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第1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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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里。 裴肆這會兒身子稍稍前傾,透過紗窗看外頭的事,不禁譏嘲,這對野鴛鴦在為他爭吵么? 說來也挺好笑的,當初他倆偷歡,那丫頭把唐慎鈺藏在屋里,獨自沖出來,衣衫不整的擋在外頭,又跪又求的護她的男人。 而今掉了個個兒……他竟然成了屋里的那個。 裴肆莫名興奮,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手都在微微顫抖,他整了整衣衫,闊步出了佛堂。 深冬的夜可真冷啊。 裴肆略向不遠處的男人頷首,便當見過禮了,眼含挑釁,笑得謙遜:“唐大人,咱們又見面了?!?/br> 唐慎鈺抱拳,略拱了拱,故意陰陽怪氣:“提督以為這里是宮里,你想進就進,想走就走?” 裴肆仿佛聞到了股酸味兒,勾唇笑:“大人別誤會,咱家是奉皇命來的?!彼鲃幼叩酱涸盖邦^,驕矜地俯視唐慎鈺:“大人一個外官夜闖公主府,意圖何為?如此敗壞殿下的名聲,該當何罪?來人,請唐大人離開此地,稍后隨咱家進宮面圣……” “都別動!”春愿出言喝止,她厭煩地剜了眼裴肆 ,叱道:“這里是公主府,我還在,幾時輪到你發號施令了?” 她可以打罵唐慎鈺,但絕不容許旁人動他。 春愿揮了揮手,讓護在前頭的眾侍衛都退開,她提著裙子走下臺階,行到唐慎鈺身前,一聲不吭地仰頭看著他,萬般委屈涌上心頭,淚珠奪眶而出。 唐慎鈺知道自己方才著急了,忙抬手替她抹淚,“對不住啊?!?/br> 誰知她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他。 唐慎鈺嘆了口氣,抬眼望去,這時候,霧蘭悶頭從上房出來了,默默行到裴肆跟前,拽了下裴肆的袖子。裴肆剛被阿愿傷了面子,rou眼可見的不高興,扯過自己的衣裳,冷著臉不搭理霧蘭。 唐慎鈺松了口氣,雖不知道裴肆那小子說了什么,但阿愿看起來沒被蠱惑,還是防備著的。 更重要的是,阿愿心里有他。 唐慎鈺溫聲道:“我早都想過來找你了,被家里的瑣事絆住了手腳,咱們去荷花池那邊說幾句好么?” 春愿抿住唇,搖了搖頭。 唐慎鈺忙替自己解釋:“那不是我的?!?/br> “我知道?!贝涸妇o握的手松開了,她從袖中掏出帕子,解恨似的摔到他胸口,“把頭上的雪擦一下?!?/br> “哎?!碧粕麾暶c頭,他的心忽然就風平浪靜了,“那咱……” “陛下身子不適,我得趕緊進宮一趟?!贝涸缸呓?,聞見他身上帶著股子牢獄的腥臭氣,輕聲囑咐:“你家去后洗個熱水澡,換身干凈衣裳,好好睡一覺。若沒記錯,你明兒休沐,在家里等著,我會去找你?!?/br> “好,我等你?!碧粕麾晫⑴磷哟нM懷里,望著纖弱孤單的她,“天冷,記得穿厚些再進宮?!?/br> …… 卯時,裴肆外宅 書房里清冷昏暗,外頭雪倒是不下,又刮起了,嗚嗚咽咽的。 阿余蹲在地上,用鐵筷子疏通剛搬進來的炭盆,被煙氣嗆著了,眼睛酸得直掉淚。用余光瞧去,提督這會子坐在書桌后頭,他穿著大氅,戴著暖帽,瑰姿艷逸,活脫一個王孫公子。 裴肆覺得有些冷,搓了下手,他端起茶壺,往杯子里倒。 水是昨兒的,沾惹了風雪氣,冰冰的。 裴肆從袖中掏出盒胭脂,用小銀勺往杯子里刮了些,慢慢地攪拌勻,喝了口,眉頭頓時蹙起,淡淡的艷俗香氣,入口寡淡至極。 他厭煩地把水潑了,疲累地歪在扶手椅里,滿腦子都是公主府的事。 真的想不通,她分明那么厭恨唐慎鈺了,為什么要給唐慎鈺貼身用的帕子?又為什么記得清唐慎鈺休沐的日子? 這時,外頭忽然響起霧蘭溫和嬌弱的聲音: “我來給提督送些熱水,有勞公公進去瞧一眼,看看他睡下了么?” 守門的太監低聲打發:“呦,我們哪兒敢打攪提督,姑娘回去罷?!?/br> 裴肆給阿余使了個眼色。 阿余會意,起身打開門,掀起厚氈簾,溫聲笑道:“提督還沒就寢,姑娘進來吧?!?/br> 不多時,霧蘭端著冒著熱氣兒的木盆進來了,盆邊搭著條雪白的手巾,她已經換了衣裳,頭發還梳成宮人的樣式,眼睛紅腫得像桃核,一臉的凄楚,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把眼打量上首坐的男人。 “提督?!膘F蘭蹲身道了個萬福,將木盆放在地上,擰了個熱騰騰的手巾,小步走上前,“昨晚您送公主入宮,估計又忙亂了許久,奴想著您應當沒功夫洗漱,快擦擦,祛一祛身上的寒氣?!?/br> 裴肆沒有接,淡淡問:“你等了一夜?” “嗯?!膘F蘭點頭,唇抿住,她雙手攥住熱手巾,鼻頭發酸,你身上臉上的酒氣未散,那是她給你的,你舍不得擦吧。 霧蘭跪下,默默淌淚,哽咽道:“奴對不住您,在公主府冒犯了您?!?/br> 裴肆垂眸,他腿邊放著個鋪了貂皮的食盒,里頭蜷縮著只白色小貓。 他俯身,從后頸子抓起小耗子,放在自己腿面,輕輕地摩挲著受驚尖叫的貓兒,微笑道:“你做的沒錯啊,奴婢是該對主子忠誠?!?/br> 霧蘭抽泣著:“奴被公主趕出來,可還想繼續伺候她,求提督放奴婢回去……” “縱使我松手,可公主容不下你了呀?!迸崴粮┥?,他捏起霧蘭的下巴,一分分湊近女人,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你難道不想留在我身邊?” 霧蘭動都不敢動,她能清楚地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像冷茶般好聞。 “不說話,我就當你是愿意的?!迸崴烈恍?,指尖輕劃過女人的頭發:“這里是我的私宅,沒人知道,回頭我買兩個婢女,專門伺候你?!?/br> “是?!膘F蘭心砰砰狂跳,他的聲音低沉好聽,可她有些害怕。 “東西都從公主府搬出來了么?”裴肆又問。 “嗯?!膘F蘭點頭。 十多年也奴,命比草賤,她也沒什么東西可搬。 裴肆親昵地拍了拍霧蘭的臉,柔聲叮囑:“你安心住著,短什么知會阿余,讓他給你置辦。這個宅子你哪兒都能去,但不要進這間書房?!?/br> “好?!膘F蘭忙點頭。 她在大內侍奉了十多年,本能地察覺到股危險的味道,“奴有一事不明,想請教您?!?/br> “說?!迸崴磷苏?,把小耗子放在桌上,從抽屜里拿出只篦子,仔細地給貓梳毛。 霧蘭壯著膽子問:“昨晚您在小佛堂和公主說話,為,為什么容許奴婢在旁邊聽著?” 裴肆手停下,輕輕摩挲著嚇得瑟瑟發抖的貓,笑道:“我和她最見不得光的私事你都知道,還有什么可避諱的,你是自己人?!?/br> 霧蘭隱約覺得脖子發涼,她拼命穩住心神,問:“那奴婢今、今后能回家探望爹娘么?” 裴肆嗯了聲。 昏暗的燭光下,男人的臉顯得有幾分邪氣。 裴肆笑道:“我給你父母重新置辦了個宅子,三進三出的,很寬敞,他們前兒已經搬進去了?!?/br> 霧蘭心如同沉到深淵般,這事她不知道。 “那……”霧蘭眼前陣陣發黑,“那奴婢能不能回去探望公主?” “不可以?!迸崴凉麛嗟鼐芙^。 霧蘭四肢乏力,三魂六魄沒了一半:“奴婢愧對公主,她這打半年前小產后身子一直虛,奴不能侍奉她身側,可不可以逢初一十五去廟里替她祈福?!?/br> 裴肆猶豫了片刻,“可以。外頭亂,這個月十五讓阿余陪你去一回就行了?!?/br> 霧蘭癱坐在地上,去一回就行了……她腦中一片空白,忽然仰頭,直勾勾地盯著他:“我一直想知道,你是不是愛上了公主?!?/br> 裴肆避開霧蘭那雙通紅的眼,嗤笑:“愛對于咱們這種身不由己的人來說,太可笑了,也根本沒什么意義?!?/br>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膘F蘭執著地問:“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費那么大勁兒欺負她?” “因為我厭恨唐慎鈺,滿意了嗎?”裴肆將篦子狠狠按在桌上,巨大的聲音把貓兒驚著了,喵嗚叫了聲,跳桌子逃了,一溜煙鉆進床底。 “我知道了?!膘F蘭唇角勾起抹報復般的嘲笑,“那提督估計會一輩子厭恨唐慎鈺,因為公主她整個人整顆心都是唐……” “滾!” 裴肆喝止女人的話,沖阿余喝道:“把她弄出去?!?/br> “是?!卑⒂嗝?。 一天一夜未合眼,裴肆疲憊地靠在椅子上,閉眼小憩。 他聽見阿余送霧蘭出去,又溫言勸了那賤婢幾句。不多時,他又聽見關門聲,阿余走過來,給他腿上蓋了塊駝絨毯。 “提督,要不去床上瞇一瞇?” “不了?!迸崴疗v道:“眼瞅著天快亮了,且有的忙呢?!?/br> 阿余站在主子身后,替他捶肩,“周予安這頭怎么辦,這人陰險刁鉆,奴婢怕他出賣了您,咱們什么時候送他升天?” “明兒吧?!迸崴潦娣睾吡寺?,:“小侯爺不堪表哥毒打身死,云夫人手握辛密為子報仇。咱們就躲一邊看他們自己人火并,唐慎鈺這一條繩上系著的螞蚱可不少……” 忽然,裴肆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睜眼,左右亂看,四處找尋:“我的小耗子呢?” “可能鉆哪兒去了,奴婢這就去找?!?/br> 裴肆伸了個懶腰,“以后估計沒什么理由去公主府了,我素來不喜歡這種帶毛畜生,養幾日,還是給她送回去吧。對了,照咱們暗中查的消息,她的生辰應當是年三十,得給她送份賀禮,但又不能太刻意?!?/br> 忽然,他想起今晚從佛堂偷拿的那個廢紙團,忙從懷里掏出來,原想觀摩一下她的字,模仿模仿筆跡,興許日后派上大用頭。誰知剛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工整清秀的字體,上頭是一句詩: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裴肆心里堵得慌,直接把這張礙眼的東西揉成團,扔進炭盆里燒了,罵了句:“不知羞的yin貓,一刻都離不得男人?!?/br> 他今兒使計阻止他們見面,可不能次次都能阻止。 第126章 生辰禮 :生辰禮 春愿陪宗吉說了半宿的話,次日一塊用了早飯后才出宮。 她并未回公主府,叫邵俞安排了輛輕便馬車,悄悄去了唐府。 還下著雪,車子吱呀吱呀地搖晃著,忠武祠巷這邊多是官邸,街面上人煙稀少,清靜得很。 春愿困得眼皮打架,她將湯婆子擱到一邊,把那個裝了卷宗的黑色包袱放在腿面,指尖輕輕摩挲著。 發生了這么多事,她是真的身心俱疲了,今兒務必要和他商量出個結果。 這時,馬車停了,邵俞掀起簾子:“殿下,咱們到了?!?/br> 春愿下了馬車,映入眼簾的是幢幢錯落有致的青瓦高房,唐府西角門就在數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