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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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出去一段,臨春后知后覺地想,她剛才是不是應該說兩句好話哄哄他? 畢竟他掌握著生殺大權,雖說他說自己一言九鼎,可萬一他一生氣,決定不認賬怎么辦? 臨春對著小奶貓嘆了聲,略有些懊惱。才懊惱完,又聽見腳步聲折了回來。 臨春眨了眨眼,看向謝明崢,他臉色并不好看。 該不會這么快就生氣到決定不認賬了吧?臨春想到自己剛才腦子里想的,開了口:“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生氣,但是……你能不能別生氣了?生氣對身體不好,說不準對你的病更不好?!?/br> 她睜著大眼睛,信口胡謅。 謝明崢也知道她在胡說八道,毫無邏輯,但…… 她這是哄人的腔調。 他那點慍怒頓時煙消云散,化作一聲長嘆,兀自在一旁坐下了,拿過茶盞喝了口:“我方才想了想,覺得寵幸林美人這事不妥。一來,倘若我召幸她,可我的病卻犯了,那該如何收場?叫旁人知道我把妃子叫來侍寢,結果和人蓋著棉被純聊天么? 二來,林如章當年曾說我難成大器,一身的鄉土氣,我記著仇,不愿寵幸他meimei?!?/br> 他方才都走出去了,才到陽光底下,又改了主意。他有什么好生氣的?他不是一向明白的么?如今她才靠近自己不過十余日,時日尚早,來日方長。 所以他又折了回來。 “三來,我覺得我的病與林美人并無干系?!?/br> 分明同她有關,她卻無知無覺,還覺得他為旁人情動。 “你確定么?”除了林美人,還能因為什么? 她眸光觸到謝明崢喝的茶,是方才她喝過的。臨春咳嗽了聲,提示道:“那茶,我已經喝過了?!?/br> 謝明崢哦了聲,神色淡淡:“無妨,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br> 臨春垂下眼,心道他已經知曉了上次用錯她筷子的事。這可是他自己的問題,不能怪她。 她看著懷中的貓,眸光忽地變了,警惕地看向謝明崢,護著懷中的貓往后退了一步。 “你總不能……是因為貓立起來的吧?” 那這可太變態了些,比他喜歡男人還要變態些。喜歡男人好歹還是喜歡一個人,喜歡貓,世上恐怕沒有這樣的事,能傳個三百五百年吧。 謝明崢一顆心因為她前半句話而提起來,甚至想,倘若她發覺自己因為她而情動,會有何反應,罵他是登徒子、下流么? 正如同他夢里。 后半句話,什么綺念也沒了。 貓??? 她腦子里到底在想點什么? 謝明崢再次氣笑了,“除了貓,除了林美人,當日還有什么?” 第17章 嘗試 當日的亭子里,除了貓,除了林美人,還有什么? 她茫然地回顧,仿佛回到那一天的亭子里,除了林美人,除了貓,便只有…… 臨春陡然僵住,手指慢慢朝向自己。 “還有……我?”三個字仿佛是從牙關里擠出來的,充滿了不可置信與不愿相信。她一雙漂亮的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微微震顫,看著謝明崢。 應該不是她想的這個意思吧?她是不是聽錯了? 亦或者,她其實這會兒還在做夢?并非在現實里? 懷中的小貓叫喚了聲,把臨春的思緒拉回來,她就這么睜著大眼睛,與謝明崢面面相覷。 旋即,她冒出一句:“不可能!” 十分斬釘截鐵。 “你不是討厭我么?怎么會……對我有所反應呢?”臨春摸著臂彎里的貓,心底因為謝明崢這句話而波瀾翻涌,無法平靜,她摸著貓的力氣有些大,把小貓都摸得有些煩了,沖她喵了聲,呲著牙齒。 她停了手,不敢再摸,怕小貓咬人??尚牡椎牟懸焕烁哌^一浪,沒了手里的動作,更無處發泄。她只好銜著自己的下唇,咬住,再慢慢松開。 她唇色紅潤,即便不涂口脂,也顯得鮮艷欲滴。這會兒存存紅被她牙齒碾碎,又慢慢拼湊復原,儼然一副絕佳的風景。 看得謝明崢心底躁意漸起。 臨春無知無覺,還沉浸在謝明崢那句話帶給她的沖擊里。 她一張臉上表情幾經變換,可見內心之糾結不安。謝明崢看在眼里,輕咳嗽了聲,開口,循循善誘:“其實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不若你我再試一次,如何?” “怎么試?”臨春苦著眉頭,疑問。 謝明崢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你再坐一回?!?/br> 臨春有些不情愿,她已經看過了,非常丑陋又難以把握。她怕謝明崢萬一說的是真的,他當真以為她才立了起來,那…… 她僵在原地沒動,從窗牖中吹來的風都已經帶了些熱意,不再涼爽。 謝明崢道:“你要反悔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也知曉,我這人十分記仇,咱們之間這仇……” 這些日子他肅清朝野的事,臨春多多少少聽說了些。那些曾經與他有過舊怨的人,被他一個個報復,即便有人說他公報私仇,可他如今手握大權,即便是報復,又有誰敢說什么呢? 臨春嘟囔了聲:“我沒反悔?!?/br> 罷了罷了,小命要緊。 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近了,視死如歸一般,在他腿上坐下。 臨春垮著一張臉,只敢挨著一點邊,觀察著他的反應。 “你看,沒有什么變化嘛……”她語氣帶了些欣喜,簡直如釋重負。 她一動也不敢動,繃著背脊,抱著懷里的小奶貓,視線更是不敢往下看,全神貫注盯著小奶貓的毛毛。生怕自己一動,他就立起來了。 可是……他如果沒任何反應,便說明他的病并未好轉。那她還得留下來,繼續給他想辦法,這么一想,臨春又有些惆悵。 她輕撫著手中的奶貓,覷了眼謝明崢臉色,正要說:“我是不是可以……”起來了…… 后半句沒說完,話音戛然而止,變作短促的一聲驚呼。 竟是謝明崢掐著她的腰,將她整個人轉了個方向,重新拎在了他腿上。 這回不再挨著邊,而是整個坐得穩穩當當,且正好面對著謝明崢,所以臨春的姿勢,頗為不雅觀。岔著腿,小奶貓就在他們之間。 她心跳頓時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耳朵里只剩下心跳的聲音,睫羽扇動得快要帶風似的。 臨春快緊張死了。 “你你你你……干嘛?”她結結巴巴冒出這么一句。 “試試啊?!彼硭斎?,坦然得讓臨春懷疑自己的反應是不是太過強烈。 “那你不能先告訴我一聲嘛?”高貴妃是江南人士,臨春也隨高貴妃會講一些江南話,吳儂軟語,軟糯婉轉。就連平日里說話時,她也不自覺會帶些婉轉的腔調,盡管她沒有撒嬌的意味,但許多時候落在旁人耳中,聽著的確像撒嬌。 就譬如說現在,她嚇得驚慌失措,聲音都變得輕而縹緲,再配上那鶯啼般的腔調,簡直…… 謝明崢那股躁意更甚,從身體里直沖出來。 臨春感覺到自己被戳到了,花容失色。 她下意識往他腿上看,瞥見戳起來好大一塊。那個丑陋的東西再次涌上她心頭,臨春臉上頓時爬上一抹紅霞,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她情緒一激動便要哭的毛病這會兒犯起來,頓時紅了眼尾,擠出兩抹晶瑩的淚花。 點點煙波,仿佛下著雨的江南,而她面上那兩把緋色,實在很像他夢里出現過的場景。 在他夢中,似乎也曾有這樣一個姿勢。 謝明崢呼吸沉沉,霎時間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他看向面前的人,三年時間,朝思暮想,幾乎化為執念。 幼時母親曾說,他執念太重,不是好事。 可他明白自己要什么,他想要的東西,都要得到?;饰蝗绱?,她亦如此。 芙蓉嬌靨近在咫尺,謝明崢灼灼目光定在她鮮艷欲滴的唇上,他漸漸靠近,意欲咬下那顆櫻桃。 臨春感覺到此刻的謝明崢像變了人似的,他身上散發著一股狠意,仿佛要把她撕碎。 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下意識便想跑??蛇@姿勢并不方便,她微抬腿,沒跳下去,反而又重新落了下來。 就在此時,臨春懷中的小奶貓忽然從臨春懷里跳出去,落在了謝明崢肩上。 謝明崢恍然清醒,雙眸漸漸清明,揪住小奶貓后頸,拎在手中。臨春趁機從他腿上跳下來,手忙腳亂地接過小貓咪,生怕他一個不痛快便要捏死它。 畢竟他方才的眼神實在可怕。 臨春躲遠了些,避開他的目光,正發愁該說些什么,便聽得謝明崢站起身:“我先走了?!?/br> 再然后,他便離開了甘露殿。 臨春心里面有些堵,抱著小貓失神地在榻上坐下,沒弄明白謝明崢的意思。 他真的好喜怒無常啊。 他說要試試,她也應了。他將她轉過來,她也沒說什么。結果他還不高興了?甚至不高興到想要殺了她似的…… 臨春耷拉著臉,覺得自己很委屈。 她方才那點淚花還未散去,這會兒慢慢地凝結出淚珠,從眼眶里落了兩滴。她用帕子擦去,吸了吸鼻子,低頭用臉頰輕蹭小貓,聲音還帶著微微的哽咽:“小寶貝,以后叫你冬冬好不好?” 小貓也不知聽沒聽懂,反正沖臨春喵喵了聲,她就當它聽懂了、答應了。 于是小貓的名字就定了下來,叫冬冬。倒沒什么別的含義,就是她喜歡疊詞,感覺叫起來很可愛,尤其適合這種可可愛愛的小動物。 臨春陪著冬冬玩了好一會兒,漸漸從謝明崢的陰影里走了出來,轉悲為喜。 朱弦與碧云看著自家主子,對視一眼,皆是嘆息。今日陛下來找自家主子,她們還以為兩個人鬧的別扭終于要好了呢,陛下還特意給主子送了只貓,她們自幼伺候臨春,知道她一向喜歡這些,陛下這可算得上投其所好了,這若是還不和好,那可真是沒道理了。她們當時都挺開心的,畢竟如今主子能倚仗的,只有陛下的寵愛了。 可誰知道,沒多久,陛下又氣勢洶洶地走了。 當時自家主子還偷偷抹淚了,想來定是又吵架了。 臨春不知道她們心里的話,看著冬冬的模樣,心都要化了。 “碧云,你去弄些羊奶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