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凱一進房間，就看見投影儀上暫停中的交通畫面。

    他揚了下眉，疑惑道：“交通監控？這些我們已經查過，也找了專家鑒定輪胎痕跡，當時司機確實是為了避開右側車輛，而不小心撞到了喬月螢，司機撞人后也在第一時間撥打了急救電話，我們也查了司機近期的交際圈子和銀行流水，沒有發現疑點?！?/br>
    “這不是那天的交通監控?！苯哪闷疬b控器，按下播放鍵，“這是距離車禍一周以前的交通監控?！?/br>
    “一周以前？”鄒凱不理解，為什么要看一周以前的交通監控？但他很快發現了監控視頻中的詭異處。

    視頻里的路口，是喬月螢每天上班的必經之處，她通常會把車停在與檢察院一路之隔的停車場，然后步行去檢察院。

    畫面的左上角顯示時間是夜里九點，喬月螢在這個時間點經過路口，可能是因為工作加班的關系，但是她似乎不著急回去，反而在路口左顧右盼，往前走了幾步，又退回來，等到紅燈時再次朝斑馬線走去，對快速逼近的汽車視而不見。

    鄒凱不禁愕然，他看見那輛車在即將撞上喬月螢的前一刻，猛地剎停了，接著喬月螢走上前與司機交談。

    雖然視頻既沒有聲音，也看不清司機的臉，但通過喬月螢的動作能判斷出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兩分鐘后喬月螢走過路口消失在畫面中，司機也很快離開了。

    視頻結束。

    江弈平靜地對鄒凱說：“視頻里的喬月螢，就像主動迎接那輛車一樣。我意外獲得這份視頻后，給喬伯父看過，他不以為然，覺得與這次的車禍無關，但是我心里始終有些介意，所以我個人想要拜托你，能不能以此為疑點進行深入調查?！?/br>
    江弈的助理微笑著說：“鄒先生，我們副總只是個生意人，專業的事當然要找專業的人，這輛車上的司機已經去了外地，恐怕只有您有辦法追查到對方的身份。為了表示感謝，我們也準備了一些謝禮……”

    “謝禮就不用了?！编u凱皺著眉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幾步，“案子沒查明白本來就是我的責任，我要收了禮，反而說不清了。只不過現在案子已經結了，記者會也已經開了……哎，你們怎么不早點來找我？”

    第40章 要不他再哄哄

    江弈解釋道：“原本想先征求喬伯父的意見，但是被拒絕了，不過我也能理解，喬伯父現在更關心的是怎么才讓女兒醒過來，至于車禍這件事……他只在意是不是惡性報復事件?！?/br>
    “看視頻很像提前排演?！编u凱忍不住猜測，“難道她不愿意嫁給你，所以故意策劃一起車禍，結果對方沒控制好力度，撞過頭了？”

    江弈聞言失笑，“這是不可能的，鄒隊長?！?/br>
    鄒凱皺眉看他。

    江弈說：“雖然我和喬月螢是通過家人介紹認識，并且認識時間不長，但我們相處融洽，一起吃過飯、看過電影，從她對我的態度來看，這場婚事她沒有任何不滿，事實上這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她明明積極促成婚事，但是對于婚期又猶豫不定，身上似乎有些秘密，讓我很好奇?！?/br>
    “……秘密？”鄒凱眉頭皺得更深。

    “是的?！苯奈⑽㈩h首，“我家里的意思是再等三個月，在醫學上，深度昏迷的傷患如果不能在三個月內醒過來，那么后期蘇醒的概率會很低，到時候我們江家只能解除婚約，另尋結婚人選了?！?/br>
    鄒凱想了想，有些不解的問他：“江先生，我不太明白，既然喬委員不贊同繼續調查，而你和喬月螢的感情也談不上有多深厚，為什么還要堅持調查這件事？這樣做對你來說好像也沒什么好處吧？”

    江弈沉默片刻，回道：“原因有兩方面……首先，她是我非常滿意的結婚人選，我很在乎她的處境；其次，我有好奇心?！?/br>
    話音稍頓，他抬頭注視鄒凱的眼鏡，說：“因為好奇，所以更想去了解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br>
    “明白了……”鄒凱若有所思，“我做事一向不喜歡半途而廢，既然出現疑點，我就一定會盡全力查清真相，不過調查一向不是swat擅長的方向，能不能查出結果，我沒法給你確切的答復?！?/br>
    swat以行動迅猛，作戰能力強著稱，當初喬月螢的案子會落在swat頭上，是因為上頭懷疑這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惡性報復案件，所以，如果單單只是調查，其實swat的人并不是合適的人選。

    江弈微微笑了笑，“我會聘請民間的優秀偵探配合你工作，有swat的名頭在，相信即使喬伯父知道此事，也只會認為是你工作負責，不會對我產生罅隙?！?/br>
    “今天非常感謝你答應伸出援手?！苯钠鹕硐蜞u凱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br>
    鄒凱伸手回握，“合作愉快?！?/br>
    …………

    ……

    瞿明琮以前在網上見過一夜爆紅的素人，但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爆紅”的一天。

    他拎著貓籠子轉了兩三個小區，貓沒逮著一只，倒是時不時被小區里的人逮著打招呼，明明是壓根不認識的人，迎面走來好像多熟絡似的：“明哥！我看過你的視頻！”

    還有幾個大媽也促狹地沖他招手：“明哥，我們可都是你的粉絲??！”

    瞿明琮：“…………”

    他記得自己在視頻里戴了口罩和帽子??！

    就算他平時總在這些小區里轉悠混了個眼熟，也不至于這么敏銳就被認出來吧？

    “主要是……1米88的大高個拎著籠子找貓，本身就不常見，”喬月螢在手機里小聲說，“何況籠子上還印了事務所的logo?！?/br>
    瞿明琮低頭看了眼籠子，立即皺眉。

    他以前還真沒注意，籠子上印著兩行粗野的字：【王小明調查事務所，歡迎入群735670783?！?/br>
    “要不先回事務所吧，快中午了?！眴淘挛炗中÷曊f，“手機電量快沒了?！?/br>
    她今天無論說什么話，都透著一股子心虛，細聲細氣的。

    瞿明琮也不戳穿她，沉默拎著籠子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諷刺她一句：“能記住每天充電，記不住自己從哪兒來的?！?/br>
    喬月螢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委屈巴巴地為自己辯解：“也不是完全記不住……但是人命關天，總要嚴謹一點嘛，我也是為你好，萬一喬月螢在你手里出了什么事，你身上就算長十張嘴也說不清的?！?/br>
    瞿明琮聽了點頭，“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命關天’可以這么用?！?/br>
    “本來就是嘛，”她稍微理直氣壯了一點點，“我現在這種處境，就算科學家來了也很難解釋清楚，那我們當然要慎重，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br>
    “確實應該慎重?！宾拿麋氐?，“我雖然不懂醫學，但是陪我媽去過幾次醫院，也了解那么一點，長時間的昏迷會對身體機能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如果昏迷超過三個月，基本會被判定為植物人，蘇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人命關天。我不知道你是記起了什么，還是因為別的原因選擇逃避，總之，最好再認真考慮一下，別拖延到你想回去了，身體狀況卻不行了?！?/br>
    喬月螢不吱聲。

    瞿明琮搞不懂她，就算不為自己考慮，難道也不在乎親人朋友？不管是不是喬月螢本人，總要試試才知道，現在這么抵觸到底是為什么？

    分析下來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她已經恢復記憶，知道自己確實不是喬月螢；

    要么她就是喬月螢，但因為某些難以訴之于口的隱情不愿意回到身體里。

    可無論是以上哪一種情況，保命都是最要緊的！瞿明琮覺得她那小腦袋瓜雖然挺機靈，但有時候死犟，像個任性的小孩，分不清輕重緩急。

    既然是個小孩兒脾氣……要不，他再哄哄？

    瞿明琮以前是不會哄人的，不過瞿婉生病后挺會折騰人，慢慢的他也學會一些，無非是說點好聽話，再弄點好吃的，盡量順著對方。

    “其實現在是一個很好的機會，swat的人撤走以后，進出病房的人只有醫生護士，很容易找機會混進去?！宾拿麋y得耐下性子，諄諄告誡，“而且我媽還沒出院，就算被人發現，我也可以借口說走錯病房，幾乎沒有任何風險……”

    “你看前面！”喬月螢忽然驚道，“前面那個站在事務所對面的女孩，是不是上次來過？好像是叫秦露的那個？”

    瞿明琮：“…………”

    很好，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第41章 那個人是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瞿明琮的目光，秦露只在事務所的門口站了一會兒就匆匆離開了。

    “也許是來看熱鬧的?！彼櫫讼旅?，“今天來的人不少?！?/br>
    事務所門口圍聚著一些拿手機拍桿的主播，隔壁左右店鋪里的人也站在外面看熱鬧，那間小小的事務所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某個旅游景點。

    喬月螢見他仿佛如臨大敵，好奇的問：“你社恐嗎？”

    瞿明琮臉色難看的回答：“我只是不喜歡被人當猩猩圍觀?！?/br>
    他戴上口罩，又將帽檐往下壓了壓，然后硬著頭皮朝事務所走去。

    那幾個主播一見他就紛紛湊上來，一個比一個喊得親熱——

    “哎呀！明哥回來啦！”

    “明哥你好，能不能跟我們說說你是怎么偵破玻璃河埋尸案的？”

    “明哥，兇手已經抓到了嗎？警方那邊有什么進展嗎？”

    “青江市的犯罪率一向全國最低，明哥你認為兇手是因為什么殺人？”

    “明哥我太喜歡你了！你是我的偶像！……”

    ……

    瞿明琮滿耳朵嗡嗡聲，就像一頭扎進了蜂窩里。

    好在他以前在swat時參加過不少記者召開會，那些職業記者提起問來，可要比這些業余主播犀利得多，所以積累了經驗，再面對這種也只是小場面而已。

    他略微蹙眉，漆黑的眼眸掃了一圈，面無表情且毫無溫度的回道：“玻璃河埋尸案警方已經立案調查，之后一切以警方通告為準，我們這邊不方便透露更多信息?！?/br>
    說完就拉開玻璃門準備進去。

    身后主播紛紛驚呼：“哇~酷耶！”

    也有不和諧的聲音出現：“為什么不方便透露？你們粉絲群里那個‘我是小明’曝光了很多信息啊，不是你嗎？”

    瞿明琮腳下一頓，“不是我，那個人是……”

    轉身看，每雙眼睛都充滿期待的望著他。

    “那個人是誰？”

    是誰呢？

    瞿明琮發現喬月螢變成了一個難以描述的存在，他不能說普通網友，也沒臉再承認是女友，更不能說她就是“小明”本人，至于說是“小喬”，也顯得普普通通毫無說服力。

    他想了又想，最后還是決定給出一個解釋：“那個人是……智慧斜射之光?！?/br>
    眾人：“？？？”

    瞿明琮看到他們臉上的錯愕，心滿意足，走進事務所并關上了門。

    “你剛剛漏了兩個字?！币贿M來，喬月螢立即出聲，“是智慧白色斜射之光?！?/br>
    “無所謂?！彼α诵?，“我好像有點理解你的快樂了?！?/br>
    喬月螢覺得他笑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你覺得我是個樂子？”

    “哈……”這次瞿明琮當真笑出了聲，“你押韻了?！?/br>
    喬月螢：“…………”

    ……

    …………

    秦露急匆匆往回走，手機緊緊攥在手里，她時不時分心看一眼對話框，焦急地等待對方回消息，不知不覺，鼻尖沁出了一層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