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我只是實話實說?！彼苤t虛。

    如果換做平時，瞿明琮大約會被她逗笑，但事情查到這一步，坦白講，他心口有種宣泄不出的苦悶，像被什么壓著，沉甸甸的。

    明明兩人的現狀可以說十分融洽，繼續保持下去也很容易，可他只要一想到這種狀態自己無力改變，便無法輕松的笑出來。

    男人通常不會訴諸衷腸，即便說出來，她也未必能理解，畢竟一直以來她的態度更傾向于維持現狀。

    瞿明琮越想越煩躁。

    手機里的小喬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話，見他沒有反應，也安靜下來，不作聲了。

    回家后依舊是看電視劇。

    瞿婉要看，小喬也要看。

    最近這部宮斗劇在視頻軟件上同步更新了，會員還能超前播送，瞿明琮幫她們設置投屏，兩個人都看得不亦樂乎。

    他看見母親一臉高興的笑容，心里也跟著高興。

    他聽見手機里傳出樂呵呵的笑聲，心里……就不爽。

    仿佛這段感情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使勁，另一個人沒心沒肺根本不在乎結局是he還是be。

    瞿明琮臉色不好看，走進廚房看了看今晚的菜色，順手洗了一個蘋果，拿在手里狠狠啃幾口。

    他能拿蘋果泄憤，卻對手機里那位束手無策，如此一想，喉嚨里的蘋果頓時不上不下，噎得慌。

    保姆在廚房備菜。

    瞿明琮問：“對了，鄧阿姨，這幾天有人來過家里嗎？”

    “沒有啊?！北Ｄ坊氐?，“怎么，最近會有人過來嗎？那你提前告訴我一聲，我有時在廚房里洗菜炒菜，聽不見敲門聲?！?/br>
    “那就沒事了?！宾拿麋ｅＰα讼?，“我不在的時候，如果有人來家里，不要開門?！?/br>
    “噢，好的好的?！北Ｄ愤B連點頭。

    瞿明琮叮囑過保姆，啃著蘋果回到客廳，看見他媽和他的手機正無憂無慮看著電視劇，他心情復雜。

    發愁的，始終只有他而已。

    ……

    …………

    第二天早上，瞿明琮收到了喬月螢網購的一箱母嬰用品，帶禮盒包裝，很適合送人。

    他開著車，大包小包來到沉晶的家，做出一副探望送禮的客氣模樣。

    沉晶和父母住在一起，一家人得知是檢察院的同事來看她，十分熱情，把瞿明琮迎進屋就開始端茶端水果。

    沉晶也笑臉相迎，對瞿明琮說：“喬檢察官太客氣了！她自己還住著院，應該是我去看望她才對，她現在身體好些了吧？”

    瞿明琮一邊暗暗打量眼前這個女人，一邊與她寒暄：“好些了，基本上已經脫離危險，再調養一段時間應該就能回檢察院了?！?/br>
    可能是因為懷孕，沉晶的體型偏胖，臉龐也圓潤，疊出兩層rourou的下巴，看著人說話時，兩只眼睛睜得又大又亮，精神奕奕。

    怎么看也不像得了失魂癥的人。

    “哎呀，真沒想到喬檢察官還記得我，”沉晶笑著說道，“我以前在她辦公室里只工作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難為她還記著我，還給我買了禮物，真是太感謝了?！?/br>
    瞿明琮說：“雖然只有一個月，但你們一起遭遇綁架，又一起脫險，也算是共同歷經了生死，哪怕之后沒有在一起工作，感情也肯定和旁人不一樣?！?/br>
    “這倒是，”沉晶聞言點了點頭，“那次要不是救援來得及時，我們幾個就全沒命了，那伙綁匪真是喪心病狂，吳檢察官那么大年紀的人都不放過，開車撞過來的時候，我和喬檢察官擋在最前面，后來在醫院住了很久才出院?！?/br>
    瞿明琮附和著點頭，“那次確實很兇險……”

    沉晶又長嘆一口氣，“可惜我后來失憶，全忘了，這也算是一種福氣吧？吳檢察官被嚇了一場之后，好長時間都病懨懨的呢?！?/br>
    瞿明琮聽了一愣，“你說……你失憶了？”

    “是啊，”沉晶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那次車禍的時候，身上雖然只是輕微骨折，但腦子懵了，什么都想不起來，后來同事來醫院看我，我才知道自己遇到綁架，還被綁匪用車撞……”

    第127章 套娃

    瞿明琮直直盯著對方，問：“……你能不能再回想一下，是什么都記不起來了嗎？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沉晶歉意的笑笑，“是啊，不光車禍，還有車禍前幾天也都沒有印象了，懷孕之后腦子更笨了，真的想不起來?！?/br>
    瞿明琮問：“那你知道自己缺失的記憶大概有多久嗎？三天？五天？還是一周、一個月？”

    “啊……可能，一周左右？”沉晶狐疑的看著他，“你為什么問這個？是出什么事了嗎？”

    瞿明琮隨口編了個理由，“沒事……我只是擔心那些綁匪可能還有其它作桉動機，所以想問得仔細點?！?/br>
    “這樣啊……”沉晶想了想，神色為難，“那我可能幫不上你什么忙，實在想不起來了?！?/br>
    瞿明琮心中失望，“失憶前一周發生過什么，也想不起來了嗎？”

    沉晶緩緩搖頭，“想不起來了，畢竟已經一年多了……”

    換做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想不起一年前的今天自己在干嘛。

    瞿明琮知道自己沒法再從沉晶嘴里獲得更多線索了，既無奈，也迷茫，本想查出小喬的身份，可現在越查越迷湖。

    “我給你留個電話，如果你想起來了，給我打電話?！彼贸鲆粡埵聞账拿?，遞給沉晶。

    沉晶接到手里看了眼，“……調查事務所？”

    “嗯?！宾拿麋鹕砀孓o，“今天打攪了，好好休息?！?/br>
    ……

    離開沉晶的家，瞿明琮回到車里，終于忍無可忍的長嘆一口氣——

    他最近嘆氣的次數，比之前一年全加起來的嘆氣次數都要多。

    “要不……算了吧？”她在手機里小聲說道。

    要算了嗎？

    瞿明琮仰頭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

    他其實是不甘心的。

    但查到這一步，如果不算了，還能怎么辦？除非沉晶能突然想起一年前她是怎么失憶的，而且……有沒有可能，即使對方想起來了，也只會想起自己在某個時間段遭遇了車禍？

    一想到這種可能，瞿明琮幾乎無法遏制的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車喇叭頓時發出刺耳的鳴響。

    小喬被他嚇著了，驚道：“你怎么了？！”

    “沒事……”瞿明琮睜開眼睛，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我只是突然覺得，你像在跟我玩俄羅斯套娃游戲?！?/br>
    “什么套娃游戲？”她緊張兮兮，“你是不是查桉查傻了？查不出我的身份，對你的打擊有這么大嗎？”

    “呵……”瞿明琮冷笑了聲，“跟洋蔥皮一樣，剝了一層又一層，不是套娃游戲是什么？”

    本來以為她是喬月螢，結果喬月螢說她是外來人口，后來以為她是沉晶，結果沉晶直接失憶，就算以后再查出個張三李四出來，說不定也全是她的洋蔥皮！

    偏偏始作俑者還毫無所覺，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

    瞿明琮牙癢癢，恨不得把她從手機里掏出來咬上幾口！就像咬蘋果那樣！

    她說：“其實你也不能怪沉晶，畢竟已經過去一年了，她想不起來也情有可原，一年前別說人不記得，就連監控視頻也保存不了那么久?！?/br>
    瞿明琮氣笑了，“我什么時候說我怪她了？”

    “你沒怪她？那你難道在怪我？”她無法接受的道，“不公平！她失憶了，我也失憶，你憑什么只怪我？！”

    瞿明琮：“…………”

    正吵著，王為忽然打來電話，手機鈴聲將她的聲音淹沒。

    瞿明琮接了電話，問：“什么事？”

    “有個客人想委托我們調查……”

    “推掉吧，”瞿明琮皺起眉，“我最近真的沒時間，之前跟你說過?！?/br>
    王為卻壓低聲音，有點鬼鬼祟祟，“不是，這個情況特殊……你最好趕緊回來一趟……”

    “情況特殊也推掉，我沒時間?！宾拿麋龍猿?。

    王為的聲音再次壓低，“你……你看一下微信，我手機里跟你說不清楚?！?/br>
    說完就掛了電話。

    瞿明琮一頭霧水，皺著眉打開微信，看見王為發來的消息：

    上次？

    瞿明琮還沒反應過來，王為發過來一張照片。

    明顯是偷拍，大半個人影都是湖的，但瞿明琮一看見照片里的白色羽絨服，立即坐直了身體，眼睛死死盯著照片里的人影。

    是上次那個喊他jiejie的男孩。

    去過他家，去過事務所，現在又到事務所想要委托他查桉？！

    瞿明琮心中驚疑不定，立即回復王為：

    他發動引擎，開車往回趕，全身的毛細孔都好似張開，每一根神經都緊繃。

    比起喬月螢和沉晶，這個男孩更令他在意，因為對方是唯一一個主動和小喬產生聯系的人，這意味著對方必然是知情的！

    只要他能查清對方的身份，小喬的身份之謎自然也會迎刃而解。

    瞿明琮終于看到曙光了。

    終于不用剝洋蔥皮了。

    也許是覺察出他的情緒變得高亢，小喬在手機里緊張的連聲道：“慢點、慢點……你開車慢一點呀，安全第一……”

    瞿明琮看著前方發笑：“我盡量?！?/br>
    ……

    20分鐘后，瞿明琮回到事務所。

    他調整呼吸，平復情緒，而后拉開玻璃門走進去——

    沙發邊蹲著一個男孩，正在逗貓玩，他看見瞿明琮進來，立即站起身，雙眼圓瞪看過來，目光里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