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第1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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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愿原本想解釋番,忽然發現沒必要,索性認了:“沒錯?!?/br> 唐慎鈺手不自覺用力,他看見她因胳膊痛而緊抿住唇,可她仍不屈服,直勾勾地盯著他。 唐慎鈺壓著火:“她是我姨媽,對我有撫育之恩,你不要太過分?!?/br> 春愿打開他的手:“我過分?云氏對你有撫育之恩,難倒小姐就對我沒有撫育之恩了?” 她手指點著男人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要報恩,我也要報恩?!?/br> 唐慎鈺知道,沒得談了。 這時,他看見裴肆帶了幾個太監走過來了。 “殿下,該上路了?!迸崴链浇青咧ㄞ揶淼男?,“您若是走不動,小臣可以讓底下人攙扶您走?!?/br> 春愿不想被裴肆這陰狠的閹人嘲弄,更不想再和唐慎鈺繼續這種無意義的爭吵,她轉身,悶頭往前走。 “公主……”唐慎鈺再次抓住女人的胳膊,深深地望著女人:“我不想你這樣消沉萎靡,這世上除了仇恨,還有別的活法?!?/br> 第115章 藥 :藥 太陽只吝嗇了一個晌午,又躲進厚重的灰云里了。 馬車里有些暗,春愿失神地歪在軟靠上,手指將車窗推開條縫,怔怔地望著緩緩倒退的雪和樹。 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步。 這半年來,她不論怎么威逼、發瘋、詛咒、刻薄,唐慎鈺都低眉順眼地忍受了,可今日,他沖過來維護他姨媽的時候,看她的眼神是怨懟的,甚至冰冷的。 “我何嘗不知道你夾在中間難?!贝涸秆劬λ崃?無聲喃喃,“可我也難啊?!?/br> “殿下您說什么?”一旁跪坐著的銜珠忙問。 “沒什么?!贝涸笓u搖頭,手指揩去淚,“你說,我今兒逼迫云氏下跪,后頭要掌她嘴,是不是過分了,她到底算是有頭臉的長輩?!?/br> 銜珠從箱籠里取出條薄毯子,蓋在公主腿上,聲音哽咽:“若是放作平日,您是最尊貴最得上寵的公主,哪個對您不敬,只管刑杖便是。那婦人滿口污言穢語的,您今兒是替奴婢出頭,這才要教訓她,誰知道那么寸,正好趕上唐大人過來。奴婢是個蠢笨的,曉得您嘴上恨唐大人,可心里……” 銜珠頓了頓,“那會兒邵總管說要去尋唐大人聊幾句話,奴婢左思右想了許久,緊著叮囑邵俞,讓他跟大人解釋解釋那會兒到底發生了什么?!?/br> 春愿疲累地窩在軟靠里,長嘆了口氣:“沒必要,左右我和他的恩怨深了,也不差這么一次兩次?!?/br> 正在主仆兩個說話的當口,馬車戛然而停。 外頭傳來陣腳踏雪地的咯吱聲,輕快而有節奏,不多時,傳來侍衛低沉的聲音:“殿下,裴提督過來給您請安了?!?/br> 春愿蹙眉,沖銜珠搖了搖頭。 銜珠立馬轉頭高聲道:“殿下身子不適,無事,提督便請退下吧?!?/br> “有事?!?/br> 裴肆清冷的聲音從正前方傳來,“不會叨擾殿下太久,幾句話的功夫?!?/br> 春愿不想看見這條毒蛇,索性閉上了眼。 “殿下?!便曋闇惤斯?,悄聲道:“這廝是出了名的陰狠,再說他今兒奉了大娘娘懿旨來的,咱們眼瞅著要去慈寧宮,吃罪不起哪?!?/br> 春愿心里一陣煩,努了努下巴。 銜珠會意,跪行到車口,素手掀起厚重的車簾。 “小臣給殿下請安?!?/br> 裴肆依著禮,恭敬給春愿行了一禮,他左右看了圈:“小臣有件要緊事要同殿下說,不遠處有個清靜茶寮,勞請殿下移步……” “有什么事,你就站那里說?!贝涸复炅舜臧l涼的胳膊,語氣中含著明顯拒絕的意思。 裴肆早都料到她的冷漠和防備,再次行了一禮,給身后打了個手勢,立馬有個年輕內官踏著小碎步弓腰上前來,趴在雪地里。 裴肆直接踩著這太監的背,上了馬車,緊著給阿余使了個眼色,阿余甩了下拂塵,讓車駕啟程,馬車四周護行了數個馭戎監的太監,這架勢,似乎防止人湊近偷聽。 “誰讓你上來的!”春愿驚得坐直了,手爐都掉了,骨碌碌順著她的小腿滑下,落在腳邊,銅蓋子磕開了,從里頭滾出兩塊將熄未熄的銀絲炭,頓時將她的裙腳燎出兩個小洞。 “小臣是閹人,侍奉陛下娘娘的內官,殿下無需如此忌諱?!?/br> 裴肆面不改色地赤手將那兩塊炭捻起,安放在手爐里,不緊不慢地扣好銅蓋子,俯身用袖子擦滅春愿那已經燎起火星子的裙擺,然后將手爐遞到銜珠手里,淡淡說了句“當心些”,全程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頓。 春愿身子不禁往后縮,后背緊緊貼在軟靠上,掃了眼裴肆,他這會兒側身而坐,手隨意擱在腿面上,指尖明顯被燙紅了,但這人一臉的平靜,甚至唇角仍浮著抹淺笑,仿佛根本沒有痛覺般。 可怕的不像人。 而銜珠很是畏懼此人,垂下頭,往她身邊靠,叱道:“你放肆,快下馬車!仔細我告給陛下!” 馬車并不大,三個人就顯得有些狹窄局促了。 裴肆并不搭理銜珠,淡漠開口:“銜珠姑娘可否下車,本督有話要單獨和殿下說?!?/br> “你有什么話見不得人?”春愿隱在袖中的手捏住拳頭。 裴肆笑笑,倒也沒強求讓銜珠離開,他松了松卡在脖子上的銀狐領,輕咳了聲:“小臣今兒是奉大娘娘的懿旨過來的,在莊子里言語上對殿下多有冒犯,還請您恕罪?!?/br> 春愿假笑:“提督未免太小心了,這沒什么?!?/br> 這權閹越恭敬,她就越緊張,過去她就是誤以為他恭敬和善,以至于吃了好大的虧。 春愿揉了下發痛的太陽xue,下逐客令:“我頭有些疼……” 話還未說完,就被裴肆打斷:“周家到底和太后娘娘沾點親、帶點故,這兩日云氏去慈寧宮訴苦,再加上頭先鳴芳苑草場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太后多少有些生氣,今早還宣了陛下過去訓了通?!?/br> 春愿十指交疊,銀牙輕咬住下唇,低頭黯然,她又連累了宗吉。 裴肆看見了她痛苦愧疚的神情,暗笑她到底年紀小,哪怕飛上枝頭也擺脫不了奴仆良善的“道德”,把那情義看得忒重了些,所以才走到了這步,把自己逼得痛苦不堪,這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七寸。 一旁的銜珠體察到主子的不安,忙小心翼翼地問:“提督,您曉不曉得大娘娘將殿下宣到慈寧宮,要怎樣?會不會懲罰殿下?怎、怎么罰?” 裴肆未理會銜珠,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只是用余光脧春愿,淡淡笑道:“殿下不用太擔心,周家已然家道中落,周小侯無才無德,頭兩年還惹出過劉家小姐的情債,大娘娘不見得會沾惹這種腥,情面上照顧一番罷了。況且,如今唐大人似要發周予安的案子,大娘娘且樂得見兄弟鬩墻火并,對您,也頂多申斥幾句。您進宮后直接去找陛下,有陛下護著,興許都不用見大娘娘了?!?/br> 春愿松了口氣,不知不覺,手心已然滲出了汗,再次下逐客令:“提督的話,我記住了,多謝提醒?!?/br> 裴肆點頭,剛準備叫停車,又多提點了一句:“這話本不該小臣說的。如今首輔一黨在朝堂上躥下跳的惹事生非,結黨營私,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說句得罪的話,殿下您非皇族,可現在卻姓了趙,這里頭具體什么門道,您很該有一桿秤。當初萬首輔暗中協助陛下尋回您,又一力促成封您為長樂公主,為的就是今日以替公主生母‘周淑妃’翻案為由,對付太后,將來他好在朝堂一人獨大。您弱質芊芊,可千萬不要當了人家的刀子,如今既然已經和唐大人解除了婚約,最好還是少接觸。您要明白,在這皇城里,富貴平安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夢?!?/br> 春愿淡淡一笑:“提督不覺得說這番話,有些……過于關心本宮了么?!?/br> 裴肆扭頭,直視女人的雙眼:“小臣忠于皇家,您是陛下珍重的阿姐,為了陛下,小臣也當掏心掏肺?!?/br> 春愿不禁笑,這話倒坦白,讓人無可辯駁。 驀地,她又想起了唐慎鈺,那天這人攔下了她的車駕,說了一樣的話,讓她不要見萬首輔……那會兒,他疾言厲色地指責她消沉萎靡,讓她忘記仇恨,換種活法,可她過不了自己的心哪。 這時,春愿小腹又疼了,胸口和底下那處也一陣刺脹,外人在此,她沒好意思痛呼出聲,只能按住肚子,希望借助掌心的熱來消散疼。心里不禁埋怨,從前和唐慎鈺在一起,他怕弄疼她,都是克制的,可這次卻好像……瘋了似的,昨夜沐浴的時候,她發現流血了。 看來,唐慎鈺是真的把這些日子的氣全都發在她身上了。 馬車吱呀吱呀行駛,車內壁懸掛的瓔珞穗子也跟著輕輕左右搖晃。 裴肆仍側身坐著,他原本打算說完那些話就走,可他覺得自己身為內官下臣,公主未發話讓他退下,他就得恭敬守著。 馬車內很安靜,甚至三個人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裴肆抬手整了整狐皮領,順便斜看了眼她,她這會子似乎不舒服,手捂住肚子,雙腿也在微微顫抖。 裴肆不禁想起了前晚,春意正濃時,她哭著拍他的胳膊,喊著小肚子疼,不要了……可等他停下時,她又意亂情迷地吻過來,主動去求歡,在他耳邊呢喃哀求:別走,阿愿怕黑。 到底是勾欄里出來的,慣會使溫情小意。 裴肆輕笑,依照他和邵俞事先商量定的,屆時會把那兩個侍衛推出來,就說是她情亂中強和那兩個侍衛發生了關系。瞧她那會兒在平南莊子里,舉止還算有度冷靜,面對唐慎鈺時仍舊一副含情不舍的樣子,倒真是個能裝厲害的女人,怕是這回嘗到甜頭,還會私招男寵。 表面裝得再高貴,也遮掩不骨子里的低賤放浪。 春愿見這裴肆暗中觀察他,笑得陰險,又不知道在盤算什么,罷了,趕他走,最好一句都不要和他說,莫要讓這小人看出什么端倪來。 “裴提督,你下去吧……” 誰料春愿剛開口,再一次被裴肆出言打斷。 “咦?”裴肆蹙眉,看向女人的手,“殿下您受傷了?” 春愿垂眸,發現右手背上有一條紅腫的血痕,傷不深,就是她手白,顯得突兀。 “呦,這是什么時候弄的?”銜珠忙湊過去,捧起主子的手,用帕子輕輕擦拭,熱淚滾了下來,啐了口:“定是方才那婦人要打奴婢,誤傷了您?!?/br> “沒事兒?!贝涸溉崧暟参浚骸耙稽c小傷罷了,絆地上石子兒劃了都比這重些,過會兒你把茉莉粉兌進潤膚膏子里,給我手背上涂上,遮住些,別叫陛下看見了擔心?!?/br> 裴肆瞧見此,幾乎沒多想,忙從袖中掏出個青花瓷小盒來,雙手捧著遞上去,溫聲道:“這是小臣日前配的傷藥,治抓傷擦傷最好了?!?/br> 春愿瞅了眼那瓷盒,沒有接,心里腹誹這閹狗原就在莊子里,可老半天都沒出現,定是躲在暗中看她笑話,觀察端倪,不曉得又在謀算什么,她冷笑著刺了句:“怎么,提督莫不是早都預料到云氏會傷本宮,所以連藥都備好了?!?/br> 忽地,裴肆心熱耳赤了起來,其實是他脖子和身上被這丫頭抓傷不少,所以配了點藥給自己擦的。當然,他可不會說實話,于是笑道:“前兒底下人孝敬上來只孔雀,性子忒野,把小臣抓傷了?!?/br> 說著,裴肆將袖子卷起些,給女人看他的小臂,上頭果然有數條長短不一的血痕。 春愿立馬扭過頭,不去看,暗罵:好孔雀,抓得好,怎么不啄瞎了他的眼!若是裴肆真成了獨眼龍,那才好看呢。 想著想著,她噗嗤一笑。 裴肆見她嫣然而笑,他不禁也跟著笑了,于是試著更近一步,將藥放在她腿上,柔聲笑道:“這藥真的不錯,殿下試試罷?!?/br> 春愿點頭,拍了下車壁,示意外頭停下馬車,語氣平緩了許多,“提督的好意,本宮心領了,你先下去吧?!?/br> “是?!迸崴帘辛艘欢Y,在離開,他忽然回頭問了句:“殿下,您是不是很厭恨周予安?” 說罷,男人笑著下了馬車。 春愿如同被人迎頭潑了盆冷水般,他看出什么了?這閹狗心思詭秘,還是說查到什么了? 女人臉色難看得很,低聲喃喃:“裴肆……又要暗算我?” 銜珠是個直腸子,笑道:“不會吧,提督方才對您多恭敬。奴婢不懂朝政,人也笨拙,可覺得提督說的話還挺在理,咱當個富貴閑人多好,何苦攪進朝堂那潭子渾水里。眼瞧著大娘娘遲早會放權,日后還是陛下說了算,裴肆原就是陛下的伴讀出身,現在討好了您,也就是討好了陛下?!?/br> 春愿搖頭:“他之前很效忠郭太后的?!?/br> 銜珠嗤笑:“一個沒了根的閹人,就和那墻頭草一樣,風往哪里吹,他就往哪里倒,您可是陛下一母同胞的jiejie,他怎么敢暗算您,這不,照樣恭敬地給您奉上了傷藥?!?/br> 傷藥…… 怕是毒.藥吧! 春愿手比腦子要快,一把抓起那個小瓷盒,推開車窗子,將藥瓶扔到外頭。 猛地回過神兒來,那閹狗估計沒走遠吧。 她忙探出頭去看,果然看見在后面不遠處,裴肆負手獨立在雪路邊,似乎是生氣了,盯著埋在雪中的瓷盒看,跟前的兩個內侍嚇得深彎下腰,大氣兒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