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第1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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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到萬潮竟,竟把阿余和善悟劫走了,而且還劫到了御前。 萬潮再次喝道:“裴肆,本部在問你,究竟認不認識這兩個人!” 善悟膽小,沒見過什么大世面,驟然遭遇這么些駭人的事,早都嚇得屁滾尿流,望著太后,往前挪動,眼淚鼻涕齊流,嘴里嗚嗚地喊著,轉而又望向裴肆,哭得更慘了。 萬潮冷笑了聲,當即要動手,拔掉善悟嘴里的布條。 誰知手竟被唐慎鈺抓住了。 “做什么!”萬潮蹙眉。 “首輔!”唐慎鈺搖頭,咬牙道:“師母還在病榻上,你忘了嗎?” 就在萬潮遲疑的片刻,裴肆一個健步沖出去,出手極快,嘎嘣一聲,生生擰斷了善悟的脖子。 裴肆當眾殺人,在場之人無不嘩然,而唐夫人更是嚇暈了過去。被捆著的阿余也松了口氣,面帶微笑,癱坐在地。 萬首輔也是驚住了,喝道:“裴肆,你敢殺人滅口?” 裴肆豁出去了,只要他保住太后的聲譽,那么,陛下就會保住他的命。 他在衣裳上蹭了蹭手,冷笑了聲,將臟水全攬在自己身上:“沒錯,這個光頭是和我有點交情,我是個閹人,可也有七情六欲,外頭私養了個和尚當兄弟,不知礙了首輔什么?我不知道他在重刑之下跟首輔胡說八道了些什么,大抵比較難聽吧。您說他刺殺您,我有時確實會在他跟前說您厲害刻薄,但我卻從沒指使過他做什么。刺殺重臣乃死罪,我當著您的面,處置了這名兇手,還請首輔恕罪?!?/br> 裴肆躬身行禮,目光冷冽:“因著我和首輔的一點口角私仇,您不惜將是非搬到陛下面前,是不是有些過了?!?/br> 萬潮暗罵,這jian賊好急智,竟借坡下驢,當眾殺了證人,還把火引到他身上。 這時,坐在上首的宗吉松了口氣,得虧裴肆敏銳聰明,他看了眼身側的母親,疲憊的揮揮手,“行了,這事到此為止吧。爭來爭去的,沒個休止?!?/br> 萬潮卻不甘心,他原已經威逼說通了善悟,讓他當眾開口,那么郭太后和裴肆就真掉進黃河都洗不清了??蓻]想到裴肆狠辣至此,出手這么快,竟敢堂而皇之殺人。 “陛下!裴肆目無法紀,天子面前殺人,該當死罪!” 裴肆頭越發昏沉,強撐著:“那閣老暗中將外男帶入內宮,又該當何罪,你是要行刺陛下嗎?” “你……”萬潮抱拳:“陛下,老臣有口供畫押?!?/br>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這年頭屈打成招下的假物證還稀奇么?!?/br> 裴肆早都憋了一肚子悶氣,“您說我的和尚兄弟行刺你,我便替您正法了他??晌也幻靼琢?,我的心腹阿余和這位和尚兄弟好端端在家里待著,怎么忽然就落在首輔手里了?究竟是誰在光天化日之下拐帶人口?” “巧言令色!”萬潮見裴肆這廝還敢反咬一口,他準確地抓住重點,“不論如何,任何案子,大有三司會審,小有公堂衙門,你一個小小太監頭,有什么資格行刑殺人!你當庭殺人,視王法為無物。陛下,老臣請旨,杖斃裴肆,以正國法!” 宗吉早都被萬潮這咄咄逼人的態度弄的不高興了,可又不好撕破這位三朝老臣的面子,煩道:“首輔啊,你說裴肆沒閹割干凈,那好,朕讓你和夏如利當場驗證,可人家確實是太監。你又指控裴肆派人行刺你,還將兇徒偷偷帶到宴席上。裴肆替你了結了兇徒,你又不愿意了?!?/br> 宗吉語氣有些重了:“有不少人彈劾你和侄女亂.倫,謀殺了發妻,朕知道流言不可信,所以也沒叫你和小楊氏滴血認親?!?/br> 萬潮見陛下如此維護裴肆,頓時血冒三丈,太陽xue跟前的青筋頓時暴起,眼珠布滿血絲,配上他額頭的傷,甚是駭人。 “小楊氏乃臣原配家的遠親,與臣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既然陛下指責老臣私德不堪,老臣這就回家命楊氏自盡,以打消陛下的疑心,全了老臣的清白?!?/br> 宗吉瞧見萬潮如此執拗,知道今兒要是不懲罰一下裴肆,怕是過不去。 他板著臉,各打二十大板:“首輔未經上報,私自帶外男入宮,沖撞了宮里女眷,實不應該,念其年老醉酒,有些胡言亂語了,朕就不計較了,若是再對太后不敬,你就去鄴陵陪先帝去!裴肆與和尚交好,私德不修,沖動之下處置了兇徒,念其曾救朕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庭仗二十棍,讓司禮監掌刑?!?/br> 萬潮心里極不甘:“司禮監和馭戎監素來走的近,那些沒了根本的閹人有什么力氣,二十棍就是撓癢癢。陛下還是偏袒這個狂悖yin.亂的閹人!老臣……” “那便讓唐慎鈺掌刑?!弊诩呀浛彀崔嗖蛔×嘶饸饬?。 萬潮莞爾,擦了把冷汗,斜眼暗示他的得意學生。 而裴肆一聽見竟讓唐慎鈺掌刑,頓時慌了,跪倒在地,連聲求皇帝:“陛下,唐大人和小臣有舊怨,他,他定會公報私仇,仗殺了小臣?!?/br> 宗吉蹙眉,想著剛才唐慎鈺是勸萬首輔的,他看向唐慎鈺,幾乎是明示了:“年后事多,裴肆還要替朕辦幾宗差事,打他一頓,給他個教訓,不要讓他那么沖動輕狂就行了?!?/br> 唐慎鈺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 裴肆心急如焚,從上次鳴芳苑的那個局,他就隱約察覺到唐慎鈺這廝想要他的命,現在得了這個機會,肯定要下毒手。 情急之下,裴肆想要將假公主的秘密說出來,以求自?!q豫了一瞬,沒說,轉而向郭太后求救:“大娘娘,求您救救小臣,小臣這些年為您肝腦涂地……” 一直沉默的郭太后總算說話了,她淡漠道:“你這下作東西,自己跟和尚不清不楚的,竟連累到哀家頭上。你辦事不利,私德不修,唐愛卿,你定要幫哀家狠狠打他兩板子?!?/br> 裴肆心都涼了。 他早知道老婆子會翻臉,沒想到,這么快,這么狠。 就在這時,已經有兩個侍衛搬了刑凳和繩子過來,強行將裴肆正面朝下綁在長凳上,給他嘴里塞了布團。 唐慎鈺接過侍衛遞來的刑棍。 他從開始就知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不好打,鳴芳苑他輸了一籌,恩師今兒拼了老命,才將這條刑棍爭取過來。 唐慎鈺緊緊攥住刑棍。 可是如今的局面,裴肆剛才是立了功的,陛下執意要保這條毒蛇,他就只能意思意思,輕打幾下了事。 抗旨不遵,是死罪。 唐慎鈺走近,看著裴肆拼命仰頭望著陛下,瘋了似的扭動求救。而他的那個心腹阿余也往過來沖,意欲救主。 唐慎鈺蹙眉。 可若是留這條毒蛇活著,對阿愿、對恩師對他,都是極大的威脅!裴肆之前聯絡過周予安,很可能已經知道阿愿的身份! 想到此,唐慎鈺揚手,毫不猶豫地狠打了下去,才兩棍,裴肆就暈了過去,他又補了三棍,裴肆像死狗一樣,腦袋耷拉了下來,身子抽搐,痛不欲生。 唐慎鈺咬緊牙關,又打了五棍。 裴肆完全不動了,口鼻流出鮮血,好像……背過去了。 “怎么回事!”宗吉急得沖下來,喝命夏如利,“愣著做甚,快看看去?!?/br> 夏如利推開唐慎鈺,半跪在刑凳跟前,兩指探向裴肆的鼻下,哎呦叫了聲,又摸向裴肆脖頸的 第151章 她說她不生你的氣了 : 唐慎鈺擠開夏如利,急忙去探裴肆鼻下,沒氣了,他又去摸裴肆的脖頸和手腕的脈,確實探不到跳動。 不應該啊,裴肆乃練武之人,怎么這么快就死了。 唐慎鈺蹙眉,他發現裴肆臀及大腿這塊已經滲出了血,可陰.戶那塊衣裳竟也被血染透了,沿著刑凳,一滴一滴往下掉,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灘。 他之前就受過傷了? 正在唐慎鈺狐疑之際,他忽然被人猛地扯起,是陛下。 陛下這會子臉色煞白,親自去查看裴肆的生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輕輕地拍裴肆地側臉,試圖往醒喚,見裴肆一動不動,是真的沒了,陛下猛地回頭。 唐慎鈺不禁往后退了兩步,垂眸,看向手里的刑棍,漆黑的棍子上沾了片血跡?!氨菹隆?/br> “混賬,你敢抗旨!”宗吉怒不可遏,什么話都沒說,一腳踹向唐慎鈺的肚子,同時將唐慎鈺手里的刑棍奪走,揚起,就要朝男人打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春愿從席面后沖了出來,擋在唐慎鈺身前。 宗吉猛地收手,沖女人喝:“你不要命了!” 春愿也是后怕,腦袋嗡嗡的,后脊背直發毛,她跪下,索性抱住宗吉的腿:“馬有失蹄,人有失手,誰都沒料到會是這樣,他真不是存心的!” 宗吉只覺得眩暈一陣陣襲來,嗤笑,嘴里反復說:“好一句人有失手……” 他環視了圈四周,上首坐著的母后,殿中跪著的首輔和朝中重臣,刑凳上已經死了的裴肆…… 他以為自己成了皇帝,就是萬人之上,以為慢慢掌權了,就無人敢違逆,可沒想到還是被裹挾著、傷害著,還是不能稱心如意,連一個為他做事的太監都保不住。 忽然,宗吉喉嚨一甜,哇地吐了口血,整個人直挺挺朝后栽倒。 見皇帝暈倒,所有人都慌了,從四面八方涌過來。 郭太后心急如焚,但還是經驗老道,忙喝命宮人將興慶殿門關閉,不許任何消息走露出去。 郭嫣奔過來,更是連頭上的鳳冠都掉了,她推開奔過來查看皇帝的郭太后,抱起宗吉,連聲喊道:“快宣太醫??!” 而這時,萬潮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步,他急忙過來,跪到皇帝身側,想要幫皇后娘娘攙扶起陛下,卻被皇后打開手。 “不許碰他!”郭嫣素來溫和好性兒,這會子也怒了,淚流滿面地斥罵萬潮:“若陛下有個好歹,你瞧本宮會不會和你善罷甘休!虧你還是內閣首輔,君君臣臣的道理都讀進狗肚子了?倚老賣老,帶人在興慶殿里鬧事,你還總把什么君臣大義和家國天下掛在嘴邊,如今倒逼起宮了,好個三朝老臣!好個首輔!” 說著,郭嫣還剜了眼唐慎鈺,深深地看了眼春愿,嘆了口氣,什么都沒說。 這時,夏如利帶著太醫過來了,他讓人把裴肆的尸首用白布裹了,驗明正身后就盡快燒掉,又和幾個太監將皇帝攙扶到軟椅上,抬著往偏殿里去了。 萬潮回頭,望向唐慎鈺,用口型問:“死了?” 唐慎鈺將痛哭的妻子環抱住,點了點頭。 …… 寅時的夜濃黑似墨,雪片子就像樹葉般,下的極大,似乎要將滴在上面的血遮蓋住。巷子里一前一后出現兩輛馬車,朝最深處那個懸掛了白色燈籠的院落駛去。 夏如利和阿余從前面的那輛馬車下來,抬出個用錦被包裹住的男人,被子短,人長,底端露出蒼白的半截小腿,凌亂的長發從上頭垂落。 “慢些!”夏如利警惕地左右看了圈,低聲吩咐阿余:“抬兩頭,別碰他中間?!?/br> “是?!卑⒂酀M臉是傷,哭得七零八碎,俯身對裴肆說:“提督,咱們到家了,您再撐一撐?!?/br> 這時,瑞世子和老葛從后面那輛馬車下來了。 瑞世子看起來依舊病重虛弱,由老葛攙扶著,他手掩住唇,咳嗽了幾聲,疾步隨夏如利進去了。 這是裴肆的私宅,幾乎沒有人知道,平日若是有什么特別要緊的事,幽州都會將信兒送到這處。 幾人急匆匆進了密室。 瑞世子環視了圈四周,密室并不大,僅有張書桌,一個立柜和一張并不大的床。因久未有人來,陰冷刺骨,但極干凈。桌上擺放了些物件,一支芍藥金步搖、一把傘,還有幅展開的畫。 他好奇,過去看了眼,畫只畫了一半,是一個少女坐在小杌子上,正在洗頭,沒有臉,只有簡單的線條,而在少女的腳邊,是一只肥滾滾的貓。 瑞世子立刻想起了一個女人,鈺兒的那個未婚妻——長樂公主。 他搖頭嘆了口氣,往前瞧去,老葛和夏如利正將被子拆開,裴肆就像快木頭,一下子就滾了出來。 而此時阿余則急匆匆生了個炭盆進來,那小子噗通一下跪倒,咚咚咚以頭砸地,哭道:“求世子爺,夏爺爺救救我家小公子。他命苦,幾乎把這輩子都奉獻給了王爺的大業,不能就這么憋屈的死了?!?/br> 夏如利嗤笑:“我和世子又不是大夫,可救不了他,你要求,就求這位葛神醫?!?/br> 阿余一愣,又去給老葛磕頭。 老葛也沒理,直接命令:“多端幾盆水來。再去老夫的藥箱里把剪子拿來,血都把衣裳浸透了,都粘在了爛rou上,我得把褲子絞開?!?/br> 阿余忙出去辦去了。 瑞世子將剪子遞過去,也過去幫忙,其實他根本插不了手,便舉著燭臺照亮。老葛手法嫻熟,穩穩當當絞開裴肆內外兩條褲子和纏裹著的紗布……瑞世子看見那血糊糊的地兒,蹙起眉,頓時撇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