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凌晨后，楊兮又夢到了父親，她以為父親是來接母親的，然她夢到父親站在母親床邊，臉上只有怒容。

    楊兮夢里跟著父親走，來到了子律和振遠休息的屋子，兩個孩子合衣躺在床上，她在父親臉上看到了慈愛。

    當楊兮醒來的時候，她的心咚咚直跳，父親臨走時拍了拍她的肩膀，臉上是欣慰和驕傲。

    楊兮睜著眼睛鼻子發酸，這個夢太真實了。棤

    周鈺聽到聲響睜開眼睛，此時天際已經蒙蒙亮，他見妻子紅著眼睛，以為岳母夢里去世了，忙去看岳母見小幅度的呼吸還在，他轉過頭，“難受了？”

    楊兮搖頭將夢境講了，“如果托夢是真的，父親是怨母親的?！?/br>
    父親重情義，如果不是人品不錯，公爹也不會和父親交好，父親惱火母親的作為，也對展鵬失望了，唯一欣慰楊家還有振遠，還有她。

    周鈺默不作聲，他的父母很少入夢，印象深刻一次是大年三十夢到了父母在笑。

    太陽升起，天色大亮，夫妻二人簡單洗漱后，他們沒換衣服，二人的衣服以素色為主，不用特意去換。

    屋子外，衛氏天蒙蒙亮就來了，她昨夜守到了凌晨，后來清楚繼續守下去公主也不會讓她進去，這才與爹一起離開主院。

    楊兮聽到女官匯報只有衛氏一人在外面，她想至少衛氏是個好母親。棤

    咳咳聲響起，楊兮身子有些僵硬，好一會才去看床上的母親，老太醫一早就在外面等著，聽到聲響進來針灸。

    水氏隨著針灸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因為長久睡眠腦子有些發沉，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到了南方，女兒已經啟程趕過來。

    老太醫仔細檢查后，依舊搖著頭，因為針灸水氏不能動，她現在惜命不折騰。

    等老太醫針灸結束，水氏才發覺不對，她轉過頭見到了屋子里的男女，水氏仔細打量著女子，眼底只有陌生感。

    楊兮也打量著母親，的確是回光返照，老太太精神越來越好，她察覺母親眼底的陌生，楊兮扯了扯嘴角，因母親清醒掀起的波瀾再次平靜。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不想死

    水氏遲緩的神經終于反應過來，她想坐起來可惜沒有力氣，只能側過頭看著女兒，干枯的眼睛想流淚，只是病的太久了，好一會才擠出幾滴眼淚。

    水氏嗓子沙啞，“我的兮兒，兮兒，娘終于見到你了?！?/br>
    楊兮，“.”

    她沒有升起任何共情，娘自以為演的很好，可眼睛騙不了人，娘眼底打量沒斷過。

    水氏眼底不滿女兒和女婿的穿著，二人身上太素，并不是她想象的珠光寶氣，女兒頭上只有一個發簪，成套的頭面都沒有。

    至于配飾，女兒和女婿只有一塊玉佩。

    楊兮步伐有些僵硬，她走到床邊就被母親抓住了雙手。

    水氏碰到了玉鐲子，她的眼睛瞪大兩分，竟然是暖玉，她心想這才對，這才配得上公主。

    水氏紅著眼眶，“這些年娘一直惦記你，娘為你驕傲，嗚嗚，只是娘想見你沒能力，娘心里苦??！”

    周鈺不動聲色的將岳母手掰開，妻子的手已經青了，可見岳母用了多大的力氣。

    水氏隨著女婿的動作愣住了，抬起頭看著女婿，當年她就打怵女婿，現在更不敢作妖。

    周鈺開口，“岳母，這些日子我們寫了太多字，娘子的手不舒服?！?/br>
    水氏干巴巴的，“我太激動了?！?/br>
    楊兮沉默不語，都說回光返照的人有感應，越是猜到母親的心思，楊兮越失望，母親回光返照執著的不是對振遠和方秀的懺悔，而是榮華富貴！

    水氏再次抬眼的時候，觸及女兒冷淡的眸子，她終于冷靜了，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楊兮側過頭對著女官道：“將衛氏和振新帶進來，對，還有子律?！?/br>
    女官恭敬的退下，衛氏和振新最先進來，子律來的要晚一些。

    而水氏一直沒再開過口，她很聰明的認識到與女兒的陌生，為了不惹女兒厭棄，她老老實實的躺著。

    子律的聲音響起，水氏才側過頭，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這是子律？”

    楊兮示意子律上前一步，“嗯，女兒最小的兒子?！?/br>
    水氏想要看清子律，她坐起身，婆子忙放了靠枕，子律被細心養大，還不到十歲，已經有了少年模樣，一雙眼睛明亮有神，生長環境造成子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這般有神奇的少年郎太惹眼。

    水氏心有再多算計，見到出色的外孫，她的心也軟了，“好，好孩子，快讓外祖母好好看看?！?/br>
    子律感覺爹推了他一把，他乖乖的上前，“外祖母?！?/br>
    水氏握住少年的手，“好，好?！?/br>
    衛氏沉默不語的站在一旁，垂下的眼里盡是諷刺，她這個婆婆現實的可怕，衛氏的手被兒子扯動，她看向兒子，見到兒子眼里的擔心，衛氏的心瞬間滿了，她只要有兒子就夠了。

    水氏咳嗽起來，好一會止住咳嗽，水氏看向衛氏母子，她心里記恨衛氏，哪怕衛家為她治病，她心里依舊記著衛氏，衛氏救她有目的，她們只是各取所需。

    水氏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不過，她現在需要衛氏和振新，想到這里，水氏抬起手，“振新到祖母這來?！?/br>
    這一聲呼喚，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小男孩的身上。

    振新有一瞬的害怕，他害怕祖母，衛氏卻不怕婆婆對兒子不利，婆婆沒得到姑姐信任，婆婆會對振新好。

    振新因為身子不好早慧，他被娘輕輕推一把，邁著小步子來到床邊，乖乖巧巧的喊著，“祖母?！?/br>
    水氏眼底復雜，在濟州府城她不在意這個孫子，現在來到南方見到女兒，她反而惦記這個孫子，他們逃離了濟州府城，還不知道兒子會怎樣，可能這個孩子是兒子唯一的血脈了。

    水氏說了一聲好，對著女兒介紹，“兮兒，這是振新，你弟弟的小兒子?！?/br>
    子律忍不住開口了，“外祖母，我聽娘說我只有一個表哥振遠，小名瓊兒，我表哥呢？”

    楊兮手在兒子背后，忍不住擰了兒子背后的軟rou，她認清母親沒有悔意后，她就不想讓母親見振遠了，反正振遠進了院子已經足夠了。

    老太太沒多少時間了，還是別刺激老太太了。

    子律臉扭曲了下，親娘真下狠手啊，眼淚汪汪的看向爹，意思爹你看看你媳婦。

    周鈺抬起手捏住兒子的耳朵，子律徹底老實了。

    水氏的臉色變了變，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須解釋，這時忍不住看向衛氏，她沒忘記衛氏對她的試探。

    衛氏再次低下頭，只是嘴角小幅度上翹。

    水氏確認衛氏不會搗亂后，她沙啞著嗓子，“當年逃難路上艱難，都怪我不爭氣拖累趕路，我沒看住振遠，嗚嗚，怪我這個老婆子，我沒臉去見你爹?！?/br>
    楊兮想到夢里爹一臉怒容，她想爹更不想見母親，“一直沒尋找過？方秀呢？”

    水氏低著頭，“找了，怎么沒找，你弟弟找了許久，可世道那么亂一點線索都沒有，方秀恨我們，方秀自己去尋找最后也沒了?！?/br>
    楊兮沉默不語，子律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要不是耳朵被揪著，子律還能再往上翻一翻。

    水氏沒看到，衛氏卻注意到了，觀察公主和侯爺的反應，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她死勁搖頭甩出想法，不可能的，振遠丟在北方，當時他那么小。

    衛氏控制不住心里的猜測，她的頭猛然轉向窗戶，公主有兩個兒子，他們坐船南下時，聽海軍議論子恒世子在北方北伐。

    衛氏手再次抖了起來，那么跟著公主一起來的少年是誰？當時黑夜沒看清長相，衛氏現在想去看清卻不敢。

    水氏說完后，見到女兒臉上依舊淡然，她放心了，女兒對她都陌生，更不用說沒接觸過的方秀和振遠，“哎，不提傷心事了，振新是你弟弟唯一的兒子?！?/br>
    說著推了一把振新，“快叫姑姑?！?/br>
    楊兮可以對母親冷靜，對年幼的孩子眼底有了溫度，這個孩子十分瘦弱，白朗信上說濟州府缺糧，孩子沒有營養又坐船南下，這孩子沒生病已經是奇跡了。

    楊兮想到初見振遠時的場景，眼底再次柔和了，抬手摸了摸孩子的頭，大人的錯誤不在孩子身上。

    振新精神敏感，他沒感覺到不喜，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姑姑?！?/br>
    楊兮摸了摸孩子的頭發，“嗯?！?/br>
    水氏咧嘴笑了，還想說什么，突然咳嗽起來，噗的一聲吐了血，回光返照的力氣用盡了。

    水氏倒在了床上，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我，我不想死?！?/br>
    楊兮叫太醫進來，她拉開害怕的振新，衛氏一把將振新抱在懷里，楊兮聽著衛氏說不怕，多看了衛氏一眼。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四章 距離感

    水氏唇邊的血跡已經清理干凈，她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女兒，幾次張口想吐出聲音，胸腔的疼痛讓她麻木，只能重新閉上嘴巴忐忑的看著太醫。隇

    太醫松開手后搖頭，已經沒有針灸的意義，“公主節哀?！?/br>
    楊兮示意太醫下去，她來到床邊坐下，并沒有握住母親伸過來的雙手，“娘，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在趕來的路上拿到了子恒的家書，家書中攜帶了展鵬的親筆信?！?/br>
    水氏瞳孔緊縮，她的眼底閃過慌亂，很快被憤怒取締，干啞的嗓子發出音節，“他，他不孝?！?/br>
    水氏用盡了全力說出三個字，目光看向衛氏，水氏還想說什么卻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她的手顫抖指著衛氏，她想對女兒說衛氏也不孝。

    可惜嗓子好像啞了，她眼底滿是不甘，死亡的來臨帶給她恐懼，恐懼下只想報復，衛氏別想利用她得到富貴，至于親生兒子，水氏看向女兒，伸出手抓住女兒的手，無聲的喊著，“你弟弟不孝?！?/br>
    楊兮心里升起的傷感瞬間消失，娘臨死也要拉上墊背的，娘可以對不起任何人，不允許子孫對不起她。

    周鈺見妻子手有些腫了，他想掰開岳母的雙手，可惜沒掰開。隇

    楊兮心里木然，已經感覺不到手疼，她對上母親瘋狂的眼睛，“娘，您可有過一絲悔恨？”

    水氏并不是蠢人，她臨近死亡除了瘋狂只剩下冷靜，她審視著女兒，女兒的疏離與冷漠，她認為分隔太久，可她要死了，女兒卻問她可有悔恨？

    水氏這輩子不覺得對不起女兒，也不覺得對不起兒子，唯一錯事是振遠。

    楊兮見母親瞳孔緊縮，她心里想爹要是一直活著，娘會演一輩子賢妻良母，可惜沒有如果，側過頭對子律道：“喊你表哥進來，最后一面了，所有恩恩怨怨該結束了?！?/br>
    她本意不想振遠進屋子，振遠嚇死祖母對名聲不好，現在改變主意了。

    因為楊兮希望母親臨死前能懷有愧疚。

    周鈺接了話，“這些年振遠一直惦記您和展鵬?！标?/br>
    所以不是孫子嚇死祖母，而是孫子想看祖母最后一眼，這是孝順。

    水氏搖著頭，她不想見振遠，哪怕死了也不想見，可惜她沒晃動頭，因為女兒已經脫離她的雙手，并且控制住了她的腦袋。

    振遠一直在屋外站著，衛家人能來的都到了。

    子律喊出振遠表哥后，衛家人瞳孔一縮。

    振遠意外姑姑會喊他進去，既然姑姑讓他進去，他更不畏懼了。

    水氏見到了振遠，這個孫子健康俊秀，一身氣度在身，一看就被教養的很好，不像小孫子體柔膽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