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第104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李治你別慫、Mafia(BG+BL)、快穿之惡毒女配洗白后、頭號陪玩
李治察覺到他的態度,臉上笑意溫和。 * 甭管朝臣間有什么暗流涌動,甚至早在李恪到九成宮前,長孫無忌就特意過來跟李治提起‘要提防吳王’。 但此時兄弟倆處的倒是挺和睦的。 李治向來也愿意站在別人的處境上想一想:大家都是皇子,他并不要求三哥吳王這種又年長又有本事的皇子,對皇位從來不動心。當年大哥的太子位不穩,有希望的皇子,一定都是動過心思的。 也不苛求父皇跟前只有他一個皇子受關注疼愛。這一年出了這么多事,三哥為了自己將來考慮,想回來跟父皇加深父子感情,探一探他這個新做了太子的弟弟的態度,是人之常情。 他只需要三哥做到對他這個太子面上尊敬,背地里也不算計就夠了。 目前看來,三哥對他的態度很合適,沒有居長的傲慢,是很得體的對太子的禮數。 李治也就客客氣氣相待。 當然,對吳王的表現,長孫無忌是不肯信的,跟李治說:“這就是外作恭敬內藏jian險?!?/br> 李治問道:“那若是三哥待我不恭敬,舅舅豈不是又要說,他為人僭越張狂,不把我看在眼里?” 長孫無忌干脆點頭:“沒錯?!?/br> 李治:……那舅舅您就直說,三哥存在即不合理唄。 長孫無忌苦口婆心:“雉奴,你這孩子看誰都是好人。唉,也罷,你只管每日跟著圣人學著理朝事吧,我來替你盯著吳王?!?/br> 此時在回長安的路上,長孫無忌也騎馬隨行,見到李治跟李恪還聊的有來有往的,就覺得心口窩都疼:怎么這么不聽老人言呢。 就算吳王此時沒有奪儲的野心,就能保一直沒有嗎?如果支持他的人夠多呢?如果皇帝在如今其余嫡子已然不在跟前的時候,眼里又看到吳王這個年長的庶子了呢? 這不都是變數甚至危險嗎? 是危險,就應該扼死在搖籃里。 走到這一步,身上流著長孫氏一族血脈的皇子,三者已去其二。長孫無忌得保證這個唯一。 * 天大的事兒比不過年。 不管因吳王李恪入京,又惹起京中多少暗流涌動,也都暫且是暗流,面上還是熱火朝天準備年節。 這一年大年初一,是姜沃入宮七年來,起得最早的一年。 這也是姜沃參加的第一個元日朝會。 元日朝會——一年里最盛大的朝會。不只有在京的文武百官朝參,更有各州府奉命進京的要員,以及各番邦派來朝賀的使臣也要一并入皇城,向皇帝恭賀新歲。 是一年一度的大場面,因而出門的時候,姜沃雖然被撲面而來的寒風刮得面皮生疼,也是抱緊了自己的小手爐,帶著點振奮披星戴月往太極殿走去。 這份冷她受的也高興。 * 一個時辰后,她就對以上感想后悔了。 姜沃忽然深深體會到,古往今來要想做官,為什么得有個好體格——這身體弱點的在這兒也站不住啊。 她站的又冷又麻,只好跟小愛同學聊天分散枯燥的等待:小愛啊,我還是太年輕了。 那種第一次參加大朝會的滿足,在吹了一個時辰東北風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無比懷戀起之前幾年的日子——過年不用早起收拾著去當值,可以聽著晨起回蕩的鐘聲,在床上抱著被子翻來滾去,等數百下晨鐘結束后,繼續睡覺。 今天,姜沃是絕早起床,早到她都懷疑自己還沒來得及進入深度睡眠。她這還是住在宮里,別的官員要起得更早,要是住的離皇城遠的,估計通宵沒睡的都有。 凌晨三四點中的黑夜,若是從上空俯視,應當能看到從長安城各處進宮的官員,匯聚成一條燈燭連成的線條。 姜沃心中算著時辰,也就是不到五點吧,群臣已經在太極殿門外的大廣場上站定了。 宰輔們站在最前頭能暖和一點,因靠近殿門處,有兩座大鼎,徹夜燃著燈油不滅,多少有點暖和氣。 好容易太陽從東側的殿宇后緩緩升起,姜沃感覺到了絲絲融融的陽光落在了身上。 終于,前面的隊伍動了起來——一眾宰輔們,由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帶領著,帶頭去里頭拜賀,代表百官給皇帝念誦駢文賀新歲。 剩余的官員還是站在外頭,翹首以盼宰相念完,好趕緊散了,各自回家去喝一碗熱湯。 姜沃回宮正司后,也是被陶姑姑和媚娘直接用厚衣裳包了好幾層,灌了好幾天驅寒藥才算完。 有了這一日刻骨銘心的寒冷,等到十八年二月,圣駕再次來到九成宮后,姜沃就跟媚娘道:“九成宮是避暑勝地,可惜里頭沒有好的溫泉?!?/br> 媚娘想起一事:“圣人也令人修了湯泉宮。以后說不定會去吧?!?/br> 湯泉宮?這不就是玄宗改名為華清宮的行宮嗎?姜沃默默將其加入大唐待打卡景點。 * 既到了九成宮,皇帝欲率太子并在京諸王重臣行圍獵事。 林苑的管事聞訊,特意來回稟:今年冬寒,山上的野獸怕是餓極了,春日里發現了不少下山的蹤跡,前幾日還有成群的野豬出沒的痕跡,只怕驚了圣駕。 野豬與家豬雖然都帶了一個豬字,但戰斗力絕不可同日而語。成年的野豬皮糙rou厚,橫沖直撞,哪怕是老虎豹子見了,有時候都要繞道走。尤其是野豬兇蠻,不懼人聲,論起傷人來,老成的獵戶中向來傳著‘一豬二熊三虎’的排行。 若是有落單的老虎下山,林苑的管事都不至于如此緊張,但偏生是成群的野豬下山——它們哪怕見了圣駕,也不會畏懼人多,也敢沖的。這萬一傷著皇帝可怎么好。 這管事的意思,是想請陛下過些時日再狩獵,容他們清理一下林苑中危險的野獸。 然而二鳳皇帝一聽:什么?有野豬群下山,速速安排狩獵。 不負皇帝期待,狩獵日果然遇到了野豬群。 因早慮到此,皇帝特意帶了重弓來——他年輕時就慣用比常弓重兩倍的重弓,攻劉黑闥城池時,曾一箭‘射洞門闔’。 此時見幾頭野豬橫沖直撞,二鳳皇帝起弓,連出四箭,連中四頭狂奔中的野豬! 箭矢入眼,野豬應聲倒地。 只是野豬生性不知怕,剩下的幾頭還是毫不畏死,一路沖過來。 距離很快近到已經不適合用弓箭了! 皇帝早安排過親兵,此時還是忍不住再回頭看向李治所在之處,然后喝道:“護住太子!” 至于他自己,倒是忽然起了少年時心性,棄弓箭而握刀,翻身下馬,親手以刀劈豬。 他這番cao作,簡直把隨行重臣的心臟都嚇得跳出來了,房玄齡這樣一向穩重內斂的人臉都青了,民部尚書唐儉更是叫出了尖叫雞的聲音:“快!護駕!護駕!” 親衛們于萬般震驚中被這一嗓子嚇醒。立刻奮勇上前,把野豬就地解決——這要是讓野豬蹭到皇帝一點兒,他們不得提頭來見! 親衛們沖的太猛,以至于只來得及親手干掉兩只野豬的皇帝不太滿意,回頭對方才叫的最‘出眾’的唐儉道:“卿當年為朕天策府長史,難道忘了天策上將?不過區區野豬而已,何須如此失態?” 唐儉捂住自己的小心臟,被這句話氣的險些再次墜馬。 立刻與房玄齡一并立刻鄭重上諫:“陛下當年征戰四方,是為將領。如今萬金之軀,如何能……”不顧安危,只顧痛快就跟野獸硬剛??? 還沒說完,就見皇帝很不在意地擺擺手,再次翻身上馬,興致盎然左右看看:“不知還能遇到什么下山的兇獸?!?/br> 房玄齡和唐儉臉色再次鐵青,這一刻兩人同時深深懷念起了魏征。 求求魏侍中你給皇帝托個夢,好好忠言逆耳一番吧。 皇帝上馬后,李治上前替父皇擦了擦濺在衣袖和手上的血跡?;实蹖λα诵?,關切道:“雉奴沒嚇著吧?!币妰鹤雍煤玫?,這才放心。 轉頭又指了地上一頭野豬:“這是恪兒殺得吧,那這頭就給你了?!狈讲庞H衛上前群戰野豬,李恪也下馬沖過去了。 李恪臉色倒是不像大臣們一樣鐵青,而是帶了種手刃兇獸后的激動,聞言謝過父皇。 二鳳皇帝頷首而笑,想起吳王方才的勇猛,還道:“你方才倒是挺像朕當年的?!?/br> 一言既出,甭管說者有沒有心,聽者想必是有意了。 初春的天臺山,草色初蒙,碧色如玉,清新怡人。然而長孫無忌的心情,卻好似那被野豬踩踏過得草地。 * 果然,經過這一場狩獵,有皇帝那一句話,九成宮中,漸漸起了些流言。無外乎是些‘國賴長君’‘吳王英果類圣人’等語,攪得人心如同春光一般浮動。 “雉奴,之前我怎么與你說的?”長孫無忌看著依舊在案前學著看奏章的小外甥,很是頭疼。 李治抬頭:“舅舅,這些流言父皇也知道了——還問過我?!?/br> 一句話,立刻吸引了長孫無忌全部注意力;連忙追問道:“什么?圣人怎么問的?你怎么答得?” 李治笑瞇瞇:“我覺得,我答的還過得去吧?!?/br> * 經過上一次的承乾與青雀兩愛子相爭,鬧到一廢一貶的下場,皇帝雖未對人提起,但心里已經深悔——如果當年,能夠早些壓制青雀,會不會如今三個兒子都在身邊。 有上次的慘痛教訓,皇帝如何會不留意關于儲君的流言? 之所以還未鎮壓,是想看看雉奴會不會慌神,又會有什么反應。 誰料大半月過去了,皇帝就見雉奴依舊是一切如常,該做什么做什么,甚至都沒有多練習弓箭的意思。 皇帝就把他叫來問:“人人都夸吳王英果類朕,雉奴不欲勤加習武,也如朕一般?” 李治搖頭:“父皇乃天人也,兄長們都有長處似父皇,只是皆不如父皇。比如三哥,父皇也只說英果相類?!?/br> 他帶著濡慕望向皇帝:“若是每個人都能習得父皇一項長處,那么兒子更愿治國類父皇?!?/br> “外頭的流言,我也聽到了,無非是說兒子年紀不如三哥,英武更不如?!?/br> “若此時依舊是隋末亂世,兒無三哥英果,又年幼,那將儲位讓給三哥陪父皇打天下也未嘗不可?!?/br> “然父皇早已平定天下。且自父皇登基來,海清河晏,政通人和,德澤遠洽,百姓安居。我正該學父皇理政安民,倒也不必非在騎射上與三哥爭高低?!?/br> 他說到這里,還轉頭看了看殿內,見宦官宮人皆在,便趨身上前,伏在皇帝耳畔小聲嘀咕道:“而且父皇那日一時興起,不要人護衛親手刃兇獸,之后這大半月,可是被御史們追著上了一本又一本諫章。不知父皇可有為此英勇頭疼否?” 皇帝覺得心都要化了。 果然是朕的好兒子!字字句句都說到朕心里去了。 * 流言蜚語,不只有皇帝和太子聽到了,吳王也聽到了。 但他比較慘的是,聽到的晚了點——畢竟常年不在京中,其實沒什么鐵桿人脈,這種事涉儲位的流言蜚語又比較要命,除非過命的交情,一般沒人直接跑去跟當事人說。 等他終于從隨他入長安的親衛口中聽到這些流言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早在年前,劉洎等朝臣們與他接觸時,他就感覺到有點兒違和了。而年后,他又在林苑中出了風頭后,這些人看他的眼神越發讓他有點寒毛直豎。 而聽到‘皇帝有心廢年幼太子,立年長類己吳王’的流言蜚語后,李恪就不是寒毛直豎了,他簡直是體會了一把心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