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入春閨 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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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熙慢慢朝屋檐外走去,還在下雪。春桃小步跟上去撐傘。 寧熙凝望著梅花,喃喃道:“我只是太無聊了……進宮后肯定更無聊,我總得找點讓自己開心的事來做?!?/br> “比如說數梅花?這也很無聊啊?!?/br> 寧熙看她一眼, “比如說帶個多嘴的小侍女陪我進宮說說話?!?/br> 春桃噘起小嘴,“奴婢知錯了?!?/br> 其實她也沒多想進宮, 至少她作為一個小侍女,在府里待著絕對比宮里自由多了。 宮里的規矩多如牛毛,這些日子,不僅女郎要學,她這個要跟著女郎進宮的貼身侍女也要學。 除此之外,她還要學著怎么跟其他娘娘身邊的宮女交流,總不能因她而丟了女郎的面子。 而且據說宮里的太監都尖酸刻薄,難對付得很,一想到這些,春桃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寧熙脫掉斗篷遞給春桃,“幫我拿著?!?/br> 春桃眨了眨眼,“女郎,您這是做什么?外邊還在下雪呢!奴婢幫您系上?!?/br> 寧熙搖搖頭,“我要跳舞?!?/br> “跳、跳舞?” “對呀,跳舞,說不定我以后待在冷冷清清的皇宮里也會經常跳舞。跳給我自己,也跳給你還有其他小宮女看?!?/br> 說話間,寧熙已經開始跳了。 少女穿著鵝黃色琵琶袖上襖,豆綠色滾金邊下裙。冬日的衣裳厚,少女穿著跳舞卻依舊輕盈得像只蝴蝶。 夜更深,風更寒,雪花也開得更大。 鵝毛大雪和花瓣一起落在少女的肩上,頭發上。少女神色恬淡,宛若神明降世。 落花蓋著雪,雪又蓋著落花,一層一層,圣潔的雪與頹靡的花重疊在一起。 春桃呆呆地站在一旁,她看著寧熙跳舞,不由覺得鼻頭一酸,然后破涕為笑。 因為她看懂了女郎的舞姿,女郎的唇角掛著淺淺的微笑。 女郎是全天下最好的女郎。 她跟著女郎進宮,也是要好好過日子的,她會和女郎一樣,不怨天尤人,也不郁郁寡歡。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寧熙跳的是幽云十八拍,只不過這次她傳遞的不是消息,而是自己的心情。 舞步先是緩慢的,她整個人的氣質也是落寞的。 但很快,一陣風吹來,雪與花瓣簌簌落下。 她的舞步變得雀躍起來,抬腿時,裙擺勾出一彎金邊,讓這雪夜里多出一弧彎月。 她在仇野那里還有一雙眼睛,仇野所見到的雪山大漠,荒原星辰,她都會看到。 只不過是身體被困住了,一想到仇野,她的心就還是自由的。 她的心會隨著春日里吹過皇城的第一縷風,飄到很遠的地方去。 待在宮里郁郁寡歡肯定會短命,她還那么年輕,才不要早死。 所以她以后該吃吃,該喝喝,無聊了就跟春桃在地磚上跳房子,或者用筆把之前的游記再默一遍,默著默著,她興許還能編出些新故事。 同一時刻,同一個雪夜,不同的梅樹下,仇野在練刀。 他的眼睛現在還不能見一絲光,所以即使在黑夜,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上也蒙著黑布條。 少年仍舊一襲黑衣勁裝,當他手持長刀轉身橫掃時,衣擺和他高束的馬尾同時散開。而后刀尖觸地,揚起流星一般的飛雪。 雪還在下。 子時,兩人不約而同停下,呼出長長一串熱氣。 他們用手背處的衣袖擦擦額上的汗,然后同時望向漆黑的穹蒼。 心里想著,此時此刻,穹蒼的另一頭,是不是也有人在一直凝望呢? -- 早春三月,小雨潤如酥。 上京城郊的一條暗巷里,郭瘸子早早地就起來經營起他的小酒肆。 他家的酒肆偏僻,店內陳設也簡單樸素,是個一角白酒只賣一文錢的小店。 平常來店里的人不多,都是些異鄉趕路的人。異鄉人聚在一起,總歸有很話要說。郭瘸子不嫌他們吵鬧,他們也不嫌郭瘸子的酒肆破舊。 郭瘸子人如其名,他是個瘸子,每天在酒肆里杵著拐杖給人上酒。 其實在不久,郭瘸子還不叫郭瘸子,他不僅不是個瘸子,而且還在江湖上有名過一段時間。不過現在,他寧肯自己永遠是這條暗巷里的郭瘸子。 郭瘸子是個老江湖,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不遠處的那個少年并不簡單。 潤如酥的小雨越下越大,黑衣少年沒穿蓑衣,只是戴著一個斗笠。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臉。 但他的背卻挺得很直,即使衣裳被打濕了也不在意,像是一把出鞘的刀行走在細雨中。 按理來說,帽檐壓這么低又不低頭看路,下雨天地滑,會很容易摔跤??蛇@少年卻走得很從容。 郭瘸子曾經在很多武功高強的殺手身上見到過這種氣質。藏在黑暗里絕對不會被發現,但只要一站在光下就會被人輕易顯露出不同。 少年一進酒肆,酒肆中就安靜下來。只因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殺氣太過駭人。 莫非說他此行本就是去殺人的? 總之,現在酒肆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少年身上?;蚴呛闷?,或是驚懼。他們都在等著少年將斗笠摘去。 少年并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他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后,便取下斗笠,露出一張清俊的臉,和一雙被黑布蒙著的眼睛。 看清面容,郭瘸子心中一滯。這個年輕人他認得。 眾人果然驚訝萬分,好好的一個少年郎,竟然是個瞎子。 他們都以為瞎子看不見,所以都盯著瞎子看個沒完。 有些人露出同情的神色,有些人則開始高高在上地暗暗嘲諷。 郭瘸子默不作聲,他拄著拐杖走過去,只看了一眼少年蒙眼的黑布就把視線挪開了。 然后像對待一個正常人那樣問道:“請問,您要喝點什么?” “要二角酒,”少年清清冷冷地說,“再要一碟剝好的炒花生?!?/br> 炒花生端上來了,仇野隨意抓起幾顆朝那堆人的腦門上砸去。 咚咚咚,五顆花生在五個人腦門上分別砸出宮商角徵羽五個音階。 五個人捂著腦門哀嚎著朝那少年看時,少年正自顧自地喝著酒,好像方才的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五個人也發現了這年輕人的古怪,雖然眼睛瞎了,但因為內力深厚,所以他的耳朵不僅能聽見,還能“看見”。 若是他們方才再過分些,那少年估計會用花生在他們腦門上敲一首曲子。是以,他們決定避讓。 雨還在下,稀里嘩啦。 這五人也嘰里呱啦談論著近期發生過以及即將要發生的事。 “欸,你聽說了么?cao刀鬼被人做掉了,最近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br> “真假?誰要是有那能耐殺了他,早就名震四海了!為何我遲遲沒聽到消息?” “那是你消息太閉塞,這都是去年孟秋時發生的事了?!?/br> “據說cao刀鬼不是一個人殺的,而是一群人殺的,而且兩敗俱傷。尸體堆在亂葬崗燒了三天三夜都沒燒完?!?/br> 他們說著,都不約而同地搓了搓雞皮疙瘩。 這時,郭瘸子瞧了眼坐在角落里安靜喝酒的少年。 少年似乎發現他在瞧自己,或者說,察覺到他已經發現自己的身份。 所以少年捏著一顆花生在指腹間來回搓捻著,威脅地“看”向郭瘸子。 郭瘸子當然明白,少年若是在這花生里注足內力,這顆小小的花生就能從他郭瘸子的腦門開始,橫穿整個腦袋。 郭瘸子早已不再關心江湖中事,所以很快便裝做什么都不知道地撤回目光。 這是一種默契,你不揭穿我,我也不會揭穿你。 仇野將花生丟進嘴里。 那五個人似乎有討論不完的話題,現在又談起太子妃的事。 “七日后太子娶正妻,喜轎穿過朱雀大街,從中宮抬進去,那是何等的氣派!” “而且我聽說,他們為了不讓圍觀的人湊得太近,喜轎周圍都設有影衛?!?/br> “不僅如此,還會有專門的太監朝外撒錢。你說,我要是去得早一點,找個好位置,能不能從那撒出來的錢里,多撿幾枚銀角子?” “……” 雨還在下,但是下得小了。 仇野將杯中酒一口飲盡,然后快步走出酒肆。 他走進一家道館,道館里燃著裊裊青煙,青煙后坐著一個人。二皇子夔王。 那個時候,陸知弈本來想利用仇野殺了夔王,但仇野并沒有受陸知弈利用,反而將計就計,讓夔王“死了”。 “死了”的夔王可以在暗中養兵蓄銳,若是再出現,總能給人無可預料的重擊。 現在,時機已到。 二人對弈,夔王落下一白子,“我還以為你眼睛瞎了便不會再來找我?!?/br> 仇野冷然道:“你以為瞎子都是過不好的?” “倒也不是,只不過,你接受得太快,甚至還有閑情逸致靠聽聲與我下棋,讓我有些驚訝?!?/br> 仇野總是很冷靜,他會平靜地接受任何突發狀況。如何發生的事讓他不愉快,那就處理。 除了那件事…… 但他必須忍住沖動,鬼知道這些日子聽不到她的聲音令他有多煎熬。 他落下一顆黑子,“眼睛是瞎了,但心還沒瞎,況且,又不是治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