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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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世家是不肯承認這是一本《氏族志》的,從此后只以‘勛格錄’稱之。 《姓氏錄》修成頒布天下,倒是禁婚令,朝中并未頒布。 世家們剛稍稍松口氣。 誰料李義府又再次積極上書:奏請收天下《氏族志》以及民間門的世家譜牒本焚之,從此只見朝廷新頒布的《姓氏錄》,其余都不作數。[2] 此奏一出,再次捅了世家的肺管子! 合著這朝上就顯著你李義府了是吧?! 真當世家都死絕了啊。 此時《姓氏錄》等事俱以塵埃落定,朝堂上世家朝臣也不用忙著庭辯了,全部集中火力—— 哪怕已經發生的不可挽回,也一定要阻止李義府此番舉動。 且一定要此人付出代價! 大理寺盧寺卿也氣的要命,不再顧及之前皇后‘?!盍x府之意。 也不肯先私下去回稟皇后,而是直接在帝后皆在的一次常朝上,當庭遞上李義府的罪名,請帝后按律法處置。 其實在世家族長里,盧寺卿算是比較低調的一類。 比起崔敦禮帶領世家朝臣的活躍,盧寺卿作為三司之一的大理寺卿,因掌律法事,是盡量低調公正的。 但這次也實在低調不住了。 李義府也太過分! 而且盧寺卿自問,他當庭呈上的這些罪名里,并未有一條冤枉了李義府,都是實打實的罪證。 常朝上只有五品上官員。 世家朝臣們已然決定:若是這回常朝,皇后依舊堅持要保李義府,皇帝也同意的話,他們就要在大朝會上,當著百官的面,再集體向皇帝請奏,直言‘李義府怙后之勢’。 那可就不只針對李義府,而是也要落皇后的面子了。 然而這次,盧寺卿當朝呈上李義府罪名后,皇后也很快給出了反應—— 只聽皇后先對朝臣道:“李義府收賄鬻官,載虧政道,實玷朝堂衣冠?!?/br> 又對皇帝道:“陛下仁厚,從前只當他為官微瑕,又念其乃東宮舊臣,故未加重罰?!?/br> “誰知他私下里竟然還有如此多欺上之罪!既有大理寺實據,還請陛下下旨奪其官,處起罪,以肅朝倫!” 原本以為皇后要保李義府,因而準備力諫的朝臣:??? 因皇后不按劇本走,朝臣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皇帝倒是很快開口:“皇后公允明正,賞罰分明,此議甚合朕旨?!?/br> 夫妻倆一唱一和,你夸我仁厚,我夸你公正的,速速定下李義府的罪名和處罰—— 免李義府中書侍郎官職,流放咸海之地。 其家人涉罪者,同流。 姜沃手持笏板,站在朝上愉悅看帝后打配合。 也毫不意外于李義府的流放地:咸海是蘇定方大將軍剛開拓的邊境。 按照帝后的興趣,若有朝臣流放,一定是要描邊。 這不,李義府就獲此殊榮,去為大唐駐守新的邊境線了。不,也不能算駐守,他并無官職,只是白衣流放。 * 常朝上做好了充足準備,要勸諫帝后處置李義府的世家朝臣,都有種重拳出擊,結果一拳落空,大大被晃了一下子的空虛感。 各自摸一摸袖子中的奏疏,再想一想準備好的滿腹‘勸諫皇后’的大道理,心中頗為一言難盡。 事已至此,也沒什么話可說。 只好都順著皇帝道:“皇后處事公允,賞罰分明?!?/br> 李義府被宦官和侍衛直接從朝上押走時,整個人都是不可置信的,都到了門口才開始喊冤。 然后迅速被堵嘴,打包拖走,在流放前先行入住刑部。 而皇后在朝上依舊氣定神閑,甚至還就咸海此地,與皇帝和諸朝臣論起了史—— 漢時咸海畔曾有大宛國,盛產汗血寶馬。漢武帝令漢使持千金往大宛國去買寶馬。 然而大宛國拒絕了,還道:“漢距我甚遠,大軍安能至此?”不但不肯賣馬,甚至還貪圖重金,把漢使給殺了,吞掉了大漢的金銀。 漢武帝是什么脾氣,知此事當即大怒,令發兵伐國。 大宛國速速被滅。 朝臣便聽皇后繼續道:“可惜大宛國破后,也再未見汗血寶馬?!?/br> 皇帝則接口道:“若是李義府能夠在咸海畔養出汗血寶馬來,倒也可以將功折罪?!?/br> 皇后便再次贊嘆道:“陛下仁德寬和。李義府之罪,原該遇大赦天下也不能還京的。既然皇帝有此恩典——” “姜侍郎?!?/br> 聞丹陛之上,皇后點名,姜沃出列。 皇后聲音溫和:“姜侍郎于吏部考功屬,那便在李義府的流放令上記一筆,若是他真的養出了汗血寶馬,便按陛下恩典,遇赦可還?!?/br> 姜沃抬笏板于面前:“臣領旨?!?/br> 朝臣們:…… 何必繞彎子,帝后您兩位直接說,李義府此生流放不還,不就完了? 心聲雖如此,面上還得附和皇后道:“陛下仁德寬宥之心,古今罕見!” * 經此一事,敏銳的朝臣便體會到了皇后的政治手腕。 《姓氏錄》順利修成,世家閥閱聲望為之一折。 而此番秉公處置李義府,又平了朝堂怨憤。世家朝臣除掉這個‘罪魁禍首’,倒也不好繼續鬧下去了。 皇后這一番cao作,相當于撿了把本就臟污的刀,捅了世家一刀,然后把刀一扔,自己身上都沒濺上什么血! 不少臣子不由想起,皇帝當日下旨時還提到過一句‘后性明敏,涉獵文史?!?/br> 當時諸般朝臣是沒有把這句話往心里去的——這就像各種冊封詔書,說的自然是好話?;实郛斎灰瓤湟豢浠屎蟮乃疁?,才能委任政事。 但朝臣們起初如何肯信? 在他們眼里,皇后是一直深居宮闈之中的女子,所謂明敏,大約也是后宮事上的‘明’罷了。涉獵文史,大概就是指皇后頗喜詩文筆墨。 然而皇后理政數月后,朝臣們不得不承認,皇帝這兩句評價,并非虛詞。 若說皇后大事上的明斷,朝臣們還覺得是皇帝養病之余,將圣意傳給皇后,她只是代為執行。 那么許多突發的庶務朝事上,皇后的明敏果決,也讓朝臣們漸漸看清了,皇后,確是能代政的。 而在皇后干脆利落處置了一位中書省侍郎后,朝臣們越發意識到,這朝堂上,從此只怕是二圣并立了。 亦有朝臣想起《王莽傳》中那句‘顯奏免之,權與人主侔矣’—— 侔,相等之意。 如此決斷三省六部重臣任免事,皇后之權,已經幾乎等同于皇帝了。 ** 顯慶五年七月。 新任熊津都督劉仁軌上奏,稟明一事。 百濟義慈王一脈子孫,已然盡數點清。只待蘇定方大將軍還朝時帶回京中。 大唐滅國戰打多了,都已經有了經驗——滅一國后,官員可以依舊用當地人,但根深蒂固的王族最好挪走。 免得等大唐軍隊一撤,余留的王室血脈,便以血脈重新自立為王,招攬舊臣形成叛軍反唐。 過去也有過類似的經驗教訓。 百濟又山高皇帝遠,只怕更易生叛亂。 因此這回,蘇定方是準備把所有百濟王族都帶回長安,從此吃大唐公糧的。 然而對著名單一點,發現義慈王還有一子,名為扶余豐,幼年就被送到倭國為質子。 蘇定方和劉仁軌的看法都是,這個王子一定更得帶走! 畢竟倭國之前就跟百濟勾連,一起打新羅。 這回因大唐大軍壓境,速戰速決,倭國都沒來得及過來幫百濟,戰斗就結束了。 可若是倭國還留著這個百濟王子,說不定就會以此生事。 于是劉仁軌以熊津都督的身份,派出了一隊使者前往倭國,要求倭國交出扶余豐。 然而,倭國拒絕了。 不但拒絕交還百濟王子,更以懷疑大唐使者旨在刺探軍情為由,拒絕了劉仁軌派出的一隊使者登岸! 直接把使者船攔在‘對馬’港口。 甚至在對馬、壹岐等幾個港口,開始屯兵。 而劉仁軌一次要人不成,便再也不派人去倭國交涉了—— 他的性情就是如此。 你不肯開門交人是吧,好,那我自己過來開門帶走人。 故而一封奏疏遞于長安。 就倭國力保百濟王子,備兵于對馬、壹岐等港口,兼之拒大唐使節登岸三事,上奏皇帝,倭國必有助百濟復國,不利于我朝之心,應早做防范。 * 姜沃聞此戰報,忽然就想起了朝上媚娘講的大宛國故事。 這簡直是送上門來的‘汗血寶馬’事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