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李治你別慫、Mafia(BG+BL)、快穿之惡毒女配洗白后、頭號陪玩
才說了一半,就見姜沃執壺,給他添酒:“陛下之贊,臣受之惶恐?!?/br> 李治擱下杯盞笑道:“姜卿好會堵朕的話——但朕今日還是要說?!?/br> 姜沃憂傷坐下:唉,當一個皇帝非要說話,還能有什么法子? 果然,皇帝宛如‘催生辦委員’上身。 “朕早就說過,你們如今有個孩子,難道還怕崔家挾制嗎?為何還不要呢?” 媚娘在旁邊接了一句:“若真是有此擔憂,也可不姓崔,不入崔氏譜牒就是?!?/br> 皇帝擺擺手:“這些都是末節,總之,你們得先有個孩子,朕才能為你們安排——不然,安安就要長大了,與駙馬差好幾歲,只怕不太好?!?/br> 姜沃:…… 她看沒忍住看了看酒壺:“陛下,是不是今日的酒太烈了?” 您要不要聽聽這都是在說什么??! 李治倒是一臉理所應當:“你們也知,朕的幾個同胞姊妹,婚事上總有些遺憾處?!庇绕湎肫饡x陽公主,這個最親近的meimei,至今以無心儀駙馬為由,還未定親事,他就焦慮。 “安安是朕與皇后的嫡長女,朕自然早早為她打算——若是你們有個兒子,正好給朕做駙馬?!?/br> 然后目光在崔朝和姜沃面上拂過,認真道:“朕相信一定才貌堪配,天造地設?!?/br> 姜沃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低頭看鍋里翻滾的rou片。 她不想說也沒關系,喝過酒的皇帝,自己就能說下去。 他繼續安排未來:“若是女兒……這倒是有些麻煩?!?/br> “雖說你們現在若生個女兒,是與弘兒年紀相當,朕也信得過,你們教出來的女兒必然是好孩子?!?/br> “但朕自己是經過的——太子妃,將來的皇后,才貌都是其次,最要緊的是心性合宜?!?/br> 姜沃不由抬頭:弘兒?太子妃? 雖說皇帝易換儲位之心,已然是朝臣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然姜沃也是第一次聽皇帝這么明確的提出,弘兒將來會是太子。 是宮里發生了什么? 還是陛下…… 不必姜沃再猜下去,皇帝直接道:“除夕前,太子給朕上了一道奏疏,自讓太子位?!?/br> 姜沃聞此默然。 也實在是無話可說。 如果說過去的王皇后鳴珂是糊里糊涂,不知皇后位怎么坐怎么守。那么太子李忠則是,清醒也沒用,只要扶持他的人倒臺,他就毫無辦法了。 他作為庶長子,被柳奭等人選中起,就已經注定了今日。 除非是驚世之才(還要佐以天命加身),才能在這種境地下有機會保住自己的太子位,才能翻盤。 可李忠,只是個尋常的皇子而已。 這一年來,姜沃在朝中,也聽過許多東宮事。 東宮屬臣屢屢被皇帝調離,剩余屬臣也都盡力避走,能尋門路調任旁的署衙的都早走了,剩下走不了的,有天天裝聾作啞在東宮呆著的,也有直接畏事解官而去的。 最要命的是,皇帝完全不禁止東宮官員的流失。 甚至還曾在某次常朝,似有若無般道:“太子不過髫丱之辰,柳奭、褚遂良便結趙國公,頻煩進說,以長幼之序勸立東朝。如今看來……”[1] 然后話未盡,只長嘆一聲。 這一聲嘆息的內涵可太多了! 朝臣們如何能不浮想聯翩。 尤其是今時不同往日。 當年皇帝無嫡子,太子是以‘長幼之序’得立。 可如今,皇帝已立武皇后。 皇后是有兒子的! 皇帝這感嘆,如何能不傳開?太子又如何不知。 太子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如此重重壓力下,自然懼不內安。 這種不安又致言行失矩,在皇帝前常露出憂慮恐懼之色來,好似面對的不是父皇,而是刀斧手一般。 皇帝便越發少見太子,只令他在東宮閉門讀書。 朝臣皆深知,太子與圣人父子疏離至極。廢太子,不過是個時日問題。 至今今歲末,不管是出于旁人的授意,還是太子本人真的受不了了。他終于遞上了‘自請讓東宮’的奏疏。 既如此…… 姜沃道:“來年春日,應當就有朝臣上奏了?!?/br> 太子的東宮就跟篩子似的,什么事兒都瞞不過外頭的朝臣。自東宮遞奏疏到御前,估計耳目聰靈的朝臣,此時已經得信兒,籌謀著請皇帝改立太子之事。 這也是一樁順應帝心的功勞啊。 姜沃眼前甚至浮現了一幅畫面:許敬宗李義府兩位,可能此時正在家中奮筆疾書,連年夜飯也顧不上吃。 畢竟,自從上次他們參奏長孫無忌謀反不成,就總有點心病和焦慮,覺得未徹底切中帝心,生怕皇帝心里給他們記下了一筆。 他們二人必然會抓住這次機會,順應圣意。 只是…… 姜沃想到正月里的貢舉與二月里的放榜——若有朝臣要上奏改立太子,估計也得等貢舉放榜過去吧。 各地學子都在京中,朝中還是以安穩為上。 因往往就是這些還未入朝的學子們,最愛議論朝事指點江山。偏生他們又都會舞文弄墨,很容易把一件朝事,鬧得沸沸揚揚流言滿天。 * 然而,姜沃還是高估了許、李二人的耐心。 正月十六日。 元宵后的第一日大朝會。 姜沃未至大朝會——吏部許多官員都告假未至,因這一日是貢舉進士科開考日。 作為考官,姜沃是身在尚書省都堂,看著兵衛審查過的學子魚貫而入。 進士科正式開考。 姜沃之前未去向王老尚書探問考卷,此刻卯時已到,才與學子們同時拿到他老人家出的進士科五道時務策題。 正在與老尚書請教,就見有吏部的書令飛奔而來,告知二人今日朝上大事。 門下省侍中許敬宗,弘文館學士李義府上奏,如今國有正嫡,國本未正,非國家之福。 奏請陛下改立嫡子。 王老尚書聞言也不免一驚——倒不是驚這個事,以王老尚書人脈也早知太子‘自請讓位’,東宮將要易儲。 他老人家驚的是這個時間。 此時王老尚書看著鴉雀無聲,正在進行進士科考試的都堂,心內升起些不滿:許侍中這也太急了吧,這還在貢舉期內呢! 倒是姜沃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誒?許李你們二位,尤其是李義府,之所以這么急…… 不會是特意挑了她不上朝的這一日,盡早上奏吧。 * 好在許李二人上奏雖急,也甚合皇帝心意,但皇帝未急。 許敬宗李義府正月上書,皇帝先將此事押后。 待二月春榜放出,貢舉事畢,除了考中留京等待吏部進一步考核授官的學子,其余各州貢子都大約散去后,才著手處置國本事。 永徽六年三月。 皇帝下詔:以皇太子忠為梁王、梁州刺史,即日出京赴任。立皇后子代王弘為皇太子。[2] 百官拜賀東宮。 第112章 改元顯慶 永徽六年。 月。 吏部侍郎院。 風和景麗,花木扶疏。 姜沃從敞開的窗中望出去,就見在院中專注侍弄花草的王神玉。只見他官服外套了一件麻布衣,顯然是很有摸魚經驗。 若是一時圣人有召,或是要見其余朝臣,有這樣一件外罩衣,就不怕不慎弄臟了官服失了官體。 這幾個月來,王老尚書帶著姜沃如何忙貢舉事,王神玉就如何忙修整院落事。 要不是交代給他的吏部公務,王侍郎都卡著老尚書的標準做完了,王老尚書真的很想像修剪花草一樣,把這個不省心的侄子大大修理一番。 * 此時此刻,姜沃臨此春光,在滿院清幽花木香氣中,于‘金花帖’上端正寫下自己的名字。 所謂‘金花帖’,算是朝廷發給考中進士的‘錄取通知書’—— 時有制,進士登科,朝廷將發‘金花大帖’以做表。 金花帖之所以有此名,是因此帖以官中特制的黃花箋制成。 也只有進士登科時,才有能用一回的榮耀。 金花帖內,是吏部官方認證的進士登科的吉報,又有吏部大印、考官的押字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