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墅區，紀還糾結了一秒要不要捯飭一下見人。最終決定不要，垃圾同妻哥不值得浪費她昂貴的化妝品。

    顧文景閑得不像話，她不負責任地想，莫非是對天選之受的愛更進一步，節假日都不放過——

    “jiejie?！?/br>
    紀凌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餛飩，“吃過早飯了嗎？”

    嘛，對外的理由是——某大小姐跟盛郁喬鬼混了一夜，老紀下派秦助理干司機的活。司機法定節假日調休去了，老紀去水庫還是自己開車。

    紀還擺手婉拒，“我不是很餓?！?/br>
    謝邀，并不想回憶“溫馨”的早餐時間。

    小兔眼可憐巴巴、炯炯有神地看她，似乎在說——吃一口吧，求求你。

    她真是善良過頭，尷尬地咳了一聲，接過餛飩，湊合吃了一口。

    一口就結束，放在桌面不動。

    紀凌抿唇，端著它回了廚房。

    直到確定她看不到他的背影，才倉促拿著她用過的勺子，囫圇吞下碗里的餛飩。

    ……吃她吃過的東西，也能滿足他的一點欲望。

    食欲和性欲相似，胃被溫暖的食物撫慰，寂寞的心稍稍平息。

    等了又等，紀還開始……思考。

    前99次，很少有同妻哥年末年初過來耍存在感的時候，更多時候，他play的地點是辦公室——紀凌的男人都很愛在辦公室play，隔著隔音不太好的門，把無辜的打工人和前幾次立嬌妻人設送飯的她，當成play的一環。

    ——叫得那么大聲，猜猜看，紀還會不會聽到？

    好幾次她站在門外翻白眼，拿著表面“嬌妻特供”實際“三無作坊打包的”飯菜。數了三秒，轉頭離開，不忘把備注多吐口水的食物，浪費地扔到垃圾桶里。

    唉……她素質好高，這都能忍住不把顧文景暗鯊。

    打扮得體的同妻哥邁著優雅的步伐，手里捧著一束玫瑰。

    秦助理先她移步擋在他面前，伸手，“顧總?！?/br>
    握手禮被完全忽視。

    顧文景眼尖地看到紀大小姐——眼皮又跳了，良好的素質壓制著大翻白眼的本能，她手動按住眼皮，“酒精中毒，不太方便?！?/br>
    紀凌手忙腳亂，“我去泡蜂蜜水——”

    秦馳溫收回手。

    一個兩個，都把同妻哥無視個徹底。

    紀還灌了一杯紀凌牌蜂蜜水，就聽顧文景油膩膩地喊她，“小未婚妻?！?/br>
    玫瑰花放在桌上，嬌艷如血。

    意味深長的目光掃過紀凌，顧文景再看向她，“節日快樂?！?/br>
    “真摯的祝福我暫且收下，花不用了，沒有喜歡拿玫瑰花泡腳的習慣?！鳖D了頓，她繼續道，“老紀還沒回到，自便?！?/br>
    “除了玫瑰，我還給你帶了別的禮物?！?/br>
    “如果可以，我更愿折現?！?/br>
    紀還對禮物沒興趣，大家都有點門道，什么“禮物”尊貴到她買不到，要別人送？

    顧文景看著她孔雀般的高傲做派，忍住伸手摸她腦袋順毛的欲望，“既然如此，那還是等紀叔回來再讓他進來吧?！?/br>
    她敏銳地捕捉華點，“它？”

    同音字，紀大小姐的腦回路歪到法律——難道顧文景搞了什么珍貴的保護動物給她當寵物養？拒絕他并舉報能不能評選感動A市十大人物？

    “對，他?！?/br>
    “領進來吧?！?/br>
    紀還握著手機，準備隨時錄像，保留證據。

    “還是等紀叔回來?！?/br>
    顧文景說，“你還小，做不了主?！?/br>
    紀還：“……”

    想刀一個人的心是忍不住的。天選之受怎么能忍這么一個腦殘成天亂叭叭？就不能讓他做0別那么多戲？

    “顧總?！?/br>
    秦馳溫淡淡開口，“我和小姐加起來，稍微有些話語權。小姐想看，不如把它請進來?！?/br>
    紀天衡姍姍來遲，“小顧啊——”

    步履匆忙，“你的車里，怎么還坐著一個男孩子？”

    紀還：？

    紀凌：？

    顧文景：“……”

    “是你資助的貧困生？”老狐貍的呼吸還有些亂，“帶來認人的？”

    男孩——

    禮物——

    紀還瞬間聯想起紀謙養父的單獨隔間。入骨的寒意，順著脊骨，節節攀升。浸入指尖，她生生打了個寒戰。

    對、她可以用“恩情”要挾紀謙，顧文景同樣可以。前提是他記得、他……

    從哪開始不對勁的呢……似乎是、從她打顧文景那巴掌開始。

    ……多余的巧克力、“花錢”的暗示、生日宴的春藥。

    討好紀凌的手段，全用來對付她。

    騸他爹的，擁有弱智金手指的，不止她一個人。

    沒什么比認清這個結果更讓她挫敗的事。

    有記憶，所以舍不得放棄“紀還”這顆好用的棋子。

    仿佛被人生生甩了一巴掌，從小到大都沒有過的恥辱感淋了她一個透心涼。

    好丟臉、好丟臉、好丟臉……

    紀還從不覺得自己是個聰明的人，卻第一次通過某人的行動，意識到自己愚蠢而幼稚的行動路線。

    99次還是這個鬼樣子，哈。蠻好笑的。

    難怪老紀讓她“都要忍著”。

    顧文景超前把紀謙帶回紀家……頭發當然容易找，去醫院拔就是了。

    老紀說那些話，十有八九在路上看過親子鑒定書的結果——

    “顧文景?！?/br>
    難怪想留住她……跟一個年輕的女孩談“愛情”。紀還甚至接受了這一次依然當同妻的命運。

    沒關系。不過是互相折磨。折磨了那么多次，她折磨出了心得。

    “有你這樣的賤兒子，你爸真是死得活該?！?/br>
    顧文景討厭別人翻出他死去的父母說事。

    老顧頭只有顧文景他爸一個兒子，而顧文景他爸，也是個垃圾，聯姻生了顧文景，只管生，不管養，沒兩年又跟男的代孕出了顧文武。跟男小三出游時，偶遇車禍，死無全尸。

    最慘的顧文景他媽，生產之后受不了老公男女通吃，產后抑郁，草率地了結自己短暫的一生。

    “我年紀小不懂事，口無遮攔了一些，未婚夫不會跟我計較吧？”

    不想跟他演的紀還是老陰陽大師。顧文景計較也無濟于事，不牽扯保鏢哥，她暴打他一頓，還不是灑灑水？

    警察很難介入“夫妻”之間的瑣事。

    紀天衡：“……”

    紀凌：“……”

    秦馳溫：“……”

    “紀還?！鳖櫸木皠C了表情，“別仗著我寵你，連規矩都不顧了?！?/br>
    “規矩？”懶得跟他演，紀還嘴上功夫都不遮掩，“跟我談規矩，你懂個雞毛？”

    “我還是是太寵你?！鳖櫸木包c頭，“十一，把人帶過來！”

    “帶過來？他是你的人還是你的狗？”

    “是，伶牙俐齒?！彼x懂上次見面，紀家的狗為何夸她。

    很聰明，只要她想，什么都能杠。

    單薄的少年，被西裝革履的保鏢領進室內。

    紀還感覺到一點……冷。寒冬天在室外待了一段時間的冷，手指都僵硬。

    “他是真的，有鑒定書?！?/br>
    顧文景遞出一個文件袋，對著她的方向。

    “更何況、是真是假，誰有說得清楚？”

    紀還當然知道那是真的，陌生的、進入新環境的緊張感拉扯著她的憤怒。

    她一掌打翻文件袋，“我比你更清楚，錢能買通什么。血緣、結果？錢都能買通護士調換嬰兒，當然也能買通鑒定機構偽造一份結果?；蛘吣銢]偽造，從最開始的頭發，就是我的頭發。未婚夫門路那么多，弄到一根本小姐的頭發，灑灑水的事?！?/br>
    紀還笑，“有錢真好啊，我也想買，買那個三流機構開具一個結果——我是你姑奶奶，這個親緣關系如何？我個人蠻喜歡的，至少動手教育晚輩不用考慮后果?！?/br>
    趙謙被十一領著進了室內，第一眼，是咄咄逼人的少女，怒極反笑，笑意不達眼底。緊貼著身體的手，輕輕發顫。

    感覺隔著遙遠的距離，帶動著他的身體，突兀地抖了兩下。

    “你說說哪里假？”顧文景被她氣笑，“長相、眼神、氣質，這些像你的地方，難道也是我造假的？”

    “臉可以整，氣質可以學，眼神能練，人能被你買通，給錢的事，你不是比我更擅長耍這些陰招嗎？”

    “哈——”他大笑一聲，“來，現在來，你打電話叫人，我不介入，就讓專業機構出具結果，看這是真是假?！?/br>
    “誰不知道你是A市的地頭蛇，我現在打電話能上門的不都有概率被你買通嗎？”

    她深吸一口氣，大腦出奇地清醒。

    “機構我定，國內國外都要做，無論什么結果，我都會跟你退婚?！?/br>
    “退婚，你拿什么退婚？！”

    顧文景的表情變得扭曲，他提前動這一步棋僅是為了牽制住她。

    退婚，想都別想！

    “我為什么不能退？”

    同妻哥比她更破防，紀還稍微舒坦了一分，“你算盤都快蹦我臉上了，我腦門寫了‘冤種’兩個大字嗎？??？你自己說你沒打過‘吃紀家絕戶’的算盤？這步棋你走得真的好，假如我不跟你犯病，他是真的，你用‘恩情’就能占據道德制高點為所欲為，不止是結婚，就算你想分紀家的家產，比我有良心的老紀，說不定會被你哄著分出去。退一步，他是假的，那么像我的一個人，你覺得我爸會舍得讓他流落在外受苦？你再給點好處，活的眼線，就埋在我眼皮底下。你想打探什么，發展發展，說不定——”

    “夠了——”

    紀天衡開口。

    “這——”她還想說話，被冰冷的眼神制止，“紀還，閉嘴?！?/br>
    “……”

    老紀很少用這么冷冰冰的語氣和她說話，紀還悶悶地閉嘴。

    “小姐說得……”秦馳溫開口，被紀董眼神叫停，“你也閉嘴?！?/br>
    紀天衡看向顧文景，“小顧，辛苦你跑一趟?！?/br>
    “紀叔——”

    “小紀是沖動了些?！奔o天衡打斷他的發言，“說的不無道理。人情債最難還，欠顧家的，紀天衡會還。親子鑒定，依紀還說的做，有結果我會告知你。至于你和小紀的婚約?！?/br>
    頓了頓，“過段時間，天暖了，我會親自登門，向你爺爺賠罪?！?/br>
    涉及婚約，不是小事。

    顧文景看向紀天衡，長者看他的目光，倒不是看小輩的平和，面上不太顯，眉眼透著一股難言的疏離。

    他還想辯解，“紀叔?！?/br>
    紀天衡打斷他，“我的決策，抱歉?！?/br>
    門摔出一聲悶響，被留在紀家的趙謙先開口，“對不起……我……”

    “留下吧?！奔o天衡掃了他一眼，“多一張嘴吃飯，紀家沒窮到飯錢都出不起?！?/br>
    再看向紀還，“跟我上樓?！?/br>
    最大的麻煩消失，紀還此時笑不出來，甚至不想挪動身體。

    秦馳溫安靜地拍了拍她的肩，被眼尖的紀董勒令，“小秦，招待客人?！?/br>
    “……是?！?/br>
    “愣著干什么？”紀天衡回來，“動起來?！?/br>
    紀還：“……”

    不太樂意，她還是邁開步子，跟著老紀去二樓書房。

    紀凌站在角落，復雜的情緒交織。

    ……紀謙提前回來，他似乎、沒有想象中的輕松。

    *

    二樓書房，隔音效果很好。

    紀天衡坐在主座，鮮少在紀還面前露出“精英人士”的做派，點了點桌面，問她，“你知道多少？”

    “沒多少?！?/br>
    “沒多少是多少？”

    “……他養父，在第一人民醫院住著?！?/br>
    紀天衡問，“還有呢？”

    家長的威壓很強。

    擠牙膏似地，紀還的嘴擠出來一點詞匯，“快死了?！?/br>
    “你做了什么？”他繼續問。

    “……花了點零花錢，讓他別那么早沒命?！彼^，“其他沒了?！?/br>
    “其他沒了，你的卡刷了九百多萬？”

    “……我、包了那兩層樓的病區。為了掩蓋目的?！?/br>
    紀還抿唇，“對不起……”

    該死的記憶，又開始攻擊她。

    前99次，紀還欠老紀很多次道歉?？偸且驗樗粔驈姶?，他不停地賣自己的老臉，為她低頭。

    這一次也是，退婚是對她的考驗，白給顧文景一個人情的，又變成紀天衡。

    她再一次縮在老紀的背后。

    “對不起爸爸……我……”

    沒想哭的，卻想到好幾次老紀擋在她面前的背影。

    “哭什么？”

    紀天衡問她。

    “就是單純覺得……自己……好弱……好菜……好差勁……”紀還哭得一抽一抽，“明明有那么多……金手指、搞成這個樣子……”

    她明明有更多機會，想得更深一步。還是被顧文景掏出“紀謙”這張牌，壓了一頭。

    哭著的時候最像——

    “像你mama?！奔o天衡說，“她也喜歡哭，懷你的時候總是打電話跟我哭，‘紀天衡，不是合格的家長怎么辦’，‘紀天衡，做不好怎么辦’。人不去做，永遠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她為了培養你，做了很多準備、學著教書育人、學著把自己身上的刺得圓滑?！?/br>
    他有些遺憾，“但她沒機會活到今天，看到現在的你?！?/br>
    紀還：“……”

    紀天衡看向她，眼眶染了點點紅，“嘴硬心軟，這點最像你mama?！?/br>
    他把紙巾擺在她面前，“做我這個位置，要比當‘大小姐’辛苦很多。你現在有得選，出去，還是待在這里?！?/br>
    “……什么意思？”

    “你今天的表現，我很滿意?！?/br>
    “我……”

    腳好像被釘住，紀還難以移動。

    “退婚的麻煩，我替你擔著。退婚之后，你這一輩，很難再和他們交好。顧文景沒學到他爺爺身上一點好。做人、做事，不留余地?！?/br>
    大概十秒靜默，保持原狀。

    心臟“噗通噗通”，快得離奇。

    紀天衡發來了一個鏈接，是紀還沒什么興趣的財經版，還算八卦的口吻，選了今年的“A市十佳財經青年”，領頭的是郁項，附帶一張商務的形象照。

    還算公式的照片，敷衍著不走心的笑意。

    紀還：“……”

    整得挺sao。

    “A市財經版，有一個十佳財經青年。我會給你時間，從你高考結束的第一天開始計時，兩年后的今天，假如你的名字沒有在那個榜單上出現過，我會聯系信托機構?！?/br>
    紀天衡呷了一口茶水，“什么時候看到你的名字，什么時候去集團上班?！?/br>
    “考驗期的這兩年，紀氏不會給你掛名，我不會給你一分零花錢。你唯一能用的只有手頭上的所有……再多一個秦馳溫，工資比他在紀氏的工資多百分之五，日薪結算?！?/br>
    “他在你那的時間，使用時長、金額，工作日內，以pdf的形式，做成報表，私發給我?！?/br>
    紀還的眼淚憋了回去，“這算考驗？”

    “你覺得，包了兩層危重病房的治療費用，后續你還有多余的存款？”

    “……嗯？！”

    紀天衡繼續道，“有人跟進，但凡他跟我匯報，說你停止資助，考驗提前結束?！?/br>
    大小姐的眼淚飛到不知道哪個角落，比了比手指，“爸爸……窮窮……菜菜……”

    “繼承人沒那么好做?！崩霞o擺手，“還有別的問題沒？”

    她思考起偷戶口本的可能性，“那我在這期間結婚是不是能用老公的錢？”

    “你沒到法定婚齡，死了走捷徑的心?！奔o天衡適當泄洪，“但是，有公證的贈予協議，我勉強能算是你的成果?！?/br>
    “……哦?！?/br>
    看來，人格魅力也列入繼承人的加分項。

    使用外掛“秦助理”，要減少金錢，紀還舔唇，想到了她好騙的竹馬。

    她倒沒良心到白拿他的錢，等價交換嘛。

    通過陪他搞顏色讓192的未來雙開門大冰箱出賣色相為她打工，不過分吧？

    ————————————

    小紀開始搞事業了←事業線的部分大多捏造，請勿代入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