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羅夫人 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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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他想親自護送傅綾羅回去。 有大小舅子頂著差事,他可安心攜美同游,只當慶賀圣人駕崩了,想想就是一大痛快事。 前提是他和傅綾羅沒鬧別扭。 叫紀忱江憋氣的是,傅綾羅不跟他吵,哪怕他故意挑撥,她也不跟以前一樣,說炸毛就炸毛。 他第一次見到了傅綾羅在后宅里的模樣,溫婉冷靜,以乖軟藏起鋒芒,一不注意卻容易被扎得生疼,偏偏發不出火來。 路上要還這樣,紀忱江覺得,自己鐵定憋不住自己的脾氣,他又不是什么好性子。 真要是將傅綾羅的倔脾氣點著了,她燒起來,那才叫人頭疼,不如先分開些日子。 待得大軍開拔回邊南郡,處理好軍中事務回到定江郡,少說也得年底了。 遠香近臭,年根子底下也喜慶,她說不定火氣就消下去了。 * 紀忱江擅長無聲無息消弭危機,他所料沒錯。 臘月中,南地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三皇子成了贏家,繼位新圣。 紀忱江頂著風雪,帶銅甲衛和武官回到王府。 定江王府前,傅綾羅和祝阿孃站在前頭,紀云熙和劉側妃扶著‘大肚子’的瑩側妃在后,在府門外迎接戰勝歸來的定江王。 紀忱江坐在馬上,遠遠就見到夜里總入夢與他過招的小女娘,笑靨如花,鮮妍動人,美得不可方物。 他心底火熱又得意,若非祈太尉和王府丞等人帶著官員也侯在另一側,他真想萬事不顧,直接把人扛回寢殿里去。 他家阿棠,不生氣了,真好! 第52章 紀忱江灼熱的眼神, 是個人就能看得出來,哪怕祝阿孃都沒上前找不自在。 只是回后院之前,她小聲跟傅綾羅調侃, “先前我叫你來前頭,他還一臉勉強, 想也知道沒少嚇唬你?,F在那尾巴搖到天上去, 真是叫人沒眼看?!?/br> 祝阿孃捏著傅綾羅的小手, 發現不冷才笑,“這大冷的天還出來迎他, 也是給他臉, 怪阿孃把你教的脾氣太好了,就該讓他仔細嘗嘗求而不得的滋味兒?!?/br> 傅綾羅被逗得笑出來, 知道祝阿孃心疼她, 她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腸立刻安定下來。 她拉著祝阿孃的手小聲回話:“我脾氣好不好,您還不知道?要是有我惹惱了王上那日, 您可得記得偏心我才行?!?/br> 祝阿孃行事利落,性子也通透,聽傅綾羅這話, 眉頭微微挑起, 興致盎然看向傅綾羅。 “怎么, 你們鬧不痛快了?” 傅綾羅笑而不語,只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祝阿孃, 眨巴出的半分委屈,也叫人疼到骨子里。 祝阿孃立刻就歇了替紀忱江說話的心思,只是到底要叮囑幾句:“牙齒還絆舌頭, 離得近了,就沒有不打架的時候。 阿孃不招人嫌, 只你們兩個性子都倔,小打小鬧無妨,卻別叫人看了笑話,傷了彼此的情分?!?/br> 傅綾羅頓了下,笑容不變,“您放心吧,阿棠最聽您的話?!?/br> 祝阿孃撇了撇嘴,話是這么說,小心著嬌養在身邊的小女娘,她能不知道傅綾羅內里多會折騰人? 有心呲噠幾句吧,就見紀忱江已經看不得她們娘倆親親熱熱,從馬上一躍而下,大跨步就往這邊來。 那眼神,是半點沒往祝阿孃身上飄。 看得祝阿孃又是欣慰,心里又是氣到想笑。 娶了媳婦忘了娘這種事兒,果然不是空xue來風,她就多余替紀忱江cao心。 “你們說說話吧,我先回去了?!彼矝]指望著紀忱江說什么孝順話,扭頭帶著后院里的夫人們回后院。 紀云熙和被扶著的阿瑩倒是一步三回頭,倆人不是惦記自己名義上的夫君,是知道前幾日小朝上發生的事,有熱鬧看不得的遺憾。 不待紀忱江走到傅綾羅身前,王府丞就硬著頭皮攔住人,“王上,臣有事稟報?!?/br> 要是可能,他們也不想做那攔路虎,一不小心就會被迫不及待的狼給扒了皮。 但不攔也不行,離過年沒幾天了。 年后是新圣元年,新圣定是要燒幾把火的,京都在南地吃了這么大虧,必會有動作,他們沒那么多時間等。 紀忱江顯然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蹙了下眉,只沉聲吩咐:“來書房說?!?/br> 然后,他毫不猶豫繞過王府丞和祈太尉,直接去攆根本沒等他的傅綾羅。 王府丞:“……” 他和祈太尉對視一眼,說實話,倆人倒是跟祝阿孃有了那么點異曲同工的感嘆。 原本還對傅綾羅哪怕得罪京都也要留下岳者華的決定有些不滿,如今倆人也都在心里冷笑,夸綾羅夫人有大局觀。 傅綾羅走的不快,紀忱江在內院門口就攆上她,當著外人,他不好跟傅綾羅親近,卻一直緊緊盯著她。 “阿棠,還在生我的氣嗎?”紀忱江溫柔低聲問道。 這些日子,他在傅綾羅躺過的王帳里獨守空床,也是煎熬。 想起她離開時淺淡到幾乎沒表情的雪白小臉,每每在夜里總忍不住反思自己所為。 他知道傅綾羅離開的時候心里不好受,他又何嘗好受。 掌控欲這個東西真的很難改,曾經他就是憑借毫無死角的掌控欲,才能在京都和各封地的多方算計中保住性命,習慣將所有事情都把控在自己掌心,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本能如人飲水,冷暖只自己知道,也沒辦法時刻想著要告訴旁人,他只是想也沒想就做了對彼此都好的決定。 可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無論做什么,他如今所為不只是為了活命,為了報仇,而是為了跟傅綾羅有以后。 既然是他們兩個人的以后,自然不能只有他一個人參與。 換位思考,就像傅綾羅瞞著他去南疆,他會生氣一般,傅綾羅對他擅自決定避子,自然也有權利生氣。 他低眉順眼看著傅綾羅,“先前是我不對,我已經自己領了五十軍棍,保證往后無論做什么都會與你商量?!?/br> 傅綾羅原本不想在外人面前跟他提起爭執,卻沒想到他能做到這一步。 她抬頭看紀忱江,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深邃,里面有思念,還有些她看不分明的愧疚,或者是什么別的。 她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不想再次因為他先低頭而心軟,他們之間問題的根本并不是誰先服軟,她從不介意去哄人。 她看了眼他過于僵直的身子,心下了然,這五十軍棍,只怕是回來之前才打的,打給她看。 怪不得衛明和衛喆剛才在府外,看她的眼神有些異樣,想必他們也覺得王上為了她傅綾羅付出了太多。 但她表情依然淺淡,“若是商量的結果不如王上所愿呢?” 紀忱江沉思片刻,在進入墨麟閣之前,拉住她的手,于冬日暖陽下,讓陽光見證他的決心。 “人總不能事事如愿,即便結果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會再擅自做決定?!?/br> 他不顧所有人還都看著,躬身將就傅綾羅的身高,一手扶著她的背,低頭將額頭抵在傅綾羅額上,與她平視。 “比起其他的,我更怕在你心里,比不上你想要的天高海闊?!?/br> 傅綾羅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只是靠在那只大手上,定定看著他。 喬安和阿彩他們在后頭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們實在是接受不了原本冷漠暴戾,高高在上的王上,有一天能sao到如此程度。 剛才紀忱江拉傅綾羅手的時候,他們和銅甲衛、墨麟衛就都已經低下頭不敢看了。 奈何耳朵實在是沒辦法扔,喬安甚至恍惚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去廟里找師父來給王上驅個邪? 這完全不是他英明神武,令人心底生寒的主君。 紀忱江這番誠懇又伏低做小的剖白,終于讓傅綾羅笑了出來。 如今已經深冬,還剛下過雪,即便太陽燦爛也沒什么暖意。 可紀忱江看到面無表情的小女娘突然笑得又甜又軟,竟從心底升起一股子令他無法抵抗的溫暖愉悅。 霎那間,似是春暖花開,芙蓉最盛,艷色恍人眼。 傅綾羅伸手勾住他帶了扳指的大手,晃了晃,聲音輕軟,“好,我不生氣了,你可要記住自己的話?!?/br> 紀忱江心下大喜,原本以為挨了軍棍能讓傅綾羅心疼,結果看到她眸光更淡,他不免心腸忐忑。 對這小女娘,以前能當個狐貍養,現在完全不敢,也全無招法。 沒想到峰回路轉,他也忍不住露出個笑來。 看樣子,他們家阿棠并不喜歡看他挨打,只想要他剖開心,將她真正放入心間。 知道底下人不敢看,紀忱江還是沒忍住蕩漾,在那笑得極為好看的唇瓣上親了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傅綾羅芙蓉面上沾染緋色,嬌嗔看他一眼,抽出柔弱無骨的小手,走在前頭。 紀忱江勾著唇,俊顏掃去最后一絲陰霾,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甚至替了阿彩的差事,為傅綾羅脫履,攬她進入書房。 而后,不等他與傅綾羅親近,剛才就等在外頭被銅甲衛擋住的祈太尉等人也進了書房。 祈太尉只用一句話,就叫紀忱江飄在半空蕩漾的心腸,啪嘰一聲摔在地上。 “王上,三皇子登基,召岳者華回京,夫人以岳者華宜為邊南郡郡守的理由,壓下了新圣口諭?!?/br> 王府丞心下一緊,祈太尉說這話不是為了告狀,但語氣也過于生硬了。 感覺到紀忱江身上的氣息冷沉下來,王府丞趕緊給傅綾羅躬身行禮。 “臣等絕無不敬夫人之意,也贊同夫人的決定,以岳者華之才,若讓他離開,無異于放虎歸山,若新圣想要動南地,他必定會是最棘手的敵人?!?/br> 祈太尉反應過來,低頭附和:“臣等此來,是想要與王上商議,只以邊南郡郡守之職,只怕無法令新圣信服,定江郡御史之職也容易被新圣動手腳。 夫人的意思是,請岳者華領邊南郡郡守和御史之職,至于定江郡御史,令岳者華推薦人選?!?/br> 紀忱江平靜看了傅綾羅一眼,問:“這是岳者華的意思?他要為南地效力?” 傅綾羅笑道:“他欠王上一個人情,也欠我一個人情,至于將來,自然還要看王上是否有問鼎心思?!?/br> 王府丞不動聲色看了傅綾羅一眼,他沒說,那岳者華在他們面前像個滑不溜手的泥鰍,什么準話都沒有。 可在綾羅夫人面前,他卻老實的多。 哪怕是夫人明目張膽的算計,他也只溫和笑著全部接下,若說岳者華對夫人沒什么心思,傻子都不信。 一個國士之才,甘愿為了個女娘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