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從還沒開口，言樹苗興致勃勃的蹦過來了：“要去別人家里玩嗎？”

    “不是別人?！倍螐男χ垡话阉哪X袋，“去叔叔家里，和我爸媽一起吃飯。之前你不是見過嗎？”

    “是那個奶奶！”言樹苗有印象，小孩子對于善惡的感知力比成人更加敏銳，他很開心的點點頭，“好呀?！?/br>
    “聽見了嗎?！倍螐慕o了言驚蟄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小孩子都比你勇敢?！?/br>
    這不是勇不勇敢的問題。

    言驚蟄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掙扎著又問：“阿姨知道我們去嗎？”

    “重要嗎?！倍螐牡目谖禽p松，望向他的眼神里卻沁出認真，“你還有什么好顧慮的？”

    這話一說出來，言驚蟄徹底啞了嘴。

    看著段從逗言樹苗玩，他只能接受這個二比一的決定。

    安排在晚上的飯局，言驚蟄緊張了一整天。

    他比當時請段從吃飯，以及去見趙榕時還認真，捉著言樹苗去洗了個大澡，然后從里到外開始琢磨父子倆要穿的衣服。

    “至不至于的?！倍螐目此@個狀態直想笑，“又不是第一次見?！?/br>
    “你不懂?！毖泽@蟄沒法跟他解釋，“我穿這個外套行嗎？這個毛衣是不是太舊了？”

    “都好?！倍螐闹皇禽p笑，“穿你覺得舒服的就行?！?/br>
    言驚蟄迷茫的比較了一圈回來，又向段從提議：“要不你還是跟阿姨說一聲吧？他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br>
    “沒什么好準備的?！倍螐娜棵ψ约旱?，順手揉一把言驚蟄的頭發。

    “他們的心理準備早十年就做完了。需要準備的只有你而已?！?/br>
    言驚蟄捂著頭逃竄：“我的發型……”

    發型這種東西，在言驚蟄身上實在沒什么保持的必要。

    折騰了一天，到了一家三口出門時，他在段從眼里和平時也沒什么兩樣。

    “可以嗎？”言驚蟄一只腳剛踏出門口，又捏著言樹苗的手回頭跟段從確認。

    “嗯?！倍螐暮逍『核频暮逅?，臉上一直掛著笑，“真好看，跟個大學生似的?！?/br>
    “跟大學生一樣?！毖詷涿绺鴮W話。

    言驚蟄哭笑不得，簡直不想跟他倆說話了。

    元旦的街上，全天人都多。

    車開到最熱鬧的街區時，段從mama的電話打了過來，問段從還有多久到。

    段從連接了車載藍牙，老媽的聲音從音響傳出來，應該是在超市買東西，背景音都能聽見鮮奶打折的喇叭聲。

    “二十分鐘?！倍螐目粗胺降募t燈，把時間說得很寬裕，“媽你在外面呢？”

    “啊?！倍螐膍ama應了聲，“都打算煮了，才看見你爸買錯了火鍋料，都跟他番茄番茄了……怎么今天要吃番茄的??？”

    “你買就是了?！倍螐哪ㄒ话逊较虮P，聽著老媽的抱怨，只是微笑。

    段從mama剛要再說什么，誰也沒料到，言樹苗突然從后排探個小腦袋過來，沖著屏幕乖聲乖氣地喊了句：“奶奶好，番茄火鍋是我想吃的！”

    言驚蟄一瞬間眼睛都睜圓了。

    “你坐好?！彼s忙回頭把言樹苗往座位上按，還條件反射地用氣聲說話。

    “哎你好……”段從mama也愣了愣，但還是第一時間先接住小孩子的招呼。

    “是你那邊在喊我嗎？”她那邊明顯腳步都停了下來，語氣里產生奇異的轉變，“誰家的小朋友？”

    第 73 章

    言驚蟄都快被自己親兒子嚇完了, 段從聽到老媽語氣中那點兒掩藏不住的遲疑與揣測，卻給聽笑了。

    “啊。喊你呢?！彼厥洲垡话蜒詷涿绲男∧X袋，“坐好。我先開車了，媽?！?/br>
    “哎好好, ”段從mama還想問什么, 忙剎住話頭, 反過來叮囑段從, “不著急, 車上有孩子你就慢點開?！?/br>
    盯著屏幕上出現“通話結束”的字樣, 言驚蟄才在副駕上出溜出溜，緩緩地卸掉一口氣。

    “爸爸你好像郭小果呀?！毖詷涿缧ξ拿俺鲆痪?。

    “誰是郭小果？”段從問。

    “他同桌?！毖泽@蟄降下點兒車窗，他心理準備的戰線是拉滿了整條路的，半路來上這么一出，這也太緊張了。

    言樹苗唧唧呱呱地跟段從分享他同桌郭小果的趣事：郭小果特別怕老師, 一見到老師就呆呆傻傻的，有一次被數學老師提問，他站起來還尿褲子了。

    “我爸爸剛才就和郭小果一樣?！?/br>
    他學大人那樣, 夠著手輕輕拍他爸爸的腦袋：“爸爸, 你很怕那個奶奶嗎？”

    段從心情好，聽得津津有味, 笑著瞥一眼還在混亂中的言驚蟄, 替他回答：“你爸爸比郭小果勇敢, 應該不會尿褲子?！?/br>
    “還是說已經尿了？”他作勢要檢查。

    “神經?！毖泽@蟄被逗笑了, 拍開段從的胳膊，讓他好好開車。

    言驚蟄也不想敏感到這個程度, 可他對段家的情感實在太復雜了。

    愧欠心不是一株春天到來就能煥發新生的野草，而是一粒種子, 在漫長的生命中隨著年月生長，永遠無法直面，無法躲避，也無法根除。

    與段從和好后去面對段從的家人，比之前突然得知段從mama到了家里，更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后半截路上，段從沒再拿言驚蟄打岔說笑，安撫的話也沒說，他靜靜的開車，任由言驚蟄自己調整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