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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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生的好看,入了公主的眼,公主就額外問了他一句姓名。 他努力克服緊張,按照禮部教的規矩回答:“回公主,下官唐愿?!?/br> 他們的初見就是這樣,是公主與鴻臚寺的九品青衣小官。是她來選一個看的入眼的人。 從那日起,兩人之間的關系,便一直延續至今。 于是成婚多年,唐愿見公主,看見的,依舊是上位者的一面。 今日才看到決然不同的一面—— 因公主府邸頗大,從正門到公主居住的正院,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 故而唐愿雖是在正門迎候大司徒下了姜府宰相規制的闊大馬車,但也早早備下了能在府邸內小路上代步的輕便小馬車,請大司徒上車過去。 大司徒卻搖頭道:“不必了?!憋@然是想一路走過去,順帶細看看府邸內的布局。 唐愿微微踟躕,然后如實將公主方才的話說來:“姨母,公主道有些不舒服,所以不能出來迎候?!?/br> 大司徒這才上了馬車,徑直來到院內。 而她入內,公主也未曾起身,只是倚在一張矮榻,有些怏怏道:“姨母?!?/br> 唐愿便見大司徒走過去坐在榻旁,一面替公主蓋只搭了一半的薄錦被,一面關切問道“怎么不舒服?” 也是欲即刻請周奉御。 然而公主只是搖頭,拉著一點大司徒衣角道:“姨母,說不上哪里不舒服,叫了周奉御來,也不過聽那些‘保養’‘不要多思’的官話?!?/br> “他不敢隨便給我開藥吃,我自然也不敢隨意吃藥——我記得姨母和晉陽姑姑的話?!?/br> “就不必看大夫了吧,他說的累,我聽的更累。真是彼此麻煩?!?/br> 唐愿在旁忍不住垂首,生怕臉色露出什么不對:他從未聽過公主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這難道是……撒嬌嗎? 他余光還見大司徒伸手替公主理了理鬢發,柔聲道:“看你神色確實較往日倦怠些?!?/br> “好,那就先不請大夫,你自己度量著,實在不舒服,卻也不能諱疾忌醫?!?/br> 這也是唐愿第一次見公主像一只被順毛的貍奴(貓)一樣,以至于閉著眼睛靠在大司徒身上,低聲在說些什么,語氣含糊,甚至有點像貓呼嚕嚕的聲音。 唐愿之所以會想到貓,除了公主府中也會豢養各地貢品貓外,還有另外一種‘貓’。 他曾經見過的‘大貓’—— 依舊是先帝在時,有一年大食國進貢了獅子,恰巧當年還有遼東之地貢上的老虎,暫時就都養在閑廄五坊之處,那里原本是專門養著各地進貢的鷹鷂犬馬等物。 唐愿本身是喜歡貓的,甚至公主府多豢養貓,也與他的喜好有關。 因獅子和老虎少見,公主還特許他去鴻臚寺看。 那是唐愿第一次見到老虎,與貓仿佛的美麗,卻威嚴而令人生畏的眼睛。 而大約是被人看煩了,原本懶洋洋伏在地上的老虎,忽然站起身頓足嘯了一聲,當時所有人都不由退了一步,生出駭然之意來。 唐愿也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豎起的寒毛—— 虎嘯山林百獸散,果然如此! 怪道老虎是百獸之王,是一片山林的頂級掌控者。 而那一刻,唐愿忽然就想到了公主。 他是不怎么出門的,外面的事情他說不好。但在鎮國公主府內,公主絕對就是這般的掌控力,她一個不滿的眼神,一個不悅的神色,都令闔府上下戰戰兢兢。 當然,這種類比,唐愿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而今日,他也算是開了眼了。 甚至就在大司徒讓公主先歇著,她去看看公主府各處時,公主還道:“姨母從前也不來看看我府上如何,今日才來,難道是孩子比我要緊嗎?” 大司徒無奈而笑:“若不是有孕之事,于你有風險,我才不來?!?/br> 公主這才笑道:“那姨母去吧,我再睡一會兒。正好等姨母回來用午膳?!?/br> * 而午膳時分,唐愿在為眾人分盛湯羹的時候,還聽公主道:“姨母給我的女兒想個名字好不好?!?/br> 說起名字,唐愿就不由想起一事:孩子的姓氏。 他聽說,自從武氏宗親回京,正巧趕上公主有孕,竟然朝上還有一種不知從何傳出的風言風語—— 公主雖是陛下親生,但她的子嗣自然是隨駙馬姓的,那公主豈可為皇儲,將來豈不是傳位‘異姓’? 倒是武家子侄,才是一家子姓武的。 唐愿當時就無語了:我都從未敢想過,這孩子跟我姓,你們倒是挺敢替我想。 然后垂眸望著眼前的酸筍鮮魚丸湯,又有點發愁:唉,公主直接就說讓大司徒起‘女兒’的名字。 這若不是女兒……公主失望不滿—— 我下半輩子靠誰??! 第338章 曜初的‘孤獨’ “不能怪我總是更心疼曜初一些?!?/br> 從鎮國公主府回姜宅的馬車上,姜握對崔朝如是道。 “今日你也見了,她府上的情形?!?/br> 姜握沒具體說,崔朝也明白她的意思:從前他們也多少有感覺,但今日是頭一回在鎮國公主府待了大半日,徹底看清了曜初與駙馬的相處—— 非常標準的君臣模式。 “不是說這樣不好,有這樣的駙馬,這于曜初來說倒是極為省心?!?/br> 但這世上從來沒有兩全其美的事兒,省心必然就意味著不交心。 當然,曜初顯然也從未想過跟駙馬交心,甚至于交流都不會盡有。 何為君臣模式?便是上位者自行其道,需得‘臣’去揣測‘君’的心思,忖度君的舉止。 駙馬是如此,公主府的屬官亦是如此。 人人都是她的下屬,是她掌控之下的人。 然而掌控力對標的是力量,故而曜初要永遠如她的封號一樣‘安定’,幾乎不能露出什么疲憊,更不能露出什么鮮明的弱點。 怪道皇帝稱孤道寡。 實是如此。 姜握抱起馬車上一個靠枕——軟軟的棉花芯子,因是入了初夏,外面換了涼滑的絲質枕皮。 抱在手里輕輕的。 姜握不免想起舊事:“當年安安滿月,我把她從宮里抱走,也是一個夏日。天兒比現在還要熱一些,她當時還不如個枕頭大?!?/br> 軟軟小小的一團。 彼時宮里不太平,姜握想的是:讓我把你先帶離這風浪中吧。 然而現在,曜初已經變成了風暴中心,去試著駕馭馴服風浪的人。 艱難卻孤獨。 偏生…… “偏生她還不似令月,正巧與婉兒年歲相仿一并長大?!?/br> “有個打小的玩伴,情分不同,也好有個放松的去處?!?/br> “如今,曜初也沒有旁人可說說心里話?!?/br> 畢竟曜初長大的過程中,尤其是塑造性格的五歲前,幾乎只有她了。因此姜握剛剛才如此說:難免多心疼一點曜初。 崔朝想了想,卻忽然嘆道:“這才是一個皇儲, 一個帝王的常態吧?!?/br> 他與姜握坦然道:“其實你與陛下,若非起自微時,也難有如今之誼——你們相遇的時候,身份上并無高低上下之分?!?/br> “可曜初不同?!?/br> “她開公主府,點任屬官——從一開始,收的就都是下屬?!?/br> 崔朝想:正如他當年奉命做皇子伴讀,自是未見晉王之前,就心底明確知道兩人從不平等。 他是幸運,遇到了能做朋友的晉王,但換句話說,他要是當年被點去給魏王李泰做伴讀,不也是一樣得服從嗎? 而之后許多年,他與先帝友情多于君臣。不只是因為年少相伴的情分,更多是因他完全不碰什么權力。 帝王孤獨,原就如此。 姜握抱著靠枕長嘆一聲:“道理我都懂?!?/br> 但看曜初踽踽獨行,她依舊是忍不住心疼。 尤其是今日曜初那句‘是不是有了孩子才來看她’,簡直是戳到姜握心口上去。讓她當即自問反思,這幾年大約是太忽略曜初了。 這一刻,姜握的思緒倒是奇異的跟唐愿重疊起來—— 她想到了老虎。 不過她想到的卻是小老虎,一般兩到三歲還未徹底成年的老虎,就不得不離開母虎。 在姜握看來,需得自己覓食,獨立去掌握一方山林的小老虎,也太可憐了。若是病了累了也只能自己撐著。 她實在是,還沒有長大呢。 而姜握的心思,崔朝在旁自然看得明白。 真是,關心則亂啊。 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在心底無奈:也就是本朝情形特殊。且圣神皇帝與姜握的情分也特殊些,是相互扶持的開辟道路者,是彼此無可替代的君與臣。 若換了正常的朝代,位高權重的宰相,對皇儲,不,還是準皇儲,這樣格外關照,皇帝會如何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