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第1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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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萬潮生了一對大花眼,頓時瞪得比牛眼還大,火氣比他徒弟還盛,毫不客氣地大口罵:“妖婦穢亂后宮,jian宦竟成了拉皮.條的龜公,將后宮弄得烏煙瘴氣!老夫曾是太子太傅,知道咱們陛下是純善直率的好君主,誰知他竟日夜被這些jian邪小人蠱惑挑唆,學了堆蠅營狗茍的齷齪本事,包庇起了裴肆!好好的陛下,都叫妖婦和jian宦教壞了!裴肆今兒敢給太后送男寵,明兒怕就敢將陛下往那臟地界兒帶了,無恥至極!” 唐慎鈺忙倒了杯茶,端給恩師,“您消消氣,別傷了身子?!彼囂街鴨?,“老師,這兩日長安盛傳裴肆沒閹割干凈,可是您的手筆?” 萬首輔仍在氣頭上,“是又怎樣!” “您為何要這樣做!”唐慎鈺急道:“學生之前反復跟您說,事關郭太后和皇室聲譽,咱們必得低調處理,此次只將裴肆這條蛇打死便好,您,您怎么這么糊涂,郭太后縱使有錯,可在陛下眼里,她依舊是母親,您把謠言這么一散播,豈不是逼著陛下站到裴肆和太后那頭么!” 萬潮摔了杯子,怒不可遏,心里話脫口而出:“就許他們傳我jian媳亂/倫,不許我說他們穢亂后宮了???” 萬潮掩唇咳嗽了兩聲,避開這個話頭,冷靜道:“是這樣,打蛇要打七寸,想那秦朝太后趙姬和假太監嫪毐勾結,試圖謀反,這與如今的局面何其相像!太后到底不是陛下生母,只是養母,這些年驕橫跋扈,不許陛下碰朝政,陛下如同籠中鳥一般,這才向我們內閣這幾個老臣求助。糟污的養母和江山社稷,孰輕孰重,陛下能分清的?!?/br> “您竟這么想?!”唐慎鈺忍不住埋怨了句,“您大錯特錯了!” 他隱約覺得,這次恩師和太后的謠言傳得太邪乎,似乎有一只手在暗中撥火,可具體是哪只手,他也模糊著。 唐慎鈺正要再勸幾句,忽然發現桌上的宣紙上,滿滿當當寫了不少字,是恩師的筆跡,言辭悲痛,郁悶激憤,好像是……《祭子文》。 他忙問:“老師,府上發生什么事了?” 萬潮擺了擺手,忽然老淚縱橫,哽咽道:“你師母前兒不當心聽見外頭那些閑言碎語,動了胎氣,早產了。孩子生下來就沒了氣息,你師母大出血,現在還昏迷著?!?/br> 唐慎鈺心一咯噔,怨不得恩師方才如此痛罵郭太后和裴肆……他忙行了個哀禮,勸道:“您一定要節哀,若是心里實在難受,可以告假幾日?!?/br> “告什么假?!?/br> 萬潮橫了眼唐慎鈺,抹去多余的眼淚,從抽屜了取出一封帖子,“瞧瞧吧,咱們哪里能告假休息,事兒多著呢?!?/br> 唐慎鈺打開,上頭竟是郭太后親筆所書,說正月十三宮里舉辦梅花宴,是為了歡祝長樂公主和唐愛卿的婚事,她身為皇家尊長,理當見見唐愛卿的親人長輩,所以特特邀請唐夫人和萬首輔赴宴。這次只邀請兩家親長,不請文武大臣。 “這……”唐慎鈺蹙眉道:“我從家里過來的,怎么一點都不知道這帖子?!?/br> “哼?!比f潮冷哼了聲:“非年非節的,辦什么梅花宴。而且若真為了你和公主,理當先將帖子送去唐府,可卻先給了我。這老婦,現在急了?!?/br> 唐慎鈺立馬領會:“大娘娘這是要退讓一步了?!?/br> “退不退的,她說了不算?!?/br> 萬潮鼻孔發出聲冷哼,忽然,男人眼里閃過抹狠厲,“這次梅花宴,咱們可得做點什么?!?/br> “做什么?”唐慎鈺忙問。 萬潮按住愛徒的肩,道:“為師要你暗中探聽好后日的梅花宴上,究竟是哪些侍衛上值,我需要準確的名單,也要你去接觸他們?!?/br> 萬潮手成刀狀,斜向下砍了去,“這次,老夫定要親手殺了裴肆,徹底斷了妖婦羽翼!” 第149章 “將相和” : 唐慎鈺也想盡快除了裴肆,但如今事態的發展已經漸漸失控,為保郭太后聲譽,陛下很可能會翻臉。他反復向恩師禱告,后天的梅花宴上,千萬不要提蓮忍和善悟的事,更不要提裴肆沒閹割干凈,陛下可是忌諱得很。 恩師說他心里有數,只會以裴肆貪贓枉法作為攻訐,倒時會要求陛下,讓侍衛廷杖這閹豎。只要一開打,那么裴肆的生死就由咱們掌握了。 唐慎鈺覺得恩師未免將事想的太理想了些,縱使聯絡了當日上值的侍衛,想必也很難拉攏,讓他們聽話,而且御前杖殺當紅得令的權閹,怕是沒有哪個侍衛肯干。 恩師大手一揮,說他乃內閣首輔,難道連個侍衛都說不通?不打死也行,那就像上次除夕夜打癱常駙馬般,把裴肆打癱。一個癱子,還能怎么弄權?還如何在陛下面前晃悠。屆時裴肆失寵,要他的命就更容易了。 唐慎鈺還是擔憂,以陛下如今對裴肆的信重,怕是不會輕易動刑。正要細問幾句恩師準備攻訐裴肆的細則,哪知恩師卻惱了,罵他越來越畏縮膽小。還說,陛下現在倚重他清丈土地和削藩,保陛下登基的首輔重臣和一介區區閹人,孰輕孰重,陛下心里很有一桿秤的。 唐慎鈺知道恩師執拗,一旦下定決心,是怎么都勸不動的。 可眼下,他還沒有想出一個對付裴肆的好法子,而且梅花宴是郭太后主辦的,特特邀請了恩師,縱使他能說服恩師,也說服不了太后……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唐慎鈺策馬出城,急匆匆地趕去鳴芳苑,將梅花宴的事說給阿愿,懇請阿愿,若是那日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就裝暈。首輔一直認為郭太后是阻礙他新政的絆腳石,現在正是喪子悲痛,就怕他一頭熱血,說什么出格的話,喪了陛下的面子,那可會惹上大.麻煩。 春愿忙答應了。 ……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三。 朔風冷冽,下著小雪。 春愿一早就去唐府接姑媽。姑媽緊張極了,連連問她,穿的這身衣裳合不合適?可不敢與兩宮太后撞了顏色;頭上戴了昂貴的金首飾和鐲子,會不會叫陛下和娘娘們覺得鈺兒是個貪官? 春愿連忙笑著安慰,您今兒戴的首飾和衣裳,都是我過年過年的時候送您的,宮里人要挑錯,讓他們來挑公主的罷,您就按照銜珠教的那套跪行坐的規矩來就行。再說啦,今兒的這場宴會瞧著是為了我和慎鈺的婚事,可實際上,角兒是郭太后和萬首輔。別擔心,一切有我呢。 …… 梅花宴辦在了興慶殿。 殿內暖如春晝,幾乎每張席面前都擺了插了梅花的瓷瓶,舞姬們也應景,手持梅枝跳舞。 春愿今兒特意捯飭了番,穿了身銀紅色的吉服,特意叫銜珠給她眉心化了梅花,花中心貼了珍珠,以作裝飾。四下掃了眼,還是和上次除夕宴一樣,帝后和兩宮太后坐在上頭,不過仔細觀察還是有些變化。 譬如,郭太后的桌子這次竟和胡太后的齊平了,胡太后一改往日頹靡,喜笑顏開的,高興之余還多吃了兩塊點心。 奇的是,裴肆平日里幾乎寸步不離宗吉,今兒卻不見他,只有司禮監的夏如利侍奉著。 春愿疑惑,莫不是又搞什么陰私詭計去了吧。 她搖頭笑笑,往對面看,對面坐了萬首輔和唐慎鈺。 萬首輔不論什么時候,都坐得筆直,氣定神閑地觀賞舞蹈,臉上看不出半點喪子之痛。 慎鈺看起來很不安,宮人給他倒酒,他竟不當心給打翻了,時不時把眼脧向他恩師,憂心忡忡的。 春愿吩咐邵俞,去給大人端盞安神湯去。 驀地,她發現身側坐著的唐夫人一直低著頭,腿都在發抖。 “您別緊張?!贝涸附o姑媽夾了塊點心,柔聲道:“我在您跟前呢?!?/br> 唐夫人忙點頭,低聲笑道:“噯,我這鄉下婆子見到天顏,惶恐非常,只愿不要給你和鈺兒丟人?!?/br> 這時,上頭的郭太后忽然開口了,笑著問:“這位便是賢婿慎鈺的姑母吧?!?/br> 春愿一怔,大娘娘今兒這態度奇善啊。 唐夫人忙起身給上頭的幾位貴人行了大禮,恭敬道:“賤妾陋顏,得見天家,喜不自勝?!?/br> 郭太后滿意地點頭,虛扶了把唐夫人,笑著問:“家中可好???膝下有幾個孩子?孩子都進學了么?” 唐夫人回道:“多謝娘娘關懷,賤妾跟前有二子三女,孩子也都啟蒙了,年后就去梅翰林家的書塾念書去了?!?/br> 郭太后點點頭,對宗吉道:“哀家瞧唐夫人言談有禮,進退有致,亦聽聞慎鈺打小在她跟前,由她教養成長,如今才能盡心為你效力,立了這諸多功勞,可見唐夫人用心了。得給她封個誥命?!?/br> 宗吉笑道:“母親說的是?!?/br> 他曉得母后今兒辦梅花宴的目的,也是,她和首輔針尖對麥芒,惹得朝堂動蕩不安,難得母親胸襟寬闊,肯讓一步。 給唐氏封誥命,真是給足了唐慎鈺面子。 宗吉端起酒杯,對郭太后笑道:“兒臣敬您?!?/br> 郭太后笑著點頭,滿飲了一杯,朝左看唐慎鈺,朝右看春愿,像嘮家常般,溫聲笑道:“長樂這孩子前半生坎坷,幸而遇著了珍惜她的好人,兩個孩子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對,哀家和胡太后都很高興。今兒這場家宴,一則定下兩個孩子正式大婚的日子,二則呢,以后就要做親戚了,用民間的話說,咱們兩家大人和親朋見一見?!彼D頭看向胡太后,笑著問:“是不是啊meimei?” 胡太后笑著說是,心里卻罵,前段時間你還想讓你家那老侄兒娶我女兒呢,如今在朝堂上吃了虧,倒說什么天生一對,戲子都沒你會唱。 郭太后忽然眼圈紅了,用帕子擦淚,望向萬潮,嘆道:“如今看見公主和駙馬,不禁讓哀家想起了當年。那時哀家出閣,還是兄長和萬二哥哥一塊送我去的東宮,如今咱們都長了白發,膝下有兒孫承歡,歲月如梭,一眨眼四十多年過去了,咱們都老了?!?/br> 萬潮也是慨然,依稀記得年少時去國公府玩,郭家meimei一直喊他二哥哥、二哥哥,問他有沒有給她帶紙鳶。 萬潮不禁莞爾,腦中回想起四十幾年前那個明艷動人的少女。忽地,萬潮眉頭蹙起來,這老婦好歹毒的心腸,明知道他的幼子剛剛夭折,卻說什么兒孫承歡的話,這不是取笑他么。 坐在上首的郭太后見萬潮不接她的話沒,面容還陰晴不定,心里罵了句油鹽不進的老東西,臉色也不太好了。 宗吉時刻觀察著太后和首輔,忙笑道:“母親和首輔正當壯年,哪里就老了。你們兩家是世交,小時候就友誼非凡,后來母親撫育孩兒長大,首輔為先帝欽點的太子太傅,都對朕有大恩?!?/br> 皇帝這么一說,郭太后和萬首輔這才面含微笑,相互敬酒,回憶了幾句往昔。 郭太后示意李福把戲折子拿來,親點了出戲。 很快,戲子們粉墨登場,又是翻跟頭,又是扮花臉,咿咿呀呀唱起了戲。 郭太后聽了會兒,側身問皇后,“這是南府新排的戲么?唱了什么?” 郭嫣看了眼萬首輔,按照姑媽之前吩咐的,笑道:“這戲叫“將相和”,說的是藺相如和廉頗的故事呢。當時七國爭霸,以秦國最強,這不,秦王就欺負起了趙國,客卿藺相如不懼強權,幫趙王保住了和氏璧,又在澠池之會上捍衛了趙王的尊嚴,趙王將其奉為上卿??哨w國的大將軍藺相如卻覺得,這藺相如只是長了張巧嘴罷了,能打仗衛國么?怎么官職竟比他高。 于是廉頗到處揚言,要給藺相如難看。藺相如為了家國大義,經常躲避廉頗,避免與之發生爭執。廉頗就以為藺相如怕了他,更加輕看譏諷。 這會兒,竟連藺相如的身邊人也認為藺相如膽小如鼠。藺相如卻說,我連秦王都不怕,怎會怕廉將軍。因外頭的諸國虎視眈眈,若是家里的將相起了齟齬,豈不是讓敵人有可乘之機?豈不是讓朝堂動蕩不安?將相和,趙國興?!?/br>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來皇后這番話的深意。 宗吉也不想首輔和郭太后繼續攻訐對方的短處,近日,朝堂已經明晃晃的分出派別,黨爭不論在哪個朝代,都不是好事。他給皇后敬了杯酒,滿眼皆是愛意,笑道:“皇后學識淵博,講的真好?!?/br> 郭嫣臉紅了,抿唇偷笑。 這時,郭太后長嘆了口氣,看向宗吉,笑道:“哀家年紀大了,風濕頻頻發作,想著漢陽別宮有溫泉,正能治治這老寒腿,哀家過去住些日子?!?/br> 眾人心里都知道,郭太后這是退了一大步,只為“將相和”,平息近日的爭端。 萬潮飲了杯酒,不禁冷笑。 后宮本就不該干政,那老婦說的那般大義凜然,做出故意謙讓的樣子,實是借廉頗暗諷他心胸狹窄,真是可恨! 萬潮給皇帝見了一禮,笑道:“方才皇后娘娘講的戲文,說強秦欺負趙國,不禁讓老臣想起一樁事關國祚的大事。最近遠在幽州的秦王打著鎮壓流民作亂的幌子,廣招鄉勇丁壯。去歲逢旱蝗雙災,一些酷吏更加威逼勒索,老百姓走投無路,這才生亂。他們都是陛下的子民,朝廷正在安撫,秦王怎么能用鎮壓二字?依老臣看,此人已露反跡,朝廷必須立馬作出應對之策?!?/br> 郭太后頓時拉下臉,將酒樽按在桌上,蹙眉道:“又是削藩!你怎么越老越沉不住性子了!現在能削么?朝廷內憂外患嚴重,去年底連賦稅都要收不上來了。秦王無理無據,若是敢造反,天下忠勇義士皆可誅之。此時削藩,正好給了他苛待宗親的借口。這事不要再提了?!?/br> 萬潮拱了拱手,冷笑:“太后說的是,朝廷內憂外患嚴重?何為內憂?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后宮干政,太監涉政,豪貴土地兼并,這一宗宗一件件都要解決,大娘娘卻帶頭擋在前面?!?/br> 那邊的春愿見這二位又掐起來了,急忙扶額,裝作暈倒。 眾人忙朝這邊看來,可除了唐慎鈺,誰都沒動。 宗吉心里明鏡兒似的,阿姐這是在解圍,他忙要起身,提前結束這火.藥味十足的梅花宴。 誰知他還未說話,郭太后就冷哼了聲,叱道:“這般裝腔作勢給誰看,一點規矩都沒有,叉下去?!?/br> 春愿不敢暈了,扶著額,緩緩坐了起來,她擔心一會兒炮火蔓延到慎鈺身上,有她在,多少還能求個情。 郭太后剜了眼春愿,冷聲對宗吉道:“萬首輔既如此心懷百姓,正好江州最近不太平,就讓首輔去料理料理?!?/br> 萬潮見郭太后總算露出狐貍尾巴了,他也不裝了,給殿外侍立著的隨從使了個眼色,隨從點頭,擰身離開。 不多時,戶部、禮部和大理寺等六位閣臣重臣小跑著從外頭進來,直接跪下,每人手里捧著一封折子。 萬潮從席后繞出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老淚縱橫,上奏皇帝:“陛下,此時削藩還來得及,若真等到秦王起了勢,怕是國將傾覆。臣等請旨,立馬宣秦王來京?!?/br> 郭太后恨得剜了眼這群害群之馬,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不可!你們這些人,一點遠見都沒有,凈跟著老匹夫起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