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第1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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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唐慎鈺倉啷聲拔出刀,“回幽州做什么?當亂臣賊子?造反?” 他刀指向夏如利,氣恨的緊抿住唇,身子都在顫抖,“當時你審問邵俞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不對勁兒了,哼,在漢陽別宮,你還信誓旦旦的罵我多心。利叔,我現在問你,是不是你支使邵俞給公主下毒的?!?/br> 夏如利手捂住略有些發熱的側臉,支支吾吾了半天,笑得尷尬:“那個,這個,我……” 唐慎鈺怒不可遏:“那是我妻子啊,你怎么能!” 這時,一旁的玄棣抹去淚,冷不丁插了句嘴,譏刻道:“怎么不能,公主又不是他媳婦,他怎會心疼。他們為了所謂的大業,連給自己服毒這種狠事都干得出來,還有什么做不出的,拋下發妻子女,隱瞞真相……” “閉嘴!”瑞世子冷眼瞪向玄棣,他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走上前,嘆了口氣,含淚望向唐慎鈺,嘆道:“鈺兒啊,有些時候人是被時勢逼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了,公主這事,是大哥對不住你?!?/br> 唐慎鈺什么話都不愿說,被最信任、最親近的兄長欺騙傷害,他只有失望。 “走,和我回京!”唐慎鈺攥緊刀柄,刀尖劃過那幾個殺手,“別逼我動手!他們幾個不是我的對手?!?/br> 瑞世子曉得鈺兒不會原諒他了,頓時潸然淚下,咳嗽了數聲,捂住心口:“鈺兒,你也看見這些年我滯留京中過的是什么日子了吧,行動不能自由,時常有天使過來探視監督,說白了,和坐牢有什么分別?!?/br> 他往前走了幾步,幾乎是掏心掏肺了,哽噎道:“現在父王還愿意接我回幽州,那是因為他還念兩分父子情,更多的是因為我在京中多年,暗中培植了些勢力,將來他會有用得著我的一天。好,即便我不愿跟他起事,就老實巴交的留在京城,那到時候皇帝會放過我?父王心意已決,他已經快二十年沒見過我,還念這點父子情?他會因為我就放棄起事?不會的,他妾室眾多,子女也多,若我不與他一心,那么有好幾個庶弟會取代我。到時候我的玄棣會怎樣?你又會怎樣?” 唐慎鈺嗤笑:“把自己搞得那么無奈,虛不虛偽。說為了我,可你們的人阻撓我的時候,可都下的是死手!你們父子生了狼子野心,卻要天下無辜百姓來買賬,你們里應外合,把好好的朝廷攪和得烏煙瘴氣,甚至連郭太后都……!” 唐慎鈺深呼吸了口氣,悶頭上前,冷聲道:“由不得你了,你今日必須和我走!” “鈺兒??!”瑞世子急得連連戳了兩下拐杖。 正當唐慎鈺提刀走近瑞世子的剎那,忽然,傳來陣破空之聲,頃刻間從遠處射來枝冷箭。 唐慎鈺幾乎是本能地后撤一步,揮刀去擋。哪知射箭的人膂力過人,他的刀碰到鐵箭的時候,虎口被震的發麻,幾乎握不住刀柄,被迫連退了數步。 而這時,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傳來,地上的石子兒都在微微顫動。 須臾間,從南邊疾馳而來二十幾個全副重甲的強悍將兵,為首的男人騎著匹汗血馬,穿著黃金鎧甲,一手持韁繩,另一手拿著只大鐵弓,腰間懸掛了口巴掌寬的長刀。 等這些人馳過來后,唐慎鈺才看清這個男人的面貌,劍眉高鼻,饒是年老,依舊能看出年輕時應該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留了胡須,生的相當魁梧,眼神冷冽如刀,笑里含著輕蔑和睥睨天下的傲氣。 唐慎鈺心一咯噔,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沒見過生父,之前從瑞世子口中聽到過描述。他覺得這人應該是……秦王。 唐慎鈺斜眼瞧去,果然瞧見瑞世子面含微笑,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而夏如利更是跪下磕頭。 “紹祖、大田,快過來!” 唐慎鈺做好開打的架勢,三人守住三個方向。 “父王?!比鹗雷由钌钚辛艘欢Y。 秦王笑著抬了下手,并未下馬,雙腿夾了下馬肚子,緩緩朝唐慎鈺走去,垂眸看那年輕男人,好奇地打量,唇角含著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篾笑。 “你是秦王趙宣旻!”唐慎鈺冷聲道。 “放肆?!鼻赝跸掳臀⑻?,鐵弓指向唐慎鈺,“唐大人怎可直呼本王的名諱,不敬不孝,真是該死?!?/br> “哼!”唐慎鈺毫不畏懼道:“你不在幽州待著,跑來潞州做什么,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哈哈哈哈哈哈?!鼻赝醮笮?,下巴努向宗瑞,“本王知道朝廷的鷹犬難對付,當然是來親自接我家胖兒子回幽州了。宗瑞,這些年辛苦你了,父王對不住你?!?/br> 瑞世子哽咽著笑:“父王言重了,兒子挺好的?!?/br> 秦王瞇住眼,朝馬車那邊望去,指著玄棣,“那個小孩應該就是你兒子玄棣吧,嗯,還可以?!?/br> 轉而,秦王饒有興致地上下看唐慎鈺,又看向瑞士子,連連點頭,語氣中帶了幾分調侃,“當年云家的小姐乃長安第一美人,咱們玄棣可沒唐大人俊,是吧宗瑞?!?/br> 宗瑞面色微變,眉頭頓時蹙起。 “你還有臉提我娘!老畜生!”唐慎鈺刀指向秦王。 第169章 父父子子,兄兄弟弟 : 唐慎鈺仿佛聽見什么滑稽的事,搖頭篾笑,他直勾勾地盯著秦王,逐字地、清晰地說:“老-畜-生?!?/br> 誰知秦王竟也沒惱,只是笑了笑,兩腿夾了下馬肚子,慢悠悠地策馬圍著唐慎鈺三人轉,就像觀察甕中之鱉般。他一眼不錯地上下打量唐慎鈺,半開玩笑:“唐大人果然是條漢子,估計你將來死后,嘴都是硬的?!?/br> 秦王垂眸看唐慎鈺,就像看卑微的螻蟻般,笑里含著抹玩味和輕蔑,“唐大人拼死拼活地追我老畜生家的胖兒子,可是阻止他回幽州起事?” 唐慎鈺刀指向秦王,怒斥:“他好端端在京城里當他的富貴閑人,這么多年安分守己,定是被你蠱惑脅迫的!” “哈哈哈哈哈?!鼻赝醣欢旱么笮?連眼淚都笑出來了,看向瑞世子,“宗瑞,你聽見了沒,唐大人的意思是說,你是被你那狼子野心的老父親逼迫的。你呢,跟他回長安,還能繼續當富貴閑人,你什么都別管,就讓那老畜生自個兒作死去。噯呦,這份感天動地的情義,真叫本王感動唷?!?/br> 瑞世子深知父王的脾氣手段,總要把人玩夠了、涮夠了才殺掉,世子忙笑道:“鈺兒自幼長在京都,他那老師是個極其執拗頑固的人,把他教的有些死板不變通。他從未和您見過面,對您有些誤會,言語上多有沖撞,您大人有大量了,何必和他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呢?!?/br> 秦王抬手,打斷世子的話,頗有些煩道:“宗瑞啊,你在京城待時間長了,說話也開始像那些酸夫子般曲里拐彎,娘們嘰嘰的。怎么,本王今兒要是和他計較了,就是氣量狹窄了?” 瑞世子干笑:“兒子并無此意啊?!?/br> 秦王不理會世子,舉起鐵弓,指向唐慎鈺,壞笑:“唐大人是個忠臣,可過于迂腐,就成了愚忠。你們那位小皇帝趙宗吉,病弱愚蠢得緊,寵信太監,放任佞臣欺辱母后,以至于太后被逼的上了吊?;杈N種倒行逆施的行為,惹得天怒人怨,上蒼接連降下旱蝗二災懲罰他,如今,全國悍匪成行,百姓怨聲載道。孤王站出來替天行道,取而代之,這是順應民心的事?!?/br> “胡說八道!”唐慎鈺怒發沖冠,指著秦王的鼻子罵:“太平盛世的米把你喂得太撐了,竟讓你生出這樣的反心!你別把自己說的那么高尚,你做皇帝,就一定比現在那位要好?且不說你讓夏如利做的那些事有多惡毒,單就說你把窮苦百姓污蔑成悍匪暴.徒,朝廷派糧賑災,你卻征兵剿民,這就是你所謂的取而代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身上這點德行,配做皇帝么!” 秦王臉色微變,顯然是有些生氣了,但他并未表現出來,反而大笑,沖唐慎鈺豎起大拇指,“唐大人,你在年輕一輩絕對算得上翹楚了,可你仔細想想,你就算一路兢兢業業干到了太上老君,到頭來不過是個給他趙宗吉燒爐灶的奴才。跟我回幽州,將來咱們爺們自會成就一番事業,屆時你封王拜相,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豈不快活!” 唐慎鈺怒斥:“你少再那里妖言惑眾,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秦王目光發寒:“你當真不走?” “我再重申一遍,我是唐家人,和你沒有半點關系?!碧粕麾暘熜?,忽然躍起,揚起刀朝秦王砍去。 秦王沒想到唐慎鈺突然襲擊,虧得他多年習武,反應迅速,拿起鐵弓格擋在身前。饒是如此,還是稍遲了一步,那小子臂力極強,繡春刀壓迫下來,生生把他的虎頭肩甲削去一半 秦王暴喝了聲,迅速反攻,一個窩心腳踹過去,頓時將唐慎鈺踹飛。 “豈有此理!”秦王下馬,摸了下右肩膀,愕然發現自己竟被砍傷。他往后退了數步,給帶來的將士使了個眼色,冷冷道:“殺此逆賊,賞金百兩,封百戶;活捉此人,賞金千兩,封千戶侯!” 話音剛落,秦王麾下的那二十幾個彪悍將兵紛紛拔刀,一擁而上。登時間刀光劍影頻起,血rou橫飛,眾人纏斗的難舍難分。 唐慎鈺大腿中了一劍,他往后退了數步,從頭上解下抹額,用抹額將繡春刀和手綁死,他暴喝了聲,揮刀廝殺上去,頃刻間就斬了七個。 “紹祖、大力,掩護我!” 唐慎鈺喝了聲,擒賊先擒王,他在兩位兄弟的配合掩護下朝秦王沖去,誰知忽然揮刀砍向瑞世子。 秦王眼見唐慎鈺這小子殺紅了眼,竟弒起了生父,他忙喝道:“快救世子!” 哪料在他分心的剎那,唐慎鈺猛地轉身,竟朝他撲來。 秦王跟前無人護駕,忙往后退,并且迅速拔刀,奈何還是遲了一步,唐慎鈺將他的手踢開,并把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此時,秦王的脖子和下頜皆感受到森森寒涼殺意,這把繡春刀是上賜的,鋒利無比,吹毛立斷。 秦王站在原地,掃了眼四周,地上已經躺了十二具尸首,唐慎鈺的那兩個心腹受傷不輕,幾乎站都站不起來了,而唐慎鈺除了方才被他踹的吐了口血,并沒有受多少傷。 “王爺!”眾將士見秦王被朝廷官員生擒,都慌了,意欲上前營救。 “都別過來?!鼻赝跆?,阻止住諸人。 他面上再無半點輕蔑鄙薄,正眼打量唐慎鈺,竟越看越欣賞。 “唐大人真是好身手?!鼻赝踺笭栙潎@,劍眉上挑,“不過也忒狡詐了些?!?/br> 唐慎鈺面色嚴肅:“我知道你讓人一擁而上,想用車輪戰消耗我,那我就擒賊先擒王,盡快解決掉戰局?!?/br> 唐慎鈺往前走了幾步,將刀又往秦王脖子貼了幾分,冷笑了聲:“瑞世子那會兒說你還念兩分父子情,我就賭這點情分,秦王,你服不服?!?/br> “服,一百個服?!鼻赝蹀哉?,忽然話鋒一轉,“不過你還是太不了解本王。我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br> 說罷這話,秦王給手下使了個眼色。 他的手下會意,往南邊急奔了數步,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沒多久,只聽一陣吵雜馬蹄聲傳來,從南邊疾馳而來一小隊士兵,他們躍下馬,押著幾個男人匆匆過來。 唐慎鈺定睛一看,大驚,承恩公郭淙和他的下屬竟被秦王活捉了!郭淙此時極狼狽,被人用麻繩五花大綁,頭發蓬亂,臉上和身上皆又不少刀傷,胸口赫然插著把短匕首,血染紅了銀鱗鎧甲。 而他的五個下屬傷勢更重,有一個連眼睛都被人挖了一只,滿臉的血,甚是駭人。 “噯呦,看來唐大人你又被人拖后腿了?!鼻赝鹾軡M意唐慎鈺的震驚和憤怒,他負手而立,從容笑道:“孤王建議你,放下刀?!?/br> 唐慎鈺咬牙喝:“閉嘴?!?/br> 秦王淡淡一笑,開始慢悠悠地數數:“一、二……” 只要他念一個數,他的手下就殺一個郭家人,只是頃刻間,就斬首了兩個。 唐慎鈺倒吸了口冷氣,就在他分心間,秦王一把抓住他的繡春刀,同時踹向他的腿彎,頃刻間,秦王又抓住他的發髻,將他的頭狠狠往地上砸去。 咚地一聲。 唐慎鈺頭似乎砸到了一塊石頭上,瞬間頭暈目眩,眼前陣陣發黑。 秦王面帶微笑,斯條慢理地將唐慎鈺右手上綁著的抹額解開,拿走年輕男人的繡春刀,順便還譏誚了句:“你們這些忠義良臣,實在太重道義了。孤可不會心疼那些臭丘八的小命?!?/br> 說罷這話,秦王掂了掂那把方才傷了他的繡春刀,虎眸生寒,硬生生將刀攔腰折斷,像丟臟東西般,隨手扔到地上。 秦王緩緩地走向郭淙,垂眸俯視,手捏住郭淙的臉,篾笑:“小子,你和你姑媽長得還挺像?!?/br> 郭淙憤怒地朝秦王吐了口血唾沫。 秦王側身躲開,他緩緩地抽出腰間那把巴掌寬的長刀,淡漠地掃了眼面前的郭家人,算上郭淙,總共還剩下四個殘兵敗將。 秦王走到其中一個年輕小伙子身后,看向對面,唐慎鈺已經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了,頭上盡是土和血,饒是如此,依舊不屈服地瞪著他。 “跪下?!鼻赝趵淅涿?。 “你有種就沖我來!”唐慎鈺有些站不穩。 秦王揚手,瞬間就將那個年輕郭家兵的頭砍掉,血揚的老高。 “跪下!”秦王看著唐慎鈺,再次命令。這次,他直接走到郭淙身后。 這時,一旁立著的宗瑞急了,他知道,父王這是在逼迫鈺兒屈服,背離朝廷和堅守的道義。 “父王,你何必這樣?!比鹗雷由锨皝?,提起衣裳,噗通聲跪下,“強扭的瓜不甜,兒子給您跪?!?/br> “要你多事!滾一邊去?!?/br> 秦王用刀背拍了幾下郭淙的臉,笑吟吟地問唐慎鈺,“你究竟跪不跪!” 唐慎鈺呼吸急促,不禁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他膝蓋彎下的剎那,郭淙忽然怒喝:“不許跪!唐慎鈺,你跪天地父母,決不許跪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你他娘的別叫我看不起你!” “郭大哥!”唐慎鈺淚模糊了眼,他咬牙跪下。 “站起!”郭淙含淚喝,他看了眼身邊兄弟的尸首,忽然大哭,轉而又大笑,望著不遠處滿頭是血的唐慎鈺,挺直了腰桿:“末路已至,我受了重傷,活不了多久,絕不愿再受逆賊羞辱。好兄弟,別為了我折腰。你的一跪恩情,我記下了,下輩子再還你,到時候咱們不醉不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