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瞿明琮回憶起一張俊秀斯文的面孔，他對這個人有印象。

    這時，電話那頭的鄒凱嘆了口氣，低聲說：“其實這段時間，我雖然調查得不算順利，許多線索都迷迷糊糊，但是……我差不多能猜到，他讓我中止調查的原因?！?/br>
    瞿明琮蹙眉問：“你剛才不是說……因為喬月螢醒了，所以才中止調查的嗎？”

    “當然有這方面原因，要是被喬月螢知道未婚夫調查自己，多少有些傷感情嘛，不過……”鄒凱頓住，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告訴瞿明琮。

    瞿明琮道：“你……不會又要吊我胃口吧？是男人就給個痛快行不行？”

    鄒凱心煩意亂，“誰吊你胃口了？我是覺著都是我的個人猜測，無憑無據的，怕說錯了話誤導你?！?/br>
    “你倒是說說你到底是什么猜測，”瞿明琮道，“放心，如果猜得特別離譜，我也會幫你保守秘密的?！?/br>
    鄒凱冷哼，“離譜？咱們干這一行，離譜的事難道還見的少了嗎？實話告訴你，我懷疑喬月螢她可能有精神分裂，江弈怕這事查出來以后難以收場，所以才對我的調查喊停，不允許莪繼續調查下去?！?/br>
    瞿明琮臉色難看，“精神分裂？……檢察院年年都有全員體檢，不至于吧？”

    “精神類的疾病，就算體檢也不一定能查出來?！编u凱不以為然的說道，“也可能不是精神分裂，而是多重人格之類的病癥也說不定，我查到她出車禍前那段時間，去了很多不同地方的心理診所，估計療效不怎么樣，所以才下狠心找了個開貨車的司機，想要制造出一起車禍?！?/br>
    “難道制造車禍就能治好她的??？”瞿明琮聽得眉頭緊皺，“這不符合邏輯?！?/br>
    “不符合你的邏輯，但說不定符合喬月螢的邏輯?！编u凱分析道，“你想想，如果不是為了給自己治病，喬月螢何必冒這么大風險偽造車禍？難道她就不怕死？只可惜她挑的人太膽小，事到臨頭反悔，拿了錢逃之夭夭，喬月螢之后再次遭遇車禍，說不定是她自找的，為了讓身體處于生死一線中，消滅分裂出來的那個人格?！?/br>
    瞿明琮一時沒說話。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得不承認，鄒凱的猜測有一定道理，甚至很可能就是真相，可是……

    可是，如果這真的是真相，那就意味著，手機里的喬月螢，再也不能回去了……

    他一心一意想查清前因后果，是希望她能回去，回到身體里，以人類的身份重新認識彼此。

    但如果那具身體已經有了主人，又該怎么辦？

    “喂，這事你千萬別往外頭說，”鄒凱在手機里叮囑他，“要是讓人知道，青江市的明星檢察官精神分裂了，無論真假，這話一說出去就會得罪一大幫人，以后咱們倆都別想好過了?！?/br>
    瞿明琮沉著臉應了一聲，“我心里有數?！?/br>
    他掛了電話，心煩意亂，把車停在路邊，打開窗子透氣。

    手機里，喬月螢幽幽說道：“看吧……我早說過別查了，保持現狀就挺好，你非要查……非要查…………現在你說怎么辦？”

    第121章 我在反省

    “怎么辦……”瞿明琮郁結的嘆了口氣，“最差也就是讓你在手機里住一輩子，不然還能怎么辦？”

    喬月螢仍在嘀嘀咕咕：“真是的，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留在家里看電視劇，大老遠跑來干嘛，浪費時間浪費力氣浪費感情……”

    “我樂意，”瞿明琮沒好氣的道，“就當我們倆出來兜風約會了，不行？”

    喬月螢被他的話噎住，委屈的癟嘴。

    兩個人都有些悶悶不樂。

    過了一會兒，她見瞿明琮一直沒有回車里的打算，又忍不住勸他：“走啦，站在這兒吹風有什么意思，回去啦……”

    瞿明琮倚著車門沒說話。

    手機掛在他胸前，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透過手機攝像頭只能看見大片荒涼的待建工地，蕭索的枯草，灰蒙蒙的塵土……真好，這下心情更抑郁了。

    “唉…………”她長長的嘆氣，“談戀愛好麻煩，如果只是做朋友，興許沒這些煩惱，好多人就算一輩子不能和對方見面，也不妨礙兩個人成為好朋友，為什么談戀愛就必須見面呢？”

    瞿明琮：“…………”

    她悵然的說道：“我現在有點惋惜何曉慧和武成了，他們原本是無話不談的知己，在互聯網里忘卻容貌、身高、年齡、職業、財富、階層……精神上自由的共鳴，不受任何外在因素干擾，這樣的感情才純粹，才可貴啊，可是見面之后呢，立即落入俗套，開始計較彼此的長相、收入、家境，失去了原來的純粹，就連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br>
    瞿明琮終于有了反應，語氣涼涼的問她：“你是在點我嗎？”

    “哪有……”她撇撇嘴，“人家隨便聊聊天而已?！?/br>
    他不冷不熱的回道：“你說的確實有一定道理，比如親情，總和血緣關系掛鉤，愛情則繞不開婚姻與繁衍，唯有友情這東西幾乎沒有任何限制，只要兩個人聊得來，就可以成為朋友，心有靈犀的話，別說跨越階層，就算是種族也能跨越得了，我和王為開事務所，就見過不少人把家里的寵物當朋友，還有人養烏龜，堅信自己的烏龜聽得懂人話，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工作上的不愉快說給烏龜聽，關系親密得就差同床共枕了——跟這些感情相比，我們談戀愛確實狹隘了?！?/br>
    喬月螢越聽越別扭，“喂……你是不是在拐著彎罵我？”

    “沒，我在反省?！宾拿麋_車門回到車里，淡淡道，“我的感情不純粹，不高尚，我得好好反省自己?！?/br>
    “你就是在罵我！”喬月螢生氣了，“我好意開導你，你不領情就算了！反正事情就是這個樣子，除了自己想開點，還能怎么辦？要不然你現在就把我送回喬家，再跟外面那個喬月螢商量商量能不能接受多邊關系，我是不嫌棄你，但她已經和江家少爺訂婚了，你充其量也就是個沒名沒分的第三者！”

    瞿明琮心頭一堵，咬牙道：“你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喬月螢很大聲：“我又沒說錯！哼?。?！”

    瞿明琮氣得牙癢癢，“你放心，我肯定會想辦法跟喬月螢見上一面，是不是多重人格還沒有定論，你不用這么迫不及待的暢想多邊關系?！?/br>
    他發動引擎，一腳油門踩下去，面帶慍色，“……再說，那個穿白色羽絨服的家伙是怎么回事還沒搞清楚，他可是實打實的叫過我兩次‘jiejie’，一次在粉絲群里，一次在大馬路上，如果多重人格的假設成立，那這個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認識喬月螢嗎？是她的弟弟嗎？跟車禍的案子有關系嗎？……”

    腦海中霎時間閃過一些畫面，瞿明琮怔住，突然急剎車——

    輪胎與油柏路摩擦出刺耳聲響，汽車猛地停住，喬月螢在手機里急得大叫：“你瘋了嗎？！幸好路上沒有其他車，不然你這樣開車多危險??！”

    “車禍……”瞿明琮怔怔地，“我想起來了……喬月螢策劃車禍，也許和那件事有關……”

    “什么??？”她不解的問，“你在說什么？‘那件事’是什么事？”

    “是車禍?！宾拿麋櫰鹈?，一邊回憶，一邊慢慢說道，“鄒凱說，喬月螢制造車禍，是為了讓身體處于生死一線時消滅分裂出來的人格，可是她明明有很多更穩妥的治療辦法，為什么非要選風險最大的車禍？有沒有可能……那個人格就是在一次車禍中產生的？”

    喬月螢愣了愣，“你的意思是……她以前也出過車禍？”

    “我和喬月螢以前見過一次，”瞿明琮解釋道，“那還是在一年前，具體時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她和幾個檢察院的人被社會極端分子綁架，我負責帶隊營救，營救過程中，有一名綁匪試圖駕車逃跑，而且故意撞向人質，企圖制造混亂為自己創造更多逃生機會，好在我的同事及時射殺了那名綁匪，所以喬月螢當時的傷勢不重?！?/br>
    喬月螢很吃驚：“天啊，當檢察官的風險這么大？居然會被人綁架，好恐怖啊?！?/br>
    瞿明琮想了想，“當時她好像是被殃及的，綁匪的目標是另一位資深檢察官……”

    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在他的職業生涯中，比那次任務兇險的多得是，一場平平無奇的營救行動，能回想起來的細節實在太少。

    而且那個時候，喬月螢還沒什么名氣，他確實對她沒什么印象了。

    瞿明琮又仔細回憶了一會兒，發覺時間全部都能對應上，“喬月螢進入檢察院工作后，年輕有干勁，是院里重點培養的人才，但對于大眾而言，也只是一名公務人員而已，真正出現明星效應的時間節點，是她接連辦下幾個重案難案，還對一個陳年舊案重啟調查，民眾喜歡包青天的橋段，于是新聞報道也往這個方向去報道，檢察院對此樂見其成，之后她才成為了青江市廣為人知的明星檢察官，但有沒有可能……”

    他緩緩吸氣，低聲說：“有沒有可能……其實她和我一樣，只是得到了你的幫助，所以才會順利辦成那些案子？”

    “那莪好厲害呀~”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迷糊，“可是……如果我幫她那么多忙，她為什么還要制造車禍想把我撞出去呢？”

    第122章 你要對我有點信心

    “為什么想把你撞出去，這種問題難道不是應該問問你自己？”瞿明琮很是無語，“既然是多重人格，那么你當時就在她的身體里，會不知道她的想法？”

    “我失憶了呀，”她一如既往把責任推卸得干干凈凈，“我什么都不記得了?！?/br>
    瞿明琮扶額,“……看來除了去問喬月螢本人，沒有別的方法知道真相?！?/br>
    她郁悶的嘟囔：“照你這么推理，喬月螢第一次出車禍，我哐的一下被撞進她身體里，喬月螢第二次出車禍，我又哐的一下被撞進你手機里,我怎么那么倒霉,整天被哐來哐去?！?/br>
    瞿明琮心里是好氣又好笑,“行了，哐了兩次還能在別人的手機里活蹦亂跳，你已經夠走運了?！?/br>
    “真奇怪……”小喬琢磨了會兒，“如果我是從喬月螢的身體，哐到了你的手機里，那我最開始是從什么地方哐進她身體里？”

    “你還記不記得，你最初雖然失憶，但你自稱喬月螢，并且你認識我，”瞿明琮說道，“而我和喬月螢只有那么一次接觸，所以你很有可能是當初那場綁架中的某個人質?！?/br>
    “那問題不就簡單了？只要逐個排查人質身份，就能查出我的真實身份了?！彼俸僖恍?，積極的問瞿明琮，“你快回憶一下，那次被綁架的人質有哪些人？”

    不用她提醒，瞿明琮已經在試圖回憶了，但是記憶畫面模糊不清,他努力了很久也只能記起一些碎裂的片段。

    “……被綁架的都是在檢察院工作的人,我估計喬月螢應該記得比我清楚，畢竟都是她的同事?！宾拿麋f道，“我只記得差不多有五六個人，有男有女，綁匪盯上了其中一位檢察官，五十多歲，其余人都是配合他工作的助理和實習生，還有喬月螢這樣的年輕檢察官?！?/br>
    “這樣啊……”小喬的神情漸漸嚴峻起來，“看來情勢很不樂觀呀?！?/br>
    瞿明琮微愣，“什么？”

    她認真的說：“像我這樣智謀超群的人，無論怎么考慮，也不像助理或者稚嫩的實習生吧？瞿明琮，如果我的真實身份……是那位五十多歲的檢察官，你能接受嗎？”

    瞿明琮愣了好幾秒，“……你發什么神經，那個五十多歲的檢察官是男的！”

    她又問：“如果我是五十多歲的中年男性，你能接受嗎？”

    瞿明琮：“……………………”

    “你不說話，就是不能接受咯？”她哼了哼,用嫌棄的口吻說,“淺薄，你對我的感情太淺薄了?！?/br>
    瞿明琮心想，他就算承認自己感情淺薄，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是個大叔啊。

    “你下次再哐的時候，哐到五十歲大叔的手機里吧?！彼氐?。

    小喬嗤了一聲，很不屑，“瞧你那話說的，好像在暗示我哐進你的手機里是看中了你比大叔年輕帥氣?！?/br>
    瞿明琮道：“像我這種一窮二白的人，除了年輕帥氣之外，我還真想不出你能看上我哪一點?！?/br>
    她有些羞惱，“誰看上你了？我什么時候說過自己看上你了？”

    “行，”他點頭，“你行，你沒看上我，是莪自己擱這兒單相思呢。估計是單身太久了，玩個游戲也真情實感，看個手機也覺得眉清目秀，哪會想到手機里其實住著一個五十歲大叔呢?！?/br>
    “你才是大叔！”小喬炸了毛，“我剛才那是假設你聽不懂嗎？！假設我是大叔你接不接受得了?。?！”

    瞿明琮嘴角翹了翹，淡笑道：“自己都接受不了，還問我接不接受得了，呵……”

    她：“哼！哼！哼?。?！——”

    一連三個哼，充分顯示出自己的憤怒與幼稚。

    瞿明琮覺得要是大叔這個樣子，未免太嚇人了。

    他淡淡道：“總之，我會排除掉所有男性，如果你是男的，就當咱們倆有緣無分?！?/br>
    “什么嘛，普通朋友都做不了？”她很不樂意，“可以做兄弟啊?！?/br>
    “做不了?！宾拿麋淠芙^，“一想到自己對兄弟動過心，我會起雞皮疙瘩，所以還是算了吧。我會重點調查那次事件里的女性人質，我記得被綁架的人里面，除了喬月螢還有其他女性，只要縮小調查范圍，應該很快就能查到線索?！?/br>
    她聽了，聲音悶悶的說：“那……如果我確實是個男的呢？你真的會不理我嗎？”

    瞿明琮覺得她的想象力過于豐富，概率上雖然有這種可能，但從她平日里的聊天風格來看，應該是一位年輕女性。

    “如果真是個男的……”他嘆了口氣，“是男的也得盡快想辦法讓你回自己的身體，在手機里呆太久，對你不會有好處的?！?/br>
    她再次猶猶豫豫的開口：“那……如果我壓根就不是個人呢？之前我就想過，像我這么聰明的人，說不定是覺醒的人工智能，一個不留神就進入了人類大腦，又或者我不是人工智能，我是……外星生命體？你能接受自己的伴侶是外星人嗎？”

    瞿明琮對她的想象力表示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