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述立馬看向他，他艱難地咽下折耳根三個字，思索片刻，忽然雙眼一亮：“我今天采了板藍根，可以吃這個?！?/br>
    柳述雙眼寫滿了迷茫：“你確定？”

    “嗯，醫書上說過，板藍根可入藥，亦可涼拌?！?/br>
    “好懂事的板藍根啊?！绷龈锌?。

    等新鮮的涼拌板藍根上桌后，柳述仍然覺得不可思議，等沈柯吃了幾口后，他才下筷，放入口中嚼了幾下，竟有些想哭：“是不是以后咱們都有吃的了？”

    “是的是的?！鄙蚩侣燥@激動地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

    接連吃了五天板藍根后，草藥終于都曬干了，柳述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躍躍欲試地跟著他一起去逛集市。

    途中偶爾會遇到幾戶人家，沈柯就會給他介紹：“這家是村頭的朱大娘家?！?/br>
    “嚯，你們這個村真夠大的，小半個時辰才走到村頭？”

    “這里山路崎嶇，并不遠的距離卻因為曲折的山路而繞遠了不少?！鄙蚩碌?。

    “那家人是做什么的？”柳述指著另一家問道，“門口堆著好多竹子?！?/br>
    “那是村里的篾匠，是個鰥夫，不過手藝很好?！?/br>
    柳述一路聽他介紹著這里的風土人情，倒也覺得有趣，只可惜路途遙遠，耐心也將告罄。

    “好遠啊，還有多久才到？”

    “快了?！?/br>
    “半個時辰前你就這么說?！?/br>
    沈柯笑了笑，從路邊撿起一根樹枝：“用這個吧?！?/br>
    柳述撐著樹枝走了一會，卻見他腰不彎背不駝，而自己跟個茍延殘喘的老漢一樣，立馬扔下棍子，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小五?！?/br>
    柳述瀟灑地擺擺手：“小意思，不就是走路嘛，我還能再走五百里！”

    “你走錯路了，回來?！?/br>
    “......”

    緊趕慢趕，達到集市時，柳述已經累成了狗樣，雙手抓著沈柯的胳膊，吐著舌頭喘氣，雙眼在集市上掃了一圈，大為失落。

    不及金陵十分之一的熱鬧。

    所謂的集市，大多還是以物換物的交流場所罷了，許多人都背著自己要販賣的東西，換到錢之后再去買別人背簍里的貨，正兒八經的店鋪少得可憐，更別提大規模的了。

    就柳家隨便一家店鋪挪到這里來，那都是闊綽至極。

    原本還想逛一逛的柳述瞬間打消了心思，和沈柯一起去找醫館賣藥。

    然而出師不利，這里的醫館要么店里有人手專門負責去采藥，要么就是有固定合作的人了，沒有一家愿意接收他們這來路不明的兩個稚嫩小伙子背來的草藥。

    走出最后一家藥房，沈柯難免喪氣：“疏忽了，還以為只要有貨物，就能賣得出去呢?！?/br>
    “那怎么可能，市面上的交易都是有隱性規則的，這是你悶頭看醫書學不來的?！?/br>
    就比如那些長期合作的人，中間肯定有跟藥房的人打點過，否則沒道理不接收他們這新鮮曬干的草藥，柳述望著人來人往的狹窄街道，“走吧?！?/br>
    沈柯嘆了口氣，轉身往回家的方向走，然而下一刻卻被柳述拉住了袖子。

    “往哪走呢，走，賣草藥去?！?/br>
    “可是藥房的人都不收，還能賣給誰呀？”

    “賣給那些看不起病的人?！?/br>
    沈柯恍然大悟，是他格局小了，平日里有點傷寒雜癥都會去找好大夫，已經成了常識，可是卻忽略了還有許多人是看不起病的。

    “咱們先找個地方擺擺攤?！?/br>
    “好?！鄙蚩抡辙k，很快就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地方。

    柳述：“......”

    “這里涼快?！鄙蚩抡驹跇湎聸_他微笑。

    “可是沒人??！”柳述一臉生無可戀，“做生意得去鬧市中去啊?！?/br>
    沈柯抿了抿嘴，緩緩點頭：“你說得對?！?/br>
    柳述扭頭，觀察半晌，才忽然笑道：“怎么，是不是怕了？”

    沈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柳述大笑起來，扛起背簍就往人群中擠進去：“交給我吧，你在這等我?！?/br>
    那怎么能行，沈柯趕緊追了上去，把背簍奪了回來，緊跟著他的腳步，來到了最熱鬧的地方，擠出一小塊空地。

    “我去找個東西，你在這守著?！绷稣f完，就離開了這里。

    “誒——”沈柯伸手想喊住他，卻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四周有賣菜賣rou賣草鞋的，各式各樣的小買賣，吆喝聲四起，沈柯有些無所適從，原地踱了幾步，半是緊張半是膽怯地偷偷觀察著這些商販的動靜。

    柳述趕回來的時候，看見沈柯立在那里，已經形成了一道人文景觀，不斷有人扭頭看一眼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或偷偷打量，或交頭接耳。

    一旦沈柯接到別人的視線后，就會很努力卻又很僵硬地扯出一絲笑容，并指了指旁邊的背簍。

    背簍上掛了張紙，上面寫著兩個大字——賣藥。

    旁邊幾行小字寫的是哪幾種藥。

    雖簡單直接又細心，但沒用。

    “字很好看，可惜了，無人光顧?！彼χ呱锨?。

    “是啊?！鄙蚩掠樣樢恍?，“看來今日是賣不出去了?！?/br>
    “來這里的人多半都沒上過學堂，大字不識幾個?！绷稣f道。

    “是我又疏忽了?！鄙蚩挛⑽櫰鹈?，想了想，還是決心嘗試一下，喊道，“草藥，草藥，賣草藥?！?/br>
    “你聲音再大一點，興許就能叫隔壁的孩子聽到了?！?/br>
    “......”沈柯扭頭看了眼隔壁攤的孩子，距離他不過兩步的距離，正仰著頭呆呆地望著他。他心虛地咳了一聲，低下頭，略微提高一點點聲音，“草藥......咯?！?/br>
    “噗呲?！绷鰶]忍住笑了出來。

    沈柯無奈扶額：“這太難了?！?/br>
    柳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將借到的小板凳往旁邊一放，伸手道：“坐?！?/br>
    “我怎么好意思坐?！鄙蚩逻B忙推據。

    “你坐就是了，等會可有你好忙的?！绷鲇昧⑺吹阶簧?，在對方掙扎著要起來的時候，伸出食指擋住他的嘴，“乖，聽話！”

    “......”有那么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親娘。

    柳述轉過身，面對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清清嗓子，喊道：“好消息好消息！今日義診，免費給大家看病了，專治腹瀉雜癥！”

    沈柯一驚，小聲喊道：“咱們在這路邊，怎么會有人相信來看病??？”

    “免——費！”柳述再次大喊道。

    不消片刻，面前就聚來了四五個人。

    沈柯：“?！?/br>
    “來來，大家都排好隊，一個一個來?！绷鲂Σ[瞇地維持著秩序，把人都交給沈柯，隨后又吆喝了幾聲免費看診，再次吸引了幾人過來。

    有些人是真有腹痛之癥，有些卻只是來免費查看身體的，沈柯全都仔細問詢查看一遍，很有耐心。對于沒有病癥的人的，他由衷地恭喜對方身體健康，若是病癥超出了能力范圍之內的情況，就會建議去找更好的大夫，而如果恰好是腹痛的癥狀，他就可以直接抓藥了。

    剩下的就交給柳述了，柳述一邊抓藥一邊給病人說道：“大夫是免費看診，可這藥難求，免費不了，但可以賤賣給你們，一包藥只要三文錢，比藥房的還便宜八文錢呢?！?/br>
    沈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原來之前去藥房時，對方有觀察到藥材價格，而他卻完全沒有注意這方面的內容。

    很快，這里免費看診還有便宜藥方的消息就傳了出去，攤位前擠滿了人。兩人忙的午飯都沒時間吃，直到把藥都全部賣完后，才收起攤。

    “一共賺了一百七十文?！绷鰯岛勉~板，放進錢袋子里，交給了沈柯。

    “小五，你太厲害了，我以為今天會分文不進呢?！鄙蚩略尞惖?。

    柳述樂道：“藥房的收購價也比這個高不了多少，雖然這樣比較累，但能賣出去就好?！?/br>
    “對啊?！鄙蚩峦蝗槐ё∷?，一起分享喜悅，“你真是個小福星??！”

    柳述被他夸的飄飄然，笑著笑著突然一頓：“不對，這數不對，少了一文！有人少給了一文，而我居然沒有發現！”

    “沒關系，一文而已?！?/br>
    “不，你不懂?！边@簡直是對他抓錢能力的最大侮辱！

    沈柯見他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生氣，于是將整個錢袋都塞他手里：“別不開心，這些都給你?！?/br>
    柳述呆住，握著有點重量的錢袋，難以置信道：“全部給我？這些可都是你上山好多天，還被馬蜂蟄了好大個包才采回來的藥??？”

    “......你怎么知道的？”沈柯震驚。

    “慧傷說的?！?/br>
    “他怎么這個也跟你說?！鄙蚩驴鄲赖匕戳税疵脊?，這還是半個月前的事了，忽然間又有些慶幸沒被他看到被蟄后的丑態。

    “連我爹娘都沒把全部家當交給我呢?！绷龅嗔说噱X袋，心里美得冒泡，莫名覺得自己此刻才是最富有的人，他看了眼天色，還是將錢袋還了回去，催促道，“天快黑了，咱們快去買雞苗吧?！?/br>
    “好?！?/br>
    剩下的雞苗已經不多了，兩人買下了最后的八只小雞崽，明艷的黃，圓乎乎的身體，咯吱咯吱的叫著，煞是可愛。

    “嘬嘬嘬?！绷霭€摸了摸它們的小腦袋和圓滾滾的身體，柔軟的羽毛在掌心里掃過，惹得他心情大好，“它們好可愛??！”

    “嗯?！鄙蚩峦_心的笑容，也跟著笑了一下，“確實很可愛?！?/br>
    “也就這幾天了，它們長很快的，再過不久就變丑變老了，不過燉湯最香了?！崩习逍φf。

    柳述一驚，捂住雞崽的小腦袋，惶恐道：“我們小雞崽可聽不得這些，嘬嘬嘬，你們千萬別當真，他就是個雞販子，說的話聽不得，你們最可愛了?！?/br>
    老板：“......”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