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沒人笑！

    就白蓮婷撐著下巴輕輕扯了下嘴角。

    大學生們反而更嚴肅認真了。

    他們能被選中，往往都是各方面條件符合之后，被滾社暗示可能要被荊小強安排做些不一樣的工作，還毫不猶豫的優秀成員。

    荊小強只好自己搓手降低驚險程度：“其實沒什么危險，唯一的風險在于，你們在出國工作學習后，忘記了自己的努力是為什么……”

    相當部分這才知道是要出國工作學習，表情還是興奮了下，又馬上安靜傾聽。

    荊小強滿意的就是這：“大家知道我從91年在鵬圳搞了滾社夏令營之后，開始長期出國表演，積累了豐富的國外工作經驗，也帶過無數歌舞表演、電腦技術的大學生，建筑隊伍、餐飲團隊出國，目的很簡單，盡可能的賺取外匯為改開做貢獻，盡可能的學習先進技術為祖國做貢獻，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說得這么透徹……”

    他還想了想：“因為現在的歐美國家太先進，太美好，我們需要追趕的距離很大，所以很多優秀的人才出國以后，多多少少因為優渥的生活就留在了海外，這無可厚非，每個人都有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權利，我也相信他們當中很多人，在祖國需要的時候會義無反顧的回來，但問題在于，我們這類出去的大多是技術型人才，明白嗎，因為語言、文化等方面原因，我們的留學生很少有走上管理崗位的，所以白小姐這邊能夠對接寶捷公司的管培生才顯得特別重要，可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快消產品、日化產品的管理人才，還需要大量商業、藝術、地產等等各行各業的人才，這些人就很珍貴了……”

    說到這里，荊小強指了指在場各位，大家居然都屏息凝神。

    也許是感受到了肩頭的重擔吧。

    荊小強趕緊再輕松點：“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留學了，去歐美留學的最佳階段就應該在內地讀完本科，太早去，考歐美大學甚至過去讀高中，基本上沒有形成完整的三觀，受到的文化沖擊接不住的話，很容易放縱自己，白白浪費了可能升華的人生，而你們現在出發，剛剛好?！?/br>
    還是沒人吭聲，只全體默默點頭。

    也正常，96年啊，面前這些剛畢業的大學生，基本都盡量穿得很正式很像大人樣了，襯衫、西裝、t恤大多還是皺巴巴的水平。

    整個國內都處在窮哈哈的狀態，哪怕這些重點大學的高材生，在最浪潮前沿的鵬圳，了不起有一兩千塊的月薪已經是天價，現在聽聞居然是要到國外去工作學習，還有額外的“任務”，忐忑緊張跟視死如歸都交織在一起了。

    還得是白蓮婷當捧哏：“瞧您說的這話，那具體做什么呢？”

    荊小強滿意：“能加入這個工作計劃的，各位英語水平都比較好，也有較強的團隊、學生會相關社會活動經驗，所以現在你們可以當做是同一期培訓班，但分別去東京、巴黎、洛杉磯、奧克蘭等四家迪尼士樂園學習，至于能學到什么那就靠你們自己努力，從清潔工到米老鼠扮演者，從設備維護到游樂園管理，什么都要學，當然，你們全都是頂著由hk公司招募，為了在hk建立一家迪尼士樂園本地化人員管理儲備的名頭去，可實際目的卻可能是為了在鵬圳建成我們自己的影視樂園……”

    眾人有點恍然大悟，又有點露出憧憬表情了。

    畢竟是去從小就聽說的迪尼士樂園，光是想想就充滿了童話般的向往，嗯，哪怕學成技術回來建設我們的樂園也沒問題呀。

    荊小強還是忍不住又加碼：“你們沒注意到我說的是可能嗎？你們認為大家出去拼命學習就為了回來搞一座影視樂園嗎，我更想把大家理解成種子，你們可能是未來各行各業的種子，去學習的不光是人家那點游樂園的規章制度怎么賺錢，更重要是學習為什么要有這樣的規章制度，為什么要這么管理，如果舉一反三放到別的行業行不行，也許你們中間未來就有國內最成功的商業老總、地產老板、藝術總監，明白了嗎，我們作為中國人，血脈已經注定幾乎很難在歐美大企業走上管理崗位，也不可能白手起家再創造什么歐美商業神話，但當你們學成回國，卻恰恰有這種可能，這個巨大的市場，逐漸發達起來的經濟規模，都是你們最大的舞臺……”

    大家這下終于完全明白，掌聲熱烈！

    終于有膽大的提問：“您會來看我們嗎？”

    還是追星！

    感覺看到的荊小強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偉岸，所以哪怕前面是個坑，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只要有空去看看他們就行。

    白蓮婷都笑起來，荊小強這明星光環帶動的凝聚力非同小可呀。

    荊小強也笑，兄長般的那種春風化雨：“我是藝術家，也是迪尼士集團首席藝術總監，所以說你們上頭是有人的，再打著只有讓你們學到了精髓，才能幫美帝國主義賺更多錢的幌子，我相信你們未來的職業生涯會非常輝煌，你們會拿著幾十上百萬元的年薪，滿世界飛行，住五星級酒店，跟世界各地的精英打交道，唯一的困難就是我一開始提到的那個問題，你們還會記得這一切的美好生活背后是什么目的嗎？”

    本來已經驚喜的笑起來，原來我們在荊小強的手下做事，又詫異的聽到是這么高薪高能的紙醉金迷生活，就聽見最后荊小強的語重心長。

    又安靜了。

    荊小強有安排：“所以說在出發前的最后一課，我帶你們去看看，我們在為什么努力?！?/br>
    所以說連白蓮婷的眼里都帶著癡迷呢。

    荊小強就像當時他給李家二少爺開玩笑說起的那樣，他已經不會教育孩子不要成為路邊的乞丐了，而是要教導這些天之驕子，怎么去讓更多人不要成為乞丐。

    兩部大巴車就把沒什么行李的大學畢業生們帶著一同離開鵬圳，前往king牌工業園區。

    不愛拋頭露面的汪茜在車上等著。

    白蓮婷迫不及待的給她講述了荊小強剛才的說法：“介是嘛，介是人類精神文明的結晶啊姐介！所以我也很想看看以后他教育娃能變成啥樣?！?/br>
    汪茜忍笑：“明白明白，您盡管結晶，我幫您打掩護，焦漪的地盤嘛，我知道我知道……”

    開車的荊小強翻白眼，好好一事兒你們怎么就非得這么牽強附會呢。

    第1435章、還是你單防好了

    人家焦漪很配合工作好不好。

    在廠區接待參觀訪問團隊的時候，都穿著淡藍色的電子廠工作服，把長發盤起來用網兜罩在工帽里，最后還戴上口罩！

    可就是這樣，那露出來的一雙濃眉和淡瞳大眼，都讓白蓮婷隔著老遠，在一堆工作服里認出來。

    用舞美化妝師的眼光嘖嘖：“望穿秋水就是從來形容介樣兒的，都拉絲兒了！”

    汪茜偷笑不說話，但專心看人家的情緒表達。

    她才是被荊小強徹底帶上了藝術家的路子，哪怕身體有點遲了，但還可以再堅持幾年，生孩子也有這個延緩的目的。

    焦爸這段時間都扎身在滬海，專注于二手液晶面板生產線和較為基礎的淘汰芯片生產線建廠。

    所以焦漪自己來做電子工業園區的介紹，字正腔圓的口音一點右岸味兒都沒有。

    目前全國世面上最流行的金牌電熱水杯就是在這里生產，截止今年上半年已經可以做到月產二十萬只，銷往整個國內市場……

    沒認出來女神的大學畢業生們吃驚，哦哦哦，這個杯我在學校也有用，原來是這里生產，原來這個金牌的金，也是“荊”？

    其實走進無塵化的電子廠車間，都要穿上防塵服和口罩。

    焦漪好像已經很嫻熟這個接待工作，笑著解釋：“這個電熱水杯的設計出發點呢，就是跟小強當初推出的東日牌方便面、方便葛根粉、方便小火鍋配套，希望大家在學習工作之余，能夠吃到熱騰騰的飯菜……”

    畢業生們恍然，忍不住一起鼓掌。

    這一系列產品在市面上都是以價廉物美著稱，差不多也是大家不怎么寬裕的大學生涯必備生活佳品。

    沒想到背后有老大這片苦心在里面，自豪又感動。

    汪茜亭亭玉立的站在最后面，也輕輕鼓掌，當年他們剛開始做這些東西的時候，還不是什么都沒有，現在孕育出越來越多的果實了。

    白蓮婷覺得這時候應該安排個人拍照，潘云燕不在她還不習慣了。

    汪茜笑說大家都故意給她騰空間嘛。

    白蓮婷悻悻：“你們滬海的統一戰線做得非同凡響啊?！?/br>
    荊小強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套來自焦盆的熱水杯設計原理，超級超級超級簡單。

    巧妙的物理設計，主要就利用了兩塊不同材質的金屬導熱導電熱膨脹率不同特性。

    保證到溫度就暫停，也能防燒干。

    還把成本降到了極致。

    這的確是焦盆人在產品設計中的優點，他們總能精益求精的追求成本和效果的最佳契合點，然后輔以領先的外觀設計，就可以吊打全球對手了。

    只是等中國人加入這個戰團，再從人力資源和原材料成本上壓低一截，焦盆人也想不到他們會窮途末路。

    所以環顧四周，習慣性的沒找到自己那些外籍商務助理，就對白蓮婷：“你注意聽這個電熱杯的技術介紹沒，可以以這個為出發點，建立一個國內各專業逐漸填充起來的產品研發機構，你幫忙給成小姐……算了，我給她說，你給焦小姐說可以搞個這種研發機構，我們出國機會多，各種國外有用有意思的產品都可以帶回來拆解研究，有市場了我再來解決版權問題?！?/br>
    其實他說的恰恰是國內好多先發制造業老板在這個年代最常用的辦法，利用港臺、日美等地產品優勢，跟落后的內地市場間找尋落差機會。

    當然版權問題就根本不在考慮范圍，這也是后來內地制造業被國際上普遍定義為盜版貨的根源所在。

    一來因為沒這個版權意識，二來是真沒錢，如果按照歐美體系繳足版權費用，估計也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白蓮婷想揶揄他裝撇清可是一把好手，但算了算了，忍住嗯嗯。

    荊小強是真在動腦筋，不光是這個工業制造的局面，他知道自己不專業，需要大量的產業規?；拍苄纬勺汾s局面。

    更關注的還是人，從自己帶來這群有著特殊重要任務的名牌大學畢業生，到這一片電子廠數萬工人。

    他們才是這片浪潮的每一滴水花。

    一直默默在后面看，等焦漪帶著大家參觀完了主要的金牌電子廠車間，差不多也到了接近晚飯的時間，兩人才有個眼神交錯。

    明顯是問他行嗎，這樣就安排用餐了？

    荊小強搖搖頭，抬手擊掌示意：“重點來了，走，跟我一起去個地方，防塵衣脫了口罩可以不摘?！?/br>
    大家連忙依言照做，紛紛跟著荊小強快步出了廠房，順著后門出去……

    其實荊小強不摘口罩的目的，是為了讓大家掩護他。

    幾十號人在十幾個保鏢拉開距離的交叉包圍下，待在工業區跟生活區的一個路口。

    跟之前寬敞明亮又富有現代化氣息的高大廠房不同，這里很多還是原本的農村街道舊房屋。

    然后幾座巨大的宿舍樓非常突兀的矗立在旁邊。

    那種層層疊疊的樓層、長廊，掛滿了各種晾曬衣裳的密集程度，對這個年代的大學生們來說甚至有種熟悉感，和他們在大學校園的也差不多。

    只是密集程度加深了好幾倍。

    荊小強蹲在路邊花壇上：“今天除了帶大家來看工業制造光鮮的一面，這是唯一能夠帶我們擺脫落后貧窮局面的工業化之路，也是帶大家看看大時代下普通人的生活場景?！?/br>
    他其實也是那回春節后跟埃森、伊面來看到的感受：“你們都是大學生，應該聽得懂，工業區啊，它是個效率的制造單元，所有一切都是為了讓生產效率最大化，相應的會減少人的生存空間，限制人的流動……”

    果然，就像是為了印證荊小強的說法，放工的汽笛聲響起，從無數廠房大門開始如潮水般涌出來大量工人。

    成千上萬的工人帶著疲憊的神情，對站在路邊也不多光鮮的這些戴口罩人群熟視無睹。

    絕大多數人都是麻木的匆匆走過，機械重復了無數個日子的狀態，讓他們相互之間都沒什么話可說。

    也許走在街頭看見十個、百個人最多只是覺得擁擠。

    現在千萬人擁擠著人頭攢動，量變必然帶來質變的那種視覺沖擊力，跟校園里差別就非常巨大了。

    因為大學生無論什么狀態下，那種神情態度是能夠區分出來的。

    簡單說就是眼里有光。

    而眼前除了極少數個別人，到處灰蒙蒙一片。

    哦，那極少數當然就是擠在廠門外的小戀人，也許是還沒有被社會毒打夠，他們臉上還能看到些笑容。

    可連這點情感都只能擁擠在路邊花臺展示，私人空間可見多么逼仄了。

    荊小強引導這些大學畢業生觀察：“這是個宏大的敘事，社會要進步，國家要發展，勤勞是反復歌頌的美德，每個人在為這個社會這個時代的發展做貢獻，但如同巨大機器運轉下的每個螺絲釘、小齒輪，那都是活生生的命運體，誰來關心他們的內心感受呢？”

    大學畢業生們認真傾聽，這可能是他們從來沒有感知過的高度跟視野。

    荊小強就是這樣帶動：“我帶領文藝工作者，歌舞演員，滾社每年固定在鵬圳的夏令營，都是在為了撫慰這種宏大敘事下個體的疲憊，而你們，到這個時候可以體會那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你們有可能會引領改變這種局面，那就有責任讓更多人過得更好，這才是我們拼命走出去，甚至不惜很多時候對外國人卑躬屈膝、笑臉相迎的原因?！?/br>
    人和人對外界感知是有差異的。

    藝術家往往是對這種感知最敏銳的存在。

    但能在名牌大學里讀完學業，已經算是極少數比較接近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