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那些精致昂貴的食材言驚蟄都沒碰,晚飯簡單地炒了兩個小菜, 煮了半鍋米粥。 以他和言樹苗的胃口,平時一個菜就夠了, 就是怕段從晚上回來吃飯,專門多做了個西紅柿炒雞蛋。 段從并不餓,本來沒打算多吃,結果嘗了兩筷子,不知不覺就喝完一碗粥。 言驚蟄在旁邊看他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先回房間,但又不太想走,還想再跟段從聊聊房子的事兒,就挑了個很有距離的椅子也坐下來。 “你每天都要忙到晚上嗎?”他試探著問。 “不一定?!倍螐恼f。 言驚蟄輕輕說了句“哦”,餐廳又安靜下來。 憋了兩秒,他想起下午的事,重新開口說:“我下午洗衣服,看見有你換下來的,就順便一起洗了?!?/br> 反正有洗衣機,捎帶手洗個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兒,段從順口道了個謝,突然想起自己換下的衣服里還有內褲,猛地抬眼望過去。 言驚蟄臉上沒什么表情,規規矩矩垂眼坐著,耳廓卻微微透著紅。 段從太陽xue一“嗡”,放下筷子靠坐進椅背,目光移向一旁,拽張紙巾擦了擦嘴。 又是一陣無言。 時間早已過了零點,如果他們是朋友,這會兒可以開兩瓶啤酒聊聊天;如果是單純的室友,這會兒也該各自回房準備休息。 偏偏他們什么都不是,也沒人主動結束這場干癟的對話,就這么尷尬又微妙的沉默著。 “去睡吧?!弊詈筮€是段從淡淡地開了口。 他起身點了根煙,將碗碟收進水槽,順手沖洗干凈。 言驚蟄猶豫著跟過來,站在門口喊他:“段從,我還是覺得我們住在這不太合適。謝謝你為言樹苗考慮,那個房子租出去了也沒事,我可以再去找其他……” 他的話音隨著關閉的水龍頭而暫停,段從將餐具卡進空水槽,隨意甩了甩手,叼著煙回過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還有什么想法?”他似笑非笑地望著言驚蟄,“不管小孩,也不考慮現實,遠離我才讓你覺得安全,是嗎?” 言驚蟄一怔,微微抿起嘴。 “去睡你的覺?!?/br> 段從收回目光,取下香煙朝水槽里彈了彈,語氣一瞬間變得沒有溫度。 “以后沒意義的事少琢磨?!?/br> 這一晚過后,言驚蟄果然沒再提起搬走的事兒。 確實,他是為了言樹苗上學才厚著臉皮過來的,其他東西真的不該想,也沒有多慮的意義。 本本分分地做個合格的房客,就可以了。 在言驚蟄為數不多的優點里,其中一條就是自我催眠——把心思擺正以后,他就真的能夠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 盡管跟段從相處在同一個屋檐下,總有避免不了的別扭與古怪。 剛搬進來的頭兩周,段從似乎很忙,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兩人每天睡前與醒來的碰面都很別扭。 漸漸的,隨著言驚蟄找了工作,段從回家越來越早,在家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們三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機會越來越多,這份別扭也逐漸稀釋。 兩人還重新將微信加了回來,言驚蟄有時候拿不準段從到家的時間,要不要留菜,就發消息問他一聲。 這份和睦里,言樹苗起到的作用絕對功不可沒。 小孩子沒那么多心思,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喜歡誰就愿意黏著誰。 以前家里只有爸爸,現在只要段從在家,他就叔叔長叔叔短,看了新故事要學給兩個人聽,好吃的也要留兩人份。 但他很有分寸,言驚蟄讓他不要亂翻東西,亂鉆房間,他都記在心里,只在客廳和陽臺玩兒,還會把自己制造的垃圾收拾好。 乖巧的小孩兒誰都喜歡,段從有時候閑著無聊陪他看電視,聽言樹苗嘀咕一些幼稚的孩子話,也會不由地笑出來。 言驚蟄的新工作在小區附近的學生之家,這邊的家長生活節奏都很快,寒假里也有小孩兒被送來寫作業。 學生有限,專門請老師的開銷有些大,老板一個人又忙不過來,言驚蟄盤算著等言樹苗開學后也能朝這里送,就去負責了他們的小飯桌,中午一頓傍晚一頓,順便幫著看孩子。 有時候他忙不過來,段從正好在家,就會帶著言樹苗去玩,再掐著時間經過學生之家,順路帶上言驚蟄,一起出去吃東西。 這種忙起來也能很踏實,知道家里有人的感覺,言驚蟄已經很久、很久沒感受過了。 和睦得過了頭,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和段從的過去是不是一場幻覺,是不是他們一直這么好,沒有分離過。 然而不管日常相處能偽裝得多么自然,某些尷尬卻是無論如何,兩個人都習慣不了。 有一天段從要晚歸,說大概后半夜,讓言驚蟄不用給他留飯。 家里沒人,言驚蟄就沒多想,洗完澡發現帶進來的睡褲濕了,他也沒喊言樹苗來送,只穿了背心和內褲,光著腿出去。 開門看見正在客廳喝水的段從,兩人同時原地一愣。 松垮的背心,陳舊的內褲,干瘦蒼白的肢體。 以一個三十多歲的父親來說,這景象實在沒什么美好可言,可段從的目光落在言驚蟄還泛著潮氣的腿根,眼神一瞬間就變了。 “……你,”他皺眉盯著言驚蟄,喉結隨著發聲輕微震動,“能不能穿條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