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今天往下咂花盆的人是個慣犯，“我們以后出門得小心點?！爆F在還不清楚這人是早就盯上了他們，還是只是看他們穿著讀書人的儒生服，又正好經過才出手，還是小心點為妙。

    錢有德、張霖、周元都點頭。

    接下來，三人再沒有逛街的興致，喝完茶，又在下面隨便看了看就趕緊回去了。

    翌日，錢有福到秦家看望秦父秦母，隨口閑聊無意間說起這事，秦父聽了捋了捋胡子搖頭，“這事也許并非因為你們是舉子，也許是因為你昨天跟舒侍衛在城門口說的那幾句話?！?/br>
    “岳丈的意思是其他皇子的人動的手？”

    秦父點頭，“近來當今身體有些欠安，所以幾個皇子之間鬧的有點兇?！?/br>
    如果錢有福他們在城門口跟舒侍衛說話被那幾個皇子的人看在了眼里，那么錢有福四人無疑會被打上太子標簽。

    作為對家，他們朝錢有福幾人動手那也就說的通了。

    “可是，他們為什么沒有把我當成目標呢？”錢有福之前去樓上查看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看那花盆被搬動的痕跡，直接把花盆推下去砸他還更便利一些，如果如岳丈所說，那些人為何要舍近求遠呢？

    “因為你是我秦家的女婿。如果你在這個時候出了事，我秦家定然會一查到底的?！?/br>
    第157章

    目前秦家、陸家包括黃夫子所在的侯府都還是中立派, 如果把他們惹急了，讓他們幾家投到他們敵對的派系，反而不妙。周元就不一樣了, 一個在京城沒有任何根基的舉子罷了，死了也就死了。在那些人的眼里又算的了什么呢？

    “這些人如此草菅人命, 就沒人管嗎？”

    “有人管, 可也要能找到兇手才行。我猜你當時就上去找了吧？找到兇手了嗎？”

    錢有福搖頭，別說兇手了，連個嫌疑人都沒看到。

    “那就是了, 這些人只要出手，又怎么可能輕易叫人抓到把柄呢？就算僥幸抓住了人, 也不過是舉子之間的‘恩怨’罷了?！?/br>
    從秦府出來，走在回住處的路上, 思量著秦父的話，錢有福一路上都有些出神。

    “阿福？怎么了？回來怎么不進去？”

    錢有德從陸家回來, 進來巷子看到錢有福站在院子門口發呆，過來輕拍了拍錢有福。

    錢有?；剡^神來搖頭, “沒什么, 想點事情。姻伯父、姻伯母身體都還好吧？”

    “都挺好的?！卞X有德點頭，“秦家那邊呢？”

    “岳丈，岳母也都挺好, 就是……”猶豫了半晌，錢有福還是把秦父說的，之前的事情可能不是舉子之間的問題, 而是因為奪嫡的事兒說了?！案? 你之前一直讓我不要摻和奪嫡不要摻和奪嫡，可是現在, 好像我們已經被扯進來了?！睘榇?，還險些害了周元性命，“對不起?！?/br>
    “為何要說對不起？”

    “如果不是幾年前，我把烤魚方子賣給太子殿下……”

    錢有德搖頭，打斷錢有福，“可是你那會兒并不知道他是太子不是嗎？而且上次在德州城外遇到野狼，如果沒有太子殿下身邊的舒侍衛及時出現，我們恐怕已經沒命了，又哪里還能站在這里說這些？這世上一飲一啄可能都有定數吧？既然逃不過，就積極應對吧?！?/br>
    “??？”錢有福沒想到錢有德態度突然變化這么大，詫異的看向他哥。

    錢有德輕笑，“怎么了？”

    “沒，就是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這么說？其實就是突然想通了而已?！弊蛱斓氖?，其實不僅錢有福跟秦父說了，他在陸家那邊也跟陸父提了，陸父的想法跟秦父雖略有差異，卻也大差不差。

    而且看出他的保守思想，陸父還把他罵了一頓，給他舉了很多例子，告訴他盡力避開奪嫡沒錯，但是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如果實在躲不開，就要積極應對。他認真想了想，覺得陸父說的挺對的。

    “既然躲不開那就不躲了。這事也不用瞞著張霖，周元，告訴他們，也好讓他們日后出門有所防備?！?/br>
    “防備什么？你們兄弟倆站在院子里說啥呢？”周元推門出來拿東西，看到錢有福兄弟倆詫異的道。

    錢有福:“說昨天那事，張霖哥在嗎？”

    “在的”

    “正好，那就把這事說一下吧?！?/br>
    “說什么？進來說吧?！睆埩貜睦锩胬_門，出來的時候，手上還拿著毛筆。

    “說昨天那事?！比缓髱讉€人進屋，錢有福把秦父的猜測說了。

    “牽涉到奪嫡？原來奪嫡真這么可怕？！”

    這還沒怎么樣呢？他們也就在城門口跟舒侍衛說了幾句話，就已經到打生打死的地步了。那要是他們真做了什么，豈不是……難怪古往今來牽涉到奪嫡里面的不是落得滿門抄斬就是貶官流放。

    周元聞言，再想想昨天那人的出手果決，整個人不寒而栗。直接撂下話，“在會試之前我都不出院子了?！毙∶o，他還是躲著點吧。

    張霖附和點頭。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除了年關將至，錢有福兄弟倆分別往秦家、陸家去了一趟送年禮，順帶請教了一下功課上遇到的問題，其他時候四人全都老老實實躲在小院里備考。

    直到會試開考這一天，四人才收拾妥當踏出院門。

    “到了那邊后，也要注意，不要讓人往考籃里扔了小抄”自打有了之前在金陵府那邊的經歷之后，這一塊錢有福就尤其注意。

    “放心吧，我們都會小心的?！敝茉c頭，完了抬頭看了看頭頂陰沉的天氣有些擔心的道，“看這天好像要下雪?！?/br>
    本來今年冬天就比之前要冷點，再下雪真的要凍死了，周元搓著手，放在口邊呼了口氣。

    錢有福平日里一直注意鍛煉，身體素質比周元他們好上很多，雖然跟他們穿著一樣的衣服，卻并不覺得冷。

    不過，如果今天當真下雪，確實不是什么好事。

    奈何這并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所以錢有?？戳丝刺焐蠅旱臑醭脸恋脑?，很快便挪開了視線。

    待到達考院附近排隊時，注意到有人往其他人考籃里扔東西，錢有福第一時間便警覺起來，與此同時還不忘提醒錢有德、張霖、周元他們注意。

    好在，查驗四人皆安全通過。

    “這號房，位置也是夠偏的?！本┏强荚汉艽?，總共有幾千間號房，錢有福這次很不幸被安排在了最里面。拎著考籃一邊往里走，一邊找，愣是走了有一刻多鐘。

    終于找到地方，進去一看，其他都還好，頭頂竟開了個小天窗。

    這樣的天氣往號房里一坐，那冷風從頭頂上呼呼往里灌，別提多‘提神醒腦’了。

    錢有福沒辦法，只能放下考籃，先拿出考籃里的雨布、竹釘等物先修屋頂，結果這邊屋頂還沒修好，天上的雪就已經落下來了。

    好不容易呼哧呼哧終于把屋頂上的天窗修好了，考簾也掛上了，外面的小雪已經升級成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錢有福在自己的號房里，連對面的墻都看不清?？梢娺@場大雪之大。

    好在主考官他們早有準備，這場大雪并沒有對錢有福他們的考試造成太大影響。

    但是另一邊，這場大雪卻對宮里的局勢造成了很大影響，因為當今在大雪的時候執意賞雪把自己賞病了。

    第158章

    近來因為皇上上了年歲身體欠佳, 本來朝堂上就暗流涌動，如今皇上這一病，有些人立馬就按耐不住了, 比如深怕皇上一病不起，太子直接登基的二皇子。得到消息后, 立馬就叫了府里的謀士過來商議。

    只是若想避免出現二皇子想的‘皇上一病不起, 太子回頭直接登基’的情況，幾人湊一起想半天，唯一能做的好像還是只有提前逼宮篡位。

    這事二皇子倒也不是做不來, 事實上他從決定爭大位那天開始就已經對這一天有了準備，也早就收買了京郊大營跟五城兵馬司的人。

    只是, 這事到底要不要做，他還是有些游移不定, 畢竟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做了, 就沒有回頭路了。如果失敗不僅是他，跟著他一起的所有人都將萬劫不復。

    二皇子背著手, 在書房里來來回回踱步, 越來越快的步伐，顯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偏偏這會兒邊上還有人在催促，“殿下, 這事做不做，您快拿主意啊，這事可拖不得啊, 遲了容易生變?！被仡^等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回過神來, 他們可就真的沒機會了。

    “殿下，萬歲爺年紀不小了……”

    就這一句, 讓二皇子停下了腳步。是啊，他父皇年紀不小了，這一遭能不能挺過去且不說，就算能挺過去，他這個從來沒怎么被父皇看在眼里的兒子，又能有多少機會？到頭來還不是要用極端手段？！

    與其等下去，還不如抓住這次老天爺賜予的機會，這么想著，二皇子眼神終于堅定了下來，“來人……”

    外面的紛紛擾擾，錢有福暫且并不知曉，他這會兒正在小小的號房里奮筆疾書呢。

    會試考的內容跟鄉試大體相同，共四書、五經、策論、算學、刑律、五言八韻詩等幾樣。只是內容上相對鄉試又要提升一個難度。

    不過錢有福這兩年一直在做相應的訓練，也做了很多前些年的真題，包括京城各大書院夫子自己出的題，所以整體看下來，這次會試題的難度并不算很高。

    錢有福做起來還是挺得心應手的，速度也很快。只半天功夫，草稿紙上就已經完成大半了。

    下午再把剩下的寫完，然后就只剩下謄抄跟修改了。

    感受著腹中的饑餓，錢有福簡單估算了一下時間還挺充裕，把筆墨

    紙硯等收好，站起身，一邊把爐子拿出來煮上粥，一邊在本來就不多大的號房里小心翼翼活動筋骨。

    剛剛做了大半天題，外面下著大雪又有點冷，他的手腳也凍的有點僵，還是要稍微走動走動，活動一下。

    活動完，趁著粥還沒好，錢有福又就著考簾的空隙看了下外面的情況，在發現外面還是如之前一樣鵝毛大雪，對面的屋頂上都已經落下了厚厚的積雪之后，錢有福又把之前修補的號房頂部仔仔細細檢查了一下，確定了一下雨布有沒有松動的情況。

    確定都沒有問題，錢有福這才重新坐下，開始用飯。

    飯食除了煮的粥之外，錢有福還帶的有炒面（白面炒熟帶著）、糖、rou粒、自家做的蔬菜干以及用來取暖的人參酒和姜片。

    因為下午還要繼續答題，錢有福沒敢碰人參酒，只在用飯時嚼了兩塊姜片。

    姜片嚼完，只覺得手腳都暖了不少。錢有福才點上炭盆繼續答題。

    下午的答題效率跟上午一樣高。不等外面天色暗下來，錢有福題就都答完了。

    剩下的就是修改、謄抄了，錢有福搓搓手，跺跺腳，覺得手腳凍的實在有點僵，站起來走了好一會兒，又從包袱里掏出一塊姜片扔嘴里，一邊斯哈嚼，一邊思量文章還能如何修改。

    這一思量就思量了兩刻鐘，最后天色暗下來，看著蠟燭也快用完了，想著明天反正還有半天，錢有福收拾收拾果斷蜷縮著睡下了。

    半夜，錢有福是在炭火熄滅的寒冷中被一陣馬蹄聲驚醒的。醒來，連打了兩個噴嚏，nd這天氣也太冷了，得有零下十幾度了吧？

    錢有福吐槽著起身，從包里翻出人參酒，給自己灌了兩口，感覺好一點了，錢有福蜷縮在兩塊木板拼成的床上側耳傾聽外面的聲音。

    雖然裹著風雪，但他肯定沒聽錯，的的確確是馬蹄聲，聽這聲音還不是一匹兩匹馬。

    可是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怎么會有那么多馬蹄聲呢？

    錢有福怎么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錢有福也沒為難自己，畢竟明天還要繼續答題，便放任自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秦父之前說的皇上近來身體欠佳的話，猛然在錢有福腦海里跳了出來，‘逼宮’兩個人瞬間在錢有福腦袋里炸開。

    錢有福整個人跟受驚的貓一樣，刷一下，彈跳了起來。巨大的動靜，直接在木板上留下‘咚’的一聲重響。這聲音在比較寂靜的夜里傳出很遠。

    “干啥呢？還讓不讓人睡了？”旁邊哥們明顯被錢有福弄出來的動靜驚醒了，小聲叨叨兩聲，倒頭又睡了過去。

    錢有福卻是怎么也睡不著了。腦袋里忍不住去想，到底是哪位皇子逼宮。

    如果從兵權的角度去分析，那肯定是四皇子，畢竟四皇子的外嫁手里握著好幾萬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