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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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眼,看見了站在他床邊的周一。 他當時想開口叫對方的名字,但是話到了嘴邊之后卻鬼使神差地咽下了,由著對方往他的薄被褥上多摞了一床厚被。 “睡吧,電路應該很快就會修好的?!彼犚娭芤蝗缡菍λf道。 柔軟的指腹蹭過了他的右臉,留下了短暫的、稍縱即逝的溫熱觸感。 他沉默地感受著身上沉的要命的“負累”,想要開口打趣兩句,但終究沒開口。 直至周一離開他的房間之后,他才就著從落地窗處傾瀉進來的月光看清了腕表上的指針。 而后他嘆了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小區里又什么時候重新來電的,他只知道自己的下半夜睡得很安穩。 那原本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的被子在他的夢里成為了母親的懷抱,而他也在夢里回到了那無憂無慮地在舊小區里肆意瘋跑的年紀。 沒有兇殺案,也沒有死者親屬無聲的哀慟。一切都還在最美好的時候。 只是他再度睜眼,就如墜冰窟似的回到了現實。 窗外還是未化的皚皚霜雪,他還是一個被迫要去打卡上班的人民公仆。 “早?!彼┲约荷洗钨I來之后就壓根沒帶回去的棉拖鞋,趿拉著進了廚房。 “早?!弊诓妥肋厼g覽今日新聞的周一回應。 他抬眼,問對方,“昨晚睡得好嗎?” 蔣擇輕挑了一下眉,如實回答:“還行?!?/br> 他慢慢悠悠地晃到餐桌邊坐下,指尖點了一下裝著烤吐司和煎蛋的瓷碟上的彎月花紋,明知故問:“這是給我準備的早餐?” 那不緊不慢的姿態讓蔣擇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快退休了的老大爺。 周一對著某個老大爺“嗯”了一聲,又把一杯剛熱好沒多久的牛奶推到了蔣擇面前。 而后才說:“快吃吧,吃完之后我順路送你去上班,省的你再遲到了?!?/br> 蔣擇沒提自己昨天晚上把車開回來了的事,只是略微一點頭,就把話題轉到了昨晚對方給他添被子的事上。 他半開玩笑地說:“那被子厚的差點沒給我壓死?!?/br> 只是周一似乎聽不得那個“死”字,好看的眉毛擰成了一團,甚至是有些不悅。 而自封二十四孝好哥哥的蔣擇可看不得周一皺眉,于是他咬著吐司,口齒不清地舉手投降:“行行行,我錯了,我重說?!?/br> 只是當蔣擇往那典型西歐風的白木鏤空雕的椅子上一靠,看著周一背后掛著的那些他只在藝術館里見過的各類油畫作品,他的注意力就忽然歪了幾分。 他收回目光地看著帶著副細金邊眼鏡,把白襯衣的扣子系到了頂,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禁欲”兩個字的周一,最終還是沒忍住地“嘖”了兩聲。 他暗自感慨著:那個總是跟著自己身后哥哥、哥哥地叫他的小尾巴似乎真的長大了。 蔣擇思及此,沒多想地問對方怎么起得這么早。 周一抬眸,隔著餐桌瞥了他一眼,狀似無意地回答:“睡不著就起來了?!?/br> 蔣擇聞言跟見了鬼似的又垂眼看了眼腕表,確認現在才早上七點半沒錯。 他看著周一已經穿戴整齊又用餐完畢,甚至連今日資訊都像是已經快看完了的樣子,忽然職業病犯了地開始推算周一的起床時間。 最后的結果當然是無解。 畢竟就周一這會兒眼下的青黑來說,就是說對方整宿沒睡覺蔣擇都是信的。 蔣擇因此試探性地問了:“你的失眠,還沒好嗎?” “好一點了?!敝芤惠p聲回答。 但接著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了一句,“大概是因為最近公司的事有點棘手,所以最近失眠又有了點卷土重來的趨勢?!?/br> 蔣擇在那一瞬間想了很多回復,但他最后只“哦”一聲,竭力裝作淡定地勸對方還是要多注意點身體。 而蔣擇之所以這樣的原因,大概還得歸結到他于幾個月前的某天撞見周一談笑風生的相親現場時,忽然醒悟的他對于周一過了界的感情。 盡管聽周一說,他和那個女孩兒后來沒有再單獨見過面,也注定只能是普通朋友。 但蔣擇依舊略微覺得有些不妙地想要及時抽身。 可惜事與愿違,他似乎無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周一的心情。 一如現在,蔣擇裝完淡定之后還是忍不住地化身老媽子地碎碎念了起來。 一邊說著“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一邊計劃著關于此事的解決方案,即“等哪天你有空我也有空的時候,我再陪你去看看那個心理醫生”。 周一抬眼,求之不得地看著蔣擇的眼睛說好。 當時周一的客廳里高懸著的,還是他剛住進來時,蔣擇送他的帶掛墜飾的吊燈。 那中看不中用的吊燈在那短短一兩年之內就已經壞過了好幾回。 等到蔣擇第二次去保修的時候,那原本殺熟地推銷給他的某熟人家具銷售經理早就跑路了。 可周一因為所謂“念舊”而將就這始終沒換。 蔣擇無法,自己買了材料,又站上了高凳地給修好了。 但蔣擇不得不承認的是,當那盞吊燈灑下的昏黃燈光落在周一的臉上,并且因為周一抿著嘴唇略微偏頭的動作而造成了光與影的分界時,那副畫面確實有著別樣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