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李治你別慫、Mafia(BG+BL)、快穿之惡毒女配洗白后、頭號陪玩
一直退到樓梯處再也不肯過來了。 此時聽姜沃這么說,崔朝搖頭道:“我不是恐高?!倍?,那一瞬間,他想要…… 他腦海中自己的聲音,跟風中傳來姜沃的聲音重疊起來:“而是有種想要跳下去的沖動是不是?” 崔朝怔住。 姜沃轉頭從高處看向地面:人站在高樓之上,有時會有想要縱身一躍的沖動。 心理學上有過各種解釋,比較普遍的是,人基因里就認定高處不安全,想要盡快回到地面上。 又或者是,人被激發了真正的,潛藏的,追求死亡的欲望。 姜沃這樣往下看去,也想起了,曾經直面過的死亡之境。 察覺到腳步聲,她不由回頭:“你怎么又過來了?” 崔朝哪怕沒有刻意往下看,但站在欄桿旁,臉色還是更蒼白了一點。他索性只把目光凝聚在眼前人面容上,語氣帶了幾分軟意道:“我怕你跳下去。咱們還是回去吧?!?/br> 姜沃莞爾,伸出右手覆過崔朝緊緊握住欄桿,涼如冰的手。 “不會的,別怕?!?/br> 她用另一只手去捂住崔朝的眼睛。 * “咳咳?!?/br> 姜沃和崔朝聞聲回頭,只見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 “這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賢伉儷也太旁若無人了?!?/br> 崔朝驟然見到外人,又聞此揶揄之言,原本蒼白的臉色很快漫上一層紅暈,倒是與天邊云霞很相稱。 姜沃是先欣賞了下這種難得的情態,然后才轉頭對來人道:“閻尚書此言差矣?!?/br> 此時登樓而上,打斷二人的,正是工部尚書閻立本。 不,準確來說,前工部尚書。 果然,姜沃話音未落,就見閻立本擺手道:“姜侯,我都致仕了,莫再稱我閻尚書了?!?/br> 閻大畫師心聲:終于,老夫終于致仕成了! 他對于致仕的歡喜之情,從一件事就可知:閻立本在吏部公文下達的第二日,甚至沒想好目的地,就離開了長安。是出了城門,才臨時決定奔洪州來尋故友姜侯一同游玩。 閻立本走的之瀟灑利落,親友俱未及通達。以至于狄仁杰上門去探望致仕老師的時候,才發現老師已經走遠了…… 姜沃見閻立本連連擺手,就從善如流改口:“好,閻大師?!?/br> 然后再次強調:“閻大師此言差矣。這里可不是大庭廣眾,這是私人產業?!?/br> 閻立本疑惑道:“滕王閣原是滕王搜羅民財所建,我聽聞滕王被改封黔州后,這滕王閣與洪州幾處莊園亭臺,從地契到樓產被沒入官中了?!?/br> “姜侯怎么說,這還是私人產業?” 姜沃含笑指著自己:“滕王閣是沒入官中了,但天后又下詔,將此閣賜予我了?!?/br> 也就是說,滕王閣,從此不姓李改姓姜了。 故而她之前送請帖給李元嬰,表示要在‘滕王閣’為他送行時,李元嬰很是幽怨:這是殺人還要誅心啊,他繡闥雕甍、美輪美奐的滕王閣??! 閻立本聞言笑道:“原來是姜侯的滕王閣了,那倒是我闖人私宅了?!彼谥锌蜌獾溃骸澳俏蚁茸??” 話雖如此,但作為當世舉世無雙的大畫師,好容易爬了七層樓,預備觀江景作畫,怎么能未觀就走? 于是他只是客氣客氣,足下一點兒未動。 他不走,崔朝倒是先走了,他站在這高處實在不舒服。就先與閻立本告辭,與姜沃道他先回去再預備一二明日的送別宴。 * “好景!” 閻立本站在欄旁,看清江景后,立刻精神一振。不禁覺得眼前天地寬廣,頗有胸中紅塵盡數滌蕩之感。 “在京中,再見不到這樣的景色?!?/br> 越發惋惜自己致仕的太遲了。 待落日漸漸沒入云層后,閻立本與姜沃才一并下滕王閣。 走在樓梯上,不免說起替任閻立本的工部尚書——婁師德。 婁師德今年才將將四十歲,故而閻立本很直接稱他為‘小婁’。言談間很是稱贊:“小婁為工部尚書,必是能夠盡忠職守的,且在工部諸如屯田、修建水利的庶務上頭,他比我還精通呢?!?/br> 閻立本所長,在于宮室的設計與營造,與掌天下百工的將作等事。 但除城池宮室修繕外,工部亦要負責屯田、河渠、漕運等事。這些,皆是婁師德所擅長的,此番賑災事立功頗多。 故而今秋后,閻立本得以順利致仕。 “小婁也是從下頭縣尉做起,扎扎實實走上來的?!?/br> 婁師德最開始,是在江都(揚州)做縣尉,后來又去過嶺南、安西等地,可以說是對大唐東南西北的風土人情都了解頗多,最擅在當地修屯田水利之事。 不但文的行,武的也行,后來有段時間在安西都護府做官時,吐蕃生事,當時做文官的婁師德,直接在額頭上系了塊紅布,去尋安西大都護,自請轉武將去也。 而安西大都護薛仁貴也很欣賞他,當場就給批準了:這種在萬軍中給自己搞點特殊‘妝造’的,都得有實力。 比如薛仁貴自己,就藝高人膽大,萬軍黑衣玄甲中,他偏穿一身白袍上戰場——這沒點實力,絕對活不到現在。 婁師德就是這樣自從九品縣尉做起,加上所立軍功,于五年前被調任回京做了監察御史。 從個人能為和履歷來看,他有點像小號的劉仁軌。 但,與劉相完全相反的是,婁師德雖然打仗很熱血,但下了戰場,他就是個最溫厚的慢性子,脾氣好的不像話。 閻立本直接蓋章道:“我再沒見過比小婁脾性更好的武將了?!?/br> 這點姜沃是相信的,畢竟史冊之上做了宰相后的婁師德還留下了個‘唾面自干’的成語,曾表示:旁人若是沖你吐口水,擦了都是拂逆對方之意,應該等自干。 也是神人了。 兩人說完后,正好走下滕王閣。 * 落日余暉中,姜沃看到有馬車向此行駛而來。 車簾卷起,里面露出熟悉的面容。 姜沃不由笑了:“我原還有幾分擔心,他們趕不上明日的佳宴?!?/br> 閻立本年紀大了,看近有點費力,但看遠還挺清楚,很快看清馬車之上的人,也不由露出喜悅之色道:“早知他們夫妻也來,我就隨他們的車一起來了?!?/br> 然后又疑惑道:“不過,他們夫妻倆這種大忙人,竟然也能出京?” 姜沃笑而不語:她特意向天后請命來著。 一來,九月里,朝堂正好有十五日的‘寒衣假’;二來,姜沃覺得檢田括戶事完成后,曾經為此晝夜加班的人實該來親眼見一見成果—— 馬車停下,金色落日中,裴行儉與庫狄琚走下了馬車。 “姜侯,許久不見?!?! 第229章 空出的兩個相位 為滕王送別宴,乃午后起宴,早定了至夜方散。 而這日清晨,姜沃先邀裴行儉至閣上,談起書信內說不盡也無法落于筆上之事。 秋日清晨,清冽寒意透于肺腑。 讓人覺得自己從內而外清透如玻璃。 而終于放下公務,得以出門散心的裴行儉,更覺一身輕松,登閣之時步履輕快。 且他剛登第一層就提起:“王相不能至此,心中極是苦悶?!闭f起這件事,裴行儉語氣是有幾分惋惜的,但說到最后,尾音不免就帶了幾分笑意。 姜沃很有誠意道:“我也邀過王相了,只是……” ** 長安城內,在裴行儉出發兩日后。 尚書省署衙大堂內的官員,就見一向風雅從容的王中書令,穿過大堂去尋尚書省宰輔劉相。 俱善于觀察的官員反應:王相步履要比以往快三分。 見到劉仁軌,王神玉很開門見山問道:“我跟劉相有什么深仇大恨嗎?” 這回是王神玉不等劉仁軌回答,直接就往下問去:“寒衣假在即,只需前后再加幾日休沐,我便能往洪州來回一趟,這又與劉相什么相干?” “劉相竟然向天后道不可?!” 對旁人來說,斷人財路是大仇,對王神玉來說,阻人休沐會友,才是大仇。 劉仁軌放下了手中筆,嚴肅認真道:“緣故我在天后跟前稟的很清楚了——王相自己也必清楚?!?/br> “宰輔豈能輕易離朝?!?/br> “若前幾年也罷了,如今中書令只有王相一人,怎么能不在朝中,若有詔令何為?” 王神玉微微一頓。 是,他有時候也會忘記,另一位老中書令杜正倫,已經正式致仕。正如他現在令人往工部送詔令,下意識還是會說:送于閻尚書。 話出口后才想起,工部尚書已經不再是閻立本了。 朝堂之上的更迭,令人唏噓。 王神玉很快又開口道:“既說到這,此番休沐事先記下。但還有一事,劉相實不該再與我相爭?!?/br> 劉仁軌看了他兩眼:他極其懷疑王相帶著這種興師問罪態度過來,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神玉應該明知道自己作為獨一份的中書令,幾乎不可能離開京城。 連裴行儉離開京城,都不是頂著‘休沐’的名頭,而是作為吏部尚書,親去考核其所選的一百六十余名官員。 王神玉應當是為了這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