手,但思來他還不至于做出這般愚蠢之舉?!苯浜咭恍?,端起了一旁的茶盞。 他的手虛顫著,盞中水波陣陣。 “譽清,以你之意,該如何收尾?” “以您之手,在國輔獲查封令之前,速封賭樓。與其劃清界限,甩脫得過于干凈反而難自證,不如承認錢莊乃我江家名下,因疏于管理,被歹人作于他用。在陛下身前領失職失管之罰,封贓擒賊,再功過相抵?!?/br> “好。依你之言?!?/br> 江廉沙啞的聲音夾雜著呼喘。 江譽清早已察覺江廉的身體大不如前,這段時日極速衰弱,以至于他大多時間都在休養,無力分神。 這場風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若尋常時,江廉早在顯露苗頭那一刻便將其遏制掐滅,妥善收尾?,F下他已是力不從心,身不由己。 “譽清?!?/br> 他無力執盞,將其放置一旁,一手撐額。 “在?!?/br> “你與陛下的婚期,還剩兩年有余。這兩年,絕不能出任何差錯。一定要順利入宮為帝側,讓陛下誕下皇女?!?/br> 江廉深喘了一口氣,在旁的侍人連連為其撫胸順息。他平息著自己的異樣,望回江譽清接著道: “待重任完成,你就能安心的去了?!?/br> 江譽清空洞的眸中閃過一抹落寞之色,只是一瞬,他抬手執禮道: “是?!?/br> “父親?!?/br> 此時,從門外走來的江還晏施禮道。 “譽清,好好休養,保重身體。你下去吧?!?/br> 江譽清禮應后起身,離去的身影方好與江還晏擦身而過。 一抹傲然暗紅。 一抹溫潤雪白。 就如烈焰與冰雪一時交錯?;鸸夥?,冰凍結霜。 江譽清走遠后,江廉示意侍人將大門關掩。 江廉雙手搭扶在兩側扶手之上,以此借力讓自己挺直了腰背。他不想在兒子面前露出虛弱的姿態,強撐著塑起威意,持聲說道: “駐旗之戰大捷。秦蠻,不容小覷?!?/br> 江還晏知父親其意。 他啟聲問道: “父親想將他,收為己用?” “陛下三番拒見,朝中無人不對他視為污濘。孤立無援之下,最易獲取人心。他雖身份卑賤,但以如今的情形而言無人能將他替之。就好比,在他身前擺著的是一座通天的階梯,只要借力一把,他的地位,將無人可撼?!?/br> 江廉平息著胸膛之中悶堵之氣,接著道: “若此人能收為己用。不管于朝堂之上,還是朝堂之外。他都是一把能將人粉身碎骨的利器?!?/br> 見兒子垂目凝思,猶豫不語。江廉蹙眉: “難不成你也與其他人一般,忌諱他的身份?” 方想責備兒子目光短淺,只聽江還晏說道: “我捉摸不透他的心思?!?/br> 江廉狹著眼,望向兒子。 “此話怎說?!?/br> “獲取人心,便是要抓住他所圖所愿??晌铱床煌杆胍裁?,他就好似別無所求。如此,才是最難把控的?!?/br> 他沒有請愿褪脫奴人身份。先無論國法如何,他連這般愿景都未提及過。 也沒有奢靡揮霍??梢哉f,所恩賞的錢銀,除去基本的生活開銷,他再無動用。 無人脈打點,無攀居權貴,看似無心于盤踞朝權。 不近女色,無意yin欲,就連府中奴仆都沒有一個年輕女子。 這樣一個人,一個沒有貪圖的人,如何能把控? —— 圓月渡著一層一層的光暈,描繪著云沿的輪廓。 近于城郊的一座府邸內,此時正燈火通明。 庭院的亭臺中央。 秦蠻坐在一圓空桌旁。 他穿著樸素的深色罩衫,高束的長發未佩任何飾物,一切都如此隨性松散。 他鋪展著手中的雪白紗帛,再小心翼翼的折迭規整。他有些失神的望著紗帛一角金繡的凰羽,粗糙的指尖細細摩挲著,目中滲出了與他壯碩體魄格格不入的柔軟。 “秦老大!” 大千昂首挺胸的提著兩大壇酒走了過來。石頭扛著半扇rou貨在肩膀上,緊隨其后。大千晃了晃手中的酒壇:“看著陳年的美酒!”他轉身,拍了拍石頭肩上的大rou啪啪作響:“看這上好的rou貨!” “今晚,不醉不歸!” 秦蠻將紗帛收掩,抬手喚來了侍人。 侍人們上前接過了大千與石頭手中的重物,匆匆往灶房的方向送去。 大千不住的打量著著那些侍人,目光落在他們鼻梁上那道深紅的奴印上。他一邊掀起衣袍坐在了秦蠻身旁的石凳上,一邊問道: “秦老大,你如今已經是將軍了,怎的用奴人作家仆?大將軍的府邸,家仆可都得是良人才配得上你如今的地位!” 石頭也落座一旁,他嘟囔著:“我們不也是奴人嗎……” 只聽大千不耐煩的說了聲你閉嘴,石頭癟著嘴縮了縮腦袋。 秦蠻抬眼望向大千。只見他的鼻梁上遮蓋了一層猶如女子妝粉般的東西,將那道奴印全全遮蓋了起來。 各朝律法,罪人與奴人身階者,無法改變身籍。 一日降罪,終身戴罪。一日為奴,終身為奴。 就連后代也無法改變命運,承襲著卑賤濁血只能將身份的枷鎖代代相傳。 “奴人不易,我既已讓你們翻身,也會盡其所能讓更多的奴人活得好一些?!?/br> 大千生來就是奴人。他只覺得秦蠻的話有些好笑。 他無法理解這種毫無意義的憐憫出于什么,他也不覺得秦蠻愿意帶他們翻身是因為憐憫。那是利益的交換,是自己換來的。 他們生來苦不堪言,可不會到處散發憐憫之心,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大千想,或許,這就是天生奴人與“半路貨”的區別吧。 他會將自己置于奴人的處境之中,而秦蠻卻是跳脫于這個身份之外為其設想。 “家仆用奴人,不會以后成婚也找個奴人吧?!” 大千調笑道。 聞言,秦蠻淡漠的眸光忽而波動了一瞬。 大千是察言觀色的老手,敏銳捕捉到秦蠻藏在眼底里的片刻溫柔。 “唷,還以為我們秦老大當真無欲無求呢,玄銀也不花,權名也不爭,給你送些美人都原封不動的退給我,原來——”大千意味深長的笑道:“心有所屬???” 被道出心事的秦蠻也未見窘迫,反倒坦然: “她怕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我這樣的身份,夠不著的?!?/br> “你這樣的身份?你現在可是忌域將軍!……”大千思量,自己這話也是安慰為主。的確,秦蠻是奴人,即便是忌域將軍又怎么樣?哪家尊貴的小姐會被允許與一個奴人身階者成婚? 他拍了拍秦蠻硬實的肩膀,不想駁了他的念想: “多立幾筆戰功成為這朝中舉足輕重之士,讓陛下都畏懼你三分。屆時,管她哪家的富貴小姐,一道旨意下來,還不得入了你的將軍府?” “你們聽。外頭是不是有什么sao動?” 石頭望著圍墻的方向道。 墻外,無數腳步聲過處,火把烈焰將墻沿與夜空的界限都照得橙黃。 秦蠻起身,大步朝大門方向走去。 府門大開。 門外,無數輕兵排擁待候,為首者,是一身規整朝服的宮宣官。 宮宣官見秦蠻出現,即刻將手中文折唰的一聲攤開,高抬著手反向遞舉在身前,持著三分恭敬: “秦將軍,駐地已開旗,請您啟程吧?!?/br> 身后的大千沖上前來奪下宮宣官手中的文折,迎著火光將文折懟在臉上,眼珠子一行一行的轉溜,面目逐漸扭曲起來: “陛下什么意思?!才休整了幾日?帶寥寥人馬下忌域之地探掘?她想讓我們送死吧!” 他見秦蠻面不改色,心中大呼不妙。 果然如他所料,秦蠻恭敬執禮: “賤下,領命?!?/br> “秦蠻!你瘋了?!” 若不是秦蠻高過他太多,塊頭過大,大千此時定會拽著他的衣領質問他。 眼下的情形出兵九死一生,他明明可以求陛下寬限時日,至少等到忌域軍休整半數! 不對。 陛下沒有給他們求請的機會,而是直接略過了秦蠻開旗。 大千無法解釋女帝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除非—— 她是想過河拆橋,用這個辦法。 殺了他們。 “若此番大捷,這一筆戰功,會讓我離舉足輕重還有多遠?!?/br> 秦蠻的聲音很小,小到被火焰焚燃聲湮滅,但足以讓每個字都貫入大千的耳朵里。 大千不可思議的抬著頭望向秦蠻,詫異之色讓他的眉頭擰在一起。 眼見著秦蠻轉身走回宅府深處更換戰甲,大千暗啐了一聲: “他爺爺的,我就不應該說那些蠢話!” 他還天真的以為秦蠻無欲無求。 哪想到,他就是個滿腦子女人的瘋癲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