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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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王相…… 裴行儉想起了那日王相對皇帝說的話。 皇帝述過自己遺詔后,與幾位宰相道:“諸位為宰臣,身處廟堂,心念萬姓。更乃朕肱骨之臣,朕只盼將來諸卿各竭乃誠,敬保社稷!” 他們皆是叩首應下皇帝的囑托,但是王相還不忘說兩句他‘年邁多病’‘繆膺宰位’,只恐違背陛下重托。 皇帝當時就平靜道:“王相不必過慮,朕都請姜卿為你相過面了,王相年壽久長,必可如周禮中所記的那般:年逾九十亦可于府中聽國事,為君分憂?!?/br> “自此,王相不必再提致仕之事?!?/br> 王神玉:…… 要不是場合不對,姜沃差點失笑。 而此時,想起夾帶私貨不成的王相,裴行儉則是真的笑了出來。 他剛笑完,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守約,你想起什么這么高興?” 想曹cao曹cao到,裴行儉轉頭就見王神玉被通事舍人引來,依舊是神采風雅。裴行儉哪里敢說,我想起你要被迫上朝到九十歲就笑得不行了。 于是只面不改色道:“王相,我是為陛下思慮深遠,為將來朝堂安穩而歡欣?!?/br> 這,也不完全算是謊話。 王神玉頷首:“是啊?!?/br> 之后兩人就無暇再交談了——因王神玉從來卡點,他都到了,說明典儀馬上就要正式開始了。 果然,王神玉剛站定,含元殿的鐘就敲響了。 這場加封典儀的冊封正使,在贊禮者的引導下,手持冊書入內,東北面立。 按禮制,冊封公主,便是中書令為正使*—— 時任中書令的姜沃手持詔書入內。 她走向曜初,正如永徽五年, 她作為冊封使之一,走向封后的媚娘。 ** 這日后,太極宮掖庭北漪園。 太極宮的掖庭,還住著不少宮人,但這處院落,自本朝以來,卻是再也沒有人入住過。 因這是天后當年初入宮住的院落! 之后哪里還有人敢???只每隔一日有宮人來仔細打掃一遍,一應器物皆如舊。 只是院內的花木,年歲漸長,越發蔥蘢。 在曜初的加封禮后,媚娘忽有所感,邀姜沃一起回到了這里。 回到了她們最初見面的院落。 “當年,這株梧桐樹還很細呢?!泵哪锱闹褐幸恢旮叽蟮奈嗤?。 “今日我見你手持冊書,走向曜初,不免想起,當年你雙手捧著裝有皇后琮璽的匣盒?!?/br> 經過勛徽執事、經過殿前無數林立的命婦,走向她。 “年后,劉相辭去了掌十六府衛之任?!?/br> 姜沃頷首。 一來,歲月不饒人,過了年后,劉相在時人眼中就是七十九歲(虛歲)了。再讓他老人家兼任尚書左仆射和十六府衛統領之責,也確實是擔子太重了。 二來,劉仁軌自己提出了此事:在經過幾年天后攝政的日子,在確定了陛下的遺詔之意后,劉仁軌也覺得自己可以放下十六府衛之兵權了。 需知,他最開始從遼東迫不及待趕回京城,也是怕皇后重蹈‘呂氏之過’。 此時,媚娘也想起了這件事。 她在梧桐樹下,對姜沃笑道:“劉相提醒的沒錯,我必以呂氏敗禍為諫?!?/br> 媚娘想,她當然會吸取呂后的經驗和教訓,不要身死道消,連在乎的人也都不能再保全。 如今,攝政已穩,政令通達。也到了該經營軍權的時候了。 這些年,她也挑中了不少人。 * 姜沃開口道:“其實這次歸朝后,能任中書令,也是我心之所愿?!?/br> 如當年初見一般的樹影斑駁下,媚娘望著她。 這也是一雙媚娘太熟悉的眼睛,離離如星辰。亦如同無數個她批奏疏至深夜時,從窗中望見的,那枚永遠陪伴她的明月。 媚娘其實心中已然明白姜沃的意思,但媚娘要姜沃親口說出來,說清楚—— 于是姜沃伸出了手,虛握如執筆:“中書令,緝熙帝載,責擬天下詔令?!?/br> “臣愿有一日,也知將有一日,為陛下擬登基之詔?!?! 第271章 軍權 又是一年冬日。 因馬車外懸著的銀鈴清脆作響,讓姜沃想起占風鐸,也不免想起曾經的蜀地故人。 時日荏苒,距離李承乾過世的上元三年(儀鳳元年),已經又過去了三年。 如今已然是儀鳳三年的冬日。 她正在從西京長安,趕往東都洛陽的路上。 “姜相?!瘪R車外女親衛的聲音響起:“算時辰,今日若要趕到洛陽城,中途必不得歇,若是按從前幾日腳程,就得歇在洛陽驛了?!?/br> 姜沃撩起簾子:“冬日趕路原就辛苦。不必急?!?/br> “是?!?/br> 女親衛長縱馬,沿著行伍之首尾傳令。 而姜沃到洛陽驛后,還沒下馬車,就在驛站外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崔朝已經在等著她了。 “天后昨日接了你的飛表奏事,算行程就知你今日大約還得在驛站過夜,便讓我出城來迎你?!?/br> 姜沃下了馬車,再次來到了東都地界。 雖說都是北方,但姜沃這些年呆慣了長安,每次到了洛陽,還是會感覺到明顯的不同。 偏生皇帝這兩年,明顯是不愛在長安待著了,開始了長久的‘幸東都’,比如這回,自儀鳳二年春日離開長安,到現在還不肯返回,已經在洛陽待了快兩年了。[1] 看起來,將來也有多居洛陽,偶爾才回長安的打算。 好在早于顯慶年間,皇帝就頒過《建東都詔》,改洛陽為東都。而洛陽紫微宮從前也是皇城,里面三省六部九寺的署衙建制俱全。 于是隨著帝后長居洛陽,這兩年,政治中心其實也從長安轉向了洛陽。 自然,長安做為西京,也要有人留守料理大事—— 帝后令中書令王神玉留守長安,主持長安事務。 王神玉:?我自己?不能吧! 皇帝給王神玉舉了個例子道:“貞觀年間,父皇帶著朕與大半個朝堂親征高句麗,長安城中便是房相獨自留守,擔此重任。今日王卿亦如此行便罷了?!?/br> 便罷了? 王神玉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從努力致仕,一步步變成房相的呢? 姜沃還記得, 當日他們準備啟程,隨圣駕往洛陽時,王神玉的樣子,看起來確實挺令人心碎的。 王神玉最舍不得的,當然是姜沃和裴行儉,但……比起獨自留在長安,他已經完全不挑剔人了,他甚至扯了劉仁軌的袖子道:“哪怕劉相能留下來陪我也好啊?!边@種時候劉仁軌的‘凡事大包大攬’就變成了優點??! 要劉仁軌能留下來,他豈不是什么都不用干了? 劉仁軌:?聽到這句話,我并沒有很高興。 于是劉相迅速抽走了自己的袖子,拒絕再跟同僚友好親切告別,直接登馬車而去。 唯有姜沃和裴行儉一左一右耐心安慰王相,表示一旦有軍國大事,需要宰相回長安,他們就一定爭取回來。而且逢年過節,并五月九月那長達十五日的休沐,都會回長安看王相的。 王神玉一針見血:“你們才不是回來看我?!?/br> 姜沃和裴行儉:…… 倒也沒錯。 姜沃之所以有機會就愿意回長安,是因為曜初、婉兒太平她們都留在了長安。 不單她們,所有的皇子也都未隨駕東都洛陽——帝后安排了太子監西京之政(雖然以太子的身體狀況是掛名),鎮國安定公主輔佐太子,而周王殷王皆入朝學著聽政。 姜沃明白,皇帝把幾個皇子都留在長安,也是為了進一步考察兒子們,當然,也是鍛煉安定。 所以才留下王神玉這種靠譜的‘撒手掌柜’留守長安——要是留下劉仁軌,也不用旁人干活了,就長安剩下的這點事,劉相一個人肯定全干了。 因孩子們都在長安,姜沃自然會在洛陽和長安間往返多些。 而對裴行儉來說也差不多,他夫人和長女都留在長安。 次女裴寧倒是能到洛陽,因她被挑出來委以重任,帶著部分技術人員,要在洛陽起城建署分部。 也到了可以把水泥混凝土路鋪到洛陽的時候了。 總之,王神玉就這樣,再一次被單獨留在了長安—— 沒錯,是再一次。 “上一回咱們把王相單獨留下,還是剛開始準備吏部的‘資考授官’事?!迸嵝袃€與姜沃笑道:“那時候也是整個吏部都隨駕到了洛陽,留下王相一個人在長安城,面對那些上門施壓、求情的簪纓之族?!?/br> “當真是艱難?!?/br> 但,王神玉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