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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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定有許多話要與先帝和先后說起吧。 雖說此次戰事最后是大勝,但中間的數月卻是煎熬。 從八月調兵,到今歲一月捷報傳回長安,中間的數月,皇帝沒有一日松懈過,所有調兵、軍需、招撫等軍務,無論巨細,幾乎事必躬親。 三省六部皆跟著夙興夜寐,每夜都安排雙倍的人留在署衙中夜值,預備隨時應答。 以媚娘的精力,都與姜沃道,每日陪皇帝看奏疏便分/身乏術,幾無余暇,將后宮許多事都委給皇帝的乳母盧夫人暫且照管。 可見那幾月皇帝的忙碌辛勞。 如今功畢疆土定,昭陵獻俘成,皇帝想來有許多感慨與體會,要與先帝傾訴。 * 這回跟隨至昭陵的,都是皇帝信重之臣。 獻俘后,西突厥戰事算是徹底告終。 皇帝也于祭拜先帝后,賞賜隨行諸臣。 因而如今在起坐偏殿的臣子們,神色都頗為放松和悅,有的在殿中三三兩兩相談,有的則在院中觀雪看景。 因安安此時是跟在帝后身邊的,姜沃倒也無事,就也走到院中看景。 就見李勣大將軍正對著一株青松出神。 姜沃師從袁天罡,察人神色,向來入微。 就覺得李勣大將軍一如既往的平靜面容下,似乎有些低落。 姜沃原見了他站在院中是想見禮的,但看李勣大將軍似有心事,就準備安靜離開。 誰料李勣倒是先轉頭,主動道:“姜侍郎?!?/br> 然后接著發問:“我這人是不是命格不好?” 姜沃:?您命格不好,誰命格好??? 不過,姜沃只疑惑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 “大將軍是為了方才獻俘事?” 果然,就聽李勣長嘆一聲:“當年李靖大將軍能抓到頡利可汗,如今蘇定方也能抓回阿史那賀魯,獻俘于昭陵。為什么偏我沒有抓住夷男呢?” 姜沃:果然。 夷男,李勣大將軍終生之敵。 姜沃也沒法勸,這事兒李大將軍再念念不忘,也不會有回響了。 * 與英國公的郁悶不同,姜沃現下心情不錯。 借著蘇定方大將軍大勝之事,她終于把一個早就看好的人才,撈到了自己碗里—— 裴行儉。 其實早在幾年前,長孫太尉還權傾朝野,皇帝讓她留意朝中有無可用之人時,她就跟皇帝薦過此人。 只是當時裴行儉已經被長孫太尉提拔至長安縣令,與京外縣令品級不同,京縣令是從五品官。 人被長孫無忌提前安排走,姜沃扼腕。 因官職得于長孫無忌,后來隨著廢后立后事,裴行儉也受到了波及,長安縣令這個要職是做不得了,甚至直接丟了京官,被貶為新建的西州都督府(原高昌國)長史。 此番蘇定方大破西突厥,裴行儉倒是正好可以借此歸京—— 他是蘇定方大將軍的弟子。 蘇大將軍曾道:“吾用兵,世無可教者,今子也賢?!盵1] 這種文韜武略兼備,能力極強的年輕朝臣,不回長安卷起來,實在可惜。 于是今年二月,姜沃便向皇帝上書。 皇帝此時對裴行儉印象還不太深,又因他出身河東裴氏,還有‘舅舅黨’的前事,就把裴行儉擱到吏部司封屬,讓姜沃再觀察一二。 人才在哪里,都如錐在囊中,總能嶄露頭角。 裴行儉到吏部做司封郎中不過三個月,姜沃便覺得自己的工作輕松了一大半。 今秋若非裴行儉在司封屬替她料理公務,她也難瀟灑離開長安,出遠門去登州探望師父。 時至今日,姜沃心態已然逐漸轉換過來——學會用人和放手,而非在太史局那般,為諸事穩妥,寧愿多耗時間精力凡事親力親為點查。 以吏部公務之龐雜,她若是歷練不出看人用人的眼光,學不會抓大框架而放細務,哪怕以如今的身體素質,估計都得過勞死。 裴行儉,算是她第一次試著大放手。 如今看來,成效甚佳。 截至此番出行前,王神玉已經明里暗里找姜沃要了三次人了——他也想要裴行儉這樣讓他省心省力的下屬! * 姜沃想到此番到昭陵,來回雖耽誤兩日,但因有裴行儉在,她也不必像往年一樣,回署衙后還要加班處理積攢的文書,就不免心情愉悅,優哉游哉往外走。 正好在廊下與一人走個對面,兩人停下來彼此見禮。 是侍中許敬宗。 姜沃與他,一直是淡如水的同僚關系,此時見過禮就各走各路。 而許敬宗在拐彎時,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姜侍郎的背影—— 李勣大將軍不是此時唯一郁悶的人。 許敬宗見到姜沃也很是郁悶。 且說許敬宗之前與蘇定方還有幾分私交,自然也知道蘇定方弟子裴行儉之才。 只是裴行儉是受長孫無忌之事連累,才被發落出京的。許敬宗就很謹慎,未免圣人疑心,想等蘇定方從西突厥回來后,兩人再一并上書把裴行儉撈回來。 正好進他門下省。 誰料姜侍郎這么快,早一步就上書,裴行儉回長安后就入了吏部!還就入了姜侍郎所在的司封屬,成為了她直系下屬。 給許敬宗郁悶的好幾日吃飯都沒胃口。 越發覺得當時他與李義府兩人,趕在姜侍郎不上朝的正月十六,請立太子沒有錯! 此時許敬宗與姜沃擦肩而過,見她一如既往神色悠然若閑云飄過,心中又翻起舊事。 心道以后可得讓李義府繼續盯著這位姜侍郎——她動作也太快了。 因首倡改立太子事,李義府終于如愿以償,離開了弘文館,進入了中書省,升任中書侍郎。 許敬宗這般想,卻不知,姜沃與他別過后,心中也在想一事:盯著已經進了中書省的李義府。 不過,現下已經不用她自己盯著了。 當年敢于在長孫太尉說一不二的情形下,依舊彈劾褚遂良侵地一事的韋思謙,已調回御史臺。 而去歲登科進士狄仁杰,此時正在大理寺,任七品司直,專管覆理御史檢劾事。 有這兩位專業人士在,李義府老老實實也罷,如果再搞什么誣告朝臣、違法亂紀,那……只能成為別人的一等功了。 ** 大雪止,圣駕返回長安。 回程的路上,安安原是跟著帝后的車輦的,然中間在皇驛暫歇的時候,就換到了姜沃的車上。 安安一上來就抱著姜沃的腰仰著臉道:“姨母,哥哥被父皇考了一路?!?/br> 然后學著哥哥太子李弘垂首聽教的樣子,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學的像極了。 姜沃笑著把安安抱到身邊。 皇子皆是三歲啟蒙,弘兒又是太子,皇帝更是早早安排了數名大儒重臣教導。 曾經做過大公子李承乾的老師,已經致仕的宰輔于志寧,都被皇帝請了回來教授東宮。 畢竟論起經史子集的學問來,如今朝中,于志寧才是當仁不讓的大家——貢舉考試的官方教材,原版是先帝年間孔穎達為主編纂的《五經正義》,當今登基后的新版,就是于志寧負責修訂的。 皇帝將永徽年間于志寧依附舅舅等舊事都不計,將他重新請出山來教導太子,可見對太子的愛重與期許。 太子的位置,決定了弘兒,自幼要擔起的重量。 對于太子的教育,并沒有臣子插口的余地,姜沃也只是會與媚娘提一提‘勞逸結合’以及‘孩子心志還未形成’等關懷身心的話。 * 姜沃原以為安安是因為‘考試壓抑氛圍’,才不想呆在圣駕車輦上,來到自己這里的。 沒成想安安坐的端正:“姨母,父皇只考哥哥不考我?!?/br> “可我也在念書?!?/br> 孩子的眼睛,有著別樣的清澈:“姨母考我吧?!?/br> 有歡喜從姜沃心底漸漸漫出,像是看到種子破土而出,長出嫩芽一般。 這些年,她只是盡心的照顧安安的健康—— 在姜沃看來,身體從來是最重要的基石。 如果說對安安的心性有什么教導,那只有樂觀和堅強。 她給安安講故事也好,陪伴她玩將作監送來的各種玩器也好,都是以啟發興趣為主,旨在養成樂觀堅強的性情與交流能力。 比如在講故事的時候,她常停下來與安安一問一答,試著與她更好的交流,讓她能更好的表達自己的情緒和想法。 比如在陪安安玩一時解不開的九連環時,會在孩子焦急不快的時候安撫她,引導她如何面對一時的挫折和不可得。 然她至今未給安安灌輸過任何她自己的價值觀和人生觀。 若說有什么影響,便是潛移默化。 可如今,安安問出了這個問題。 為什么父皇考哥哥不考我? 這孩子,開始有了自己的思考和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