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琮長長吐出一口氣，放下手機。

    心想：算了。

    第194章 兩千

    也許是額頭的傷勢影響他思考，回家后他什么也沒做，只昏沉沉地睡了一覺。

    睡醒后天還黑著，時間是凌晨三點。

    閉上眼睛接著睡，到了早上七點。

    他繼續睡，這次足足睡到十點半。

    除了睡覺，似乎不知道該做什么了，縫針時打的麻藥早已沒了效果，現在傷口處一陣陣脹痛，疼得他心煩意亂，也愈發頹然。

    他躺在床上猶豫要不要繼續睡下去，手機忽然響了，鈴聲在寂靜的室內像炸了一樣刺耳。

    瞿明琮接了電話，是許宸杰打來的，許宸杰開口就問：「不是要見田小俊嗎？你人呢？」

    瞿明琮愣住，想起來了，因為昨天聽說丁兆林死了，所以把探監時間改約到今天了。

    「我馬上到?！?/br>
    他不是半途而廢的性格，雖然少了一個人……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完。

    沒刷牙沒洗臉，他頂著一頭蓬松的亂發，隨手抓起一件厚外套就匆匆出了門，然后趕在午休時間前見到了田小俊。

    那是一個十分瘦小的男人，背部微駝，眼角下垂，目光不自然地四處亂轉，天然帶著幾分做賊心虛的氣質。

    盡管對方是坐著的，但瞿明琮觀察下來猜測，這個田小俊就算站直了，恐怕身高都沒有一米六。

    這個體型應該能從博物館二層的樓梯間窗戶鉆出去。

    瞿明琮依稀記得丁娜的身高好像是168，接近一米七了，在面對田小俊時有明顯的身高優勢，如果丁娜發現對方形跡可疑，那么大膽的上前質詢，或者發生摩擦、爭執，這種可能性很大。

    在親眼見到田小俊之后，瞿明琮在腦海中對整個事件發生過程的推測有了最后的定論。

    「你認識丁娜嗎？」他問田小俊。

    田小俊神情迷茫，搖了搖頭，「誰??？」

    「丁兆林的女兒，丁娜?！滚拿麋?，「丁兆林你總該有印象吧？你去他博物館里偷過幾次東西?！?/br>
    田小俊神情恍然，「噢……我知道他，咋了？他要找我賠錢嗎？我可沒錢啊，而且那都是以前的案子了！我都已經蹲監獄了他還想怎么樣？」

    瞿明琮沒多少耐心，直接挑明道：「丁娜墜樓身亡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田小俊的眼珠子向旁邊瞟，「我不知道啊……新聞上不是說可能是自殺嗎？反正不關我的事?！?/br>
    「出事那晚你也在博物館里，說說你了解的情況?！滚拿麋?。

    「話不能亂說！」田小俊猛地一驚，下垂的眼皮也跟著抖了抖，反駁道，「你有證據嗎？！我刑期快滿了，你別害我！我又不認識你！」

    沒有哪個小偷愿意跟命案扯上關系。

    「緊張什么？」瞿明琮扯了下嘴角，慢慢說道，「已經定性為意外墜亡了，不是謀殺，沒人害你，你可以不承認自己當晚去過博物館，不過……如果能提供一些線索，也許會對你有幫助?！?/br>
    「幫助？」田小俊豎起耳朵，面上仍警惕著，「什么幫助？能幫我減刑嗎？」

    瞿明琮看著他：「你這話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那晚你確實在現場？」

    「我可什么都沒說！」田小俊又否認，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轉，「別想套我的話?！?/br>
    瞿明琮淡淡笑了下，「行吧，既然你提供不了線索，那這次會面可以結束了，再見?！?/br>
    他作勢要走，田小俊卻急了，上半身向前傾盯著瞿明琮：「喂！別走??！你還沒說能給我什么幫助！」

    瞿明琮懶洋洋的轉過身，瞥眼瞧他，「我沒有幫你減刑的本事，不過，錢你總歸是需要的吧？」

    沒人

    會跟錢過不去，田小俊著急地問：「多少？」

    「兩千?！滚拿麋S口報了個數，「我在查丁娜的死因，兩千算我個人給你的信息費?！?/br>
    錢不能給得太多，那樣對方反而會瞻前顧后以為是陷阱，也不能太少，以免提不起興趣，瞿明琮覺得兩千剛剛好。

    田小俊皺眉，「兩千太少了?！?/br>
    瞿明琮笑了，「我查這案子一共也不掙幾個錢?！?/br>
    就算是事務所以前查小三的時候，他給知情人的信息費也就五百，兩千算很大方了。

    田小俊坐在玻璃窗后面糾結一陣，又問他：「什么情報都給錢？」

    「當然要跟丁娜死亡當天有關，我又不是冤大頭?！滚拿麋氐?。

    「只要是和她那天有關，就給兩千？」田小俊不確定的再次問，「不會給我自己惹麻煩吧？」

    瞿明琮煩了，「你都已經這樣了，誰有空找你麻煩？」

    他這個態度，田小俊反而安心，慢慢縮起脖子，駝著背，小聲道：「那天晚上……我確實在博物館?！?/br>
    瞿明琮重新坐回來，「丁娜是怎么死的？」

    田小俊撩起眼皮飛快看他一眼，然后迅速垂下眼簾，將關系撇得干凈，「這我可不知道，反正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活著?！?/br>
    瞿明琮想了想，拿出手機，找到上次在博物館拍的照片，然后懟到玻璃上讓田小俊看清楚，「你那晚去博物館是不是偷這件古董？得手了嗎？」

    田小俊皺眉看了看，搖頭：「這誰能記??？都過去那么久了，反正我就記得那天我拿的是柜子里最大的一個瓶子?！?/br>
    瞿明琮無聲的翹了下唇角，和他推測的一樣，這個不識貨的小偷，放著一堆青瓷白瓷不拿，單單拿了一件青花瓷，只因為器具體積夠大，真夠實在的。

    「我本來以為博物館已經沒人了，誰知道丁娜會突然跑下來，正好撞見我……」田小俊皺眉回憶著，「她看見我拿著一個瓶子，就問我是不是要把展品送回展區，那我肯定說是啊，結果因為我沒乘電梯，她就看出我不是工作人員，追上來了……哎，我當然不能乘電梯，電梯里有監控我又不傻?！?/br>
    瞿明琮看著他，「那她追上來之后呢？」

    田小俊搖頭，「沒、沒沒有，我跑得肯定比她快啊?！?/br>
    他抬手一番比劃，擠眉弄眼，「嘿，我把瓶子直接往后面一扔，然后從二樓的小窗戶跑了?！?/br>
    瞿明琮：「扔了？摔碎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都要溜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田小俊挺起胸，理直氣壯，挺了一會兒，腰板再次彎下來，恢復駝背的姿勢，「……不過，我好像聽見嘭咚一聲，可能……可能她被我砸到了？」

    瞿明琮挑眉，「你把她砸死了？」

    第195章 視頻

    “你胡說什么？！”田小俊差點跳起來，“你有證據嗎就亂說！我我我我只說聽到嘭咚一聲，是那個瓶子摔碎了！又沒說砸到人！你別坑我！”

    瞿明琮對田小俊的反應見怪不怪，冷淡回道：“別緊張，時過境遷，沒有證據，就算真是你砸的也沒人知道?！?/br>
    “沒砸就是沒砸！”田小俊堅決不認，“她是自殺，跟我有個屁關系！我知道的已經全說了，兩千塊錢什么時候給我？”

    “給我一個能收錢的賬號，現在就給你轉過去?！宾拿麋?。

    田小俊聽到要轉賬，怒意全消，半信半疑盯著瞿明琮，然后報出一個銀行帳號。

    瞿明琮在手機上給他轉了兩千，然后將手機翻個面，貼在玻璃上讓田小俊看清楚。

    “我們兩清了?！?/br>
    瞿明琮起身走了。

    ……

    瞿明琮沒全信田小俊的話。

    這事已經過去一年多，既沒人證也沒物證，田小俊提供的信息瞿明琮必須要進行甄別，比如，田小俊說到逃走時，眉眼微抬露出得意之色，所以這句話應該沒有撒謊。

    逃得慌張，那一聲嘭咚，究竟是砸到人還是砸到地上，田小俊大概也不確定。

    瞿明琮推測砸到的可能性不大，因為田小俊從二樓窗戶逃，丁娜從三樓追，位置上來看，田小俊比丁娜低得多，再加上瓶子向后呈拋物線下落，大概率會砸在丁娜腳邊。

    丁娜或許是那個時候躲閃不及……不，不對，以丁娜的性格，不會躲閃，應該是身體向前企圖接住那件青花瓷，卻沒想到腳下踩空，從樓梯上摔下來。

    樓梯一般摔不死人，除非是摔到了某些致命處，比如咽喉，或者后腦。

    又或者他可以再設想得更歹毒一點，丁娜當時只是休克，丁兆林趕到時誤以為她已經死亡，沒有進行任何搶救措施，就自導自演了一出繼女墜樓身亡的戲碼。

    現在丁兆林死了，真相終于，被徹底掩埋了。

    瞿明琮在腦海中捋著這些信息，回家后補全剩下一半調查報告。

    然后按照當初的合約，發送到指定郵箱里。

    不過丁兆林已經不可能看了，瞿明琮這么做，純粹是為了有始有終。

    至于這篇調查報告最終會被誰看到，瞿明琮想，應該只有丁太太吧。

    昨天就應該去醫院和丁太太面對面聊一聊，但是出了何其樂那檔子事，丁太太沒見著，急診的醫生護士倒是見了好幾位……

    瞿明琮抬手按住眉心，重重揉了兩下。

    想起當時在急診室，向萍留了一張名片，她為什么要留下自己的名片？難道她希望自己以后再聯系她嗎？

    瞿明琮在房間里左右望了望，從外套口袋里找到那張名片，正面是向萍的姓名、職位和聯系方式，反面是——

    他愣住。

    反面用墨藍色的水筆寫了一個郵箱，下面還有一串英文加數字，應該是郵箱的密碼。

    瞿明琮思忖片刻，坐回電腦前，按照名片上的郵箱密碼登錄進去。

    這顯然是一個新注冊的郵箱，里面只有一封郵件，發件人是隱藏的，標題是空白的，點擊進去，只能看見郵件帶有一個近似亂碼的附件。

    再次點擊，這次轉跳到了一個下載頁面。

    如果是平時，瞿明琮大約會以為是病毒而直接關掉，但這是向萍給他的，他不認為向萍會做沒意義的事。

    當下載進度條到100%，一個解壓包躺在了他的電腦下載文件夾內。

    瞿明琮輕輕點了解壓，幾秒之后文件夾里多了幾十個視頻，粗略掃一眼，數量至少有三十個，每段視頻的時長都在兩分鐘左右。

    視頻的縮略圖上隱隱約約有張人臉，他隱約猜到了什么，呼吸沉下來，遲遲沒有動作。

    足足在電腦椅上坐了三分鐘，瞿明琮才鼓起勇氣，點開一個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