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捉著小雞一個個地放進去，放在院子里，這才去洗漱睡覺，然而隔天卻下了大雨。

    柳述先是聽見雨水拍打窗子的聲音，尋思著今天總算要涼快些了，就突然想起院子里的雞，一屁股坐起來，慌忙地跑出去一看，沈柯正手忙腳亂地提著打濕的雞籠進屋，身上都淋濕了。

    他趕緊接過傘，搭手把雞籠提進來，抬頭看著濕漉漉的沈柯，臉上滾落不少雨珠，白色衣服打濕貼在身上，若隱若現地透出一點肌膚紋理，他怔了一下，緩緩瞪大了雙眼——不是吧不是吧？有的人表面上看著斯文瘦弱，衣服下卻藏著好些肌rou呢??！

    “你先去換身衣服吧，免得著涼了，這里我來弄，等會我們再聊聊肌rou的事?！绷鲅院喴赓W道。

    “嗯......嗯？”

    柳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然后才回房拿出自己那身破爛衣服，因為被山賊撕扯過，已經沒法再穿了，索性拿來當抹布，把小雞一個個都擦干，嘴里還一直吹氣，想讓他們干得更透一點。

    下了雨，也上山采藥，兩人坐在屋里逗了一會小雞，就無事可做，圍著雞籠休息了。

    “我看會書吧?！鄙蚩抡f。

    “我去玩會蛐蛐吧?！?/br>
    “？”沈柯問道，“哪里有蛐蛐？”

    “對哦，你家沒蛐蛐，嗐，連個蛐蛐都沒有?！绷龀蠲伎嗄樀刂鹣掳?，百無聊賴地轉著茶杯。

    “蛐蛐沒有，蒼蠅倒是有，你要嗎？”

    “......我謝謝你?！?/br>
    “不客氣?！?/br>
    “好了，該進入正題了，老實交代，你的肌rou哪里來的？”柳述突然指著他的腰腹問道。

    沈柯順著視線，低頭看了幾眼，才回道：“我不是說過嗎？小時候被父母忽悠著去鍛煉身體了，然后......就習慣了?！?/br>
    “習慣？”

    “嗯，我每天都早起，沿著這條路跑上一陣子?！?/br>
    “胡說，我都沒有見過?！?/br>
    “因為你沒有早起?！?/br>
    “......哦！”

    柳述尷尬地走到門口，望著屋檐下滴落的水柱，注意到雨幕中有個人影，肩上橫著扁擔，挑了兩大筐東西，不由納罕道：“這么大的雨，還有人出門干活??？”

    “生活所迫?！鄙蚩聡@了口氣。

    “誒，那人好像摔倒了！”柳述拿起掛在墻上的傘就跑了出去。

    等跑得近了，才發現是篾匠，對方艱難地從泥地里爬起來，腳上都是泥，整個人都有幾分狼狽，連那可怕的面容都顯得有點可憐。

    “你沒事吧？”柳述上前給他撐傘。

    篾匠搖搖頭，撿起地上掉落的紅薯，扔進筐里，挑起擔子繼續往前走。

    雨這么大，距離他家還有些遠，柳述看著他深一步淺一步的腳印，道：“先去我們那歇會吧，等雨停了再走?！?/br>
    “不用了?！鄙砩系闹負铙潮揪痛植诘纳ひ舾裰亓?。

    “你這樣回去得什么時候，紅薯一直泡在雨里也不好吧？”柳述問。

    篾匠頓了頓。

    “走啦走啦，我們家又沒有女人，你害羞個什么勁?！?/br>
    篾匠：“......我沒害羞?！?/br>
    “那你是什么？”

    “......有點緊張?！?/br>
    “？”

    雨水滴落在篾匠的臉上，他狠狠用力一抹，再次露出那兇神惡煞的面容：“沒見過這么好看的男人，還是倆?！?/br>
    “......”夸人就夸人，別用這種表情啊喂！

    “快進屋吧?！鄙蚩率卦谠洪T口，等他們一走近，就上前幫篾匠提擔子，一時沒防備，差點閃了腰，“唔——呃??！”

    “超重的?！绷錾钣畜w會，方才他也是想幫忙，直接劈了叉。

    沈柯訕訕點頭。

    兩筐紅薯就放在屋檐下，三個人坐在屋里，氣氛有些奇怪，篾匠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 小五，你衣服打濕了，去換一下吧?！鄙蚩抡f完，又看向篾匠，笑道，“大哥，信已經寄出去了吧？”

    篾匠這才有了動靜，他緩緩點了下頭，囁嚅道：“謝謝?！?/br>
    “以后要是還要寫信，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或者我教你寫字？”

    “不了不了，我一個大老粗，學不會那玩意?！斌硵[擺手。

    柳述聽著他們在外面聊天，便沒有去打擾，干脆在房里試沈柯給他買的幾件新衣裳。直到外面的雨漸漸停了，他才疑惑地打開房門：“他走了？”

    “嗯?！鄙蚩掠杂种沟乜戳怂谎?。

    “桌上是什么？”

    “他送給我們的紅薯?！?/br>
    “他人還蠻好的嘛?！绷鲎叱鋈ズ人?。

    沈柯咳了一聲，見他毫無反應，無奈道：“你穿的是我的里衣?！?/br>
    柳述低頭一看，好像還真是，兩人的衣服一直晾在院里，收的時候可能混亂了，他趕緊脫下外衣。

    “去屋里換?！鄙蚩路鲱~。

    “哦對，你等等?！绷龃掖一胤?，換下里衣，還回去時臉羞的通紅，“我不是故意的?！?/br>
    “嗯，我知道?！鄙蚩伦⒁曋杭t的臉頰，不自覺笑了起來。

    因為下雨的緣故，大家伙都沒有上山下地，所以晚上聚在一起的人就多了起來，柳述這次把沈柯也帶了過去。一進院子，就聽見她們在繼續昨晚的話題，議論著篾匠凄慘的經歷。

    “這故事都老土死了，怎么還在聊啊?！绷鰳泛呛堑刈哌M去，“我給你們帶了說書先生，來聽聽什么叫真正的八卦！什么叫刺激！”

    “柯兄弟也會講這些？”朱大娘好奇道。

    “他們讀書人能有什么好故事，別是給我們吟詩作賦吧？那玩意我們也聽不懂啊?！毕蚪愦罄卣f。

    柳述神秘一笑，哼哼道：“是三個女人和一百零五個男人在一起的故事！怎么樣，想不想聽？”

    眾人愣了一瞬，緊接著遞瓜子的遞瓜子，搬板凳的搬板凳，齊齊望向沈柯，眼神滋啦帶光。

    第11章

    接連幾日都在下雨，等到趕集日，也只能湊齊半背簍的草藥，沈柯還是決定去集市賣掉，一來可以換點物資，二來也是想盡力幫助一下病人。

    許是有人打聽到了他們這里有廉價的藥材，不一會兒就一掃而空。兩人正準備收攤，面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與他們年紀相仿，身后卻跟著好幾個壯漢。

    “你們是哪里來的人？大街上隨便賣這么便宜的藥材，怕不是假藥吧？要是吃死了人，你們擔待得起嗎？”少年厲聲問道。

    周圍的人都好奇地聚攏過來，沈柯解釋道：“不是假藥材，這些都是我親自上山采的?！?/br>
    “那你是大夫嗎？”少年責問道。

    沈柯沉默一瞬，少年立馬指著他跟大家伙說：“看到沒？這就是個假大夫！人命關天的事，你們也敢相信他？”

    四周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起來，有人剛買了藥，此時臉上已經出現了后悔的神色。

    “只要能治病救人，就是大夫?！绷隹粗倌甑靡獾纳裆?，和他身后帶的人，就知道是故意來找茬的，他向前一步，“難道你是大夫？”

    “我爹是，他可是鎮上有名的大夫?！鄙倌曛焊邭獍旱卣f，“別讓我再看見你們在這擺攤，不然小心我報官?！?/br>
    哦，搞半天是競爭對手，他扯了扯嘴角：“哦，那你報官吧?！?/br>
    “你說什么？”少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難道你不怕？”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讓官府來看看，到底是我們這些做虧本買賣的人適合進大牢，還是你們這些惡意哄抬藥價的人？”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鄙倌旯首麈偠?，眼里卻透著一絲不安。

    “根據律法第三百四十七條規定，凡擾亂市場秩序，哄抬物價者，處三至五年的刑罰。我們已經走訪過鎮上的所有藥房，什么藥用什么價格，都已經了解清楚了，還需要我給大家伙仔細講講里面的細節嗎？”柳述挑眉問道。

    沈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浮現淡淡的笑意。

    少年臉色泛白，氣勢減弱，向后退了一步，身邊的人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他才虛張聲勢地抬起頭，指著柳述罵道：“你給我等著！別讓我再看見你！”說罷，便囂張地帶著人走了。

    一段小插曲就此揭過，柳述讓大家都散了，一轉頭，發現沈柯已經背起背簍準備離開了。他三兩步跟上去，得意道：“你怎么都不夸夸我？”

    “你真棒?！鄙蚩抡f道。

    柳述正洋洋得意，就聽他笑著說：“唬人的樣子很嚇人?！?/br>
    “你怎么知道我在唬人？”

    “律法第三百四十七條，根本不是這個規定?！鄙蚩乱会樢娧?。

    柳述笑出了聲，扒拉著他的胳膊快步走著：“我就詐他一下嘛，沒想到他還真不知道?！?/br>
    “那他萬一要是知道呢？”

    “那就算他聰明咯?！绷龊俸僖恍?，“不過看他那樣子也不像聰明人，居然直接就把家底透出來了，還光明正代地帶人來砸場子，想來就是沒有腦子的。真要打起來也不怕，小爺我也不是吃素的?！?/br>
    沈柯笑了笑，沉吟片刻，道：“不過他有句話倒也沒說錯，人命關天的事，我確實擔待不起，畢竟不是正兒八經的大夫，以后還是不要賣藥了，正好天氣越來越熱，有兩味草藥采不到了?！?/br>
    “行?！绷鳇c點頭，“但是咱們得想條新的致富路子了?！?/br>
    “是啊?！鄙蚩滤妓髌?，忽然被拍了一下。

    “今天賺了多少，能不能把錢給我？”柳述眼巴巴地問。

    “你要做什么？”

    “給我就是了，你去餛飩攤等我，我很快就回來?！绷鲭x開前還不忘給他幾個銅板去買餛飩，然后一溜煙跑沒影了。

    沈柯拿著僅剩的幾個銅板，也不知道對方要多久才回來，就先點了一份。

    “是你啊，你的同伴呢？”店家一看見他就想起來了。

    “去辦事了，你還記得他？”

    “記得，怎么不記得，差點以為你們要逃單來著。你們長得這么好看，我印象可深呢，有好幾個姑娘還一邊吃一邊偷看你們呢，”店家呵呵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