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H市機場,一名衣著考究的中年男人站在接機口處等候多時。 貴賓通道里人并不多,沒過多久,他便看到了季嶼恒的身影,身邊還跟著個非常年輕的女孩。 女孩看起來很興奮,一路上不停地跟季嶼恒說著話,像是在問什么問題,季嶼恒就一直耐心地為她解答。 男人舉起手揮了揮,熱情地喊道,“嶼恒,這里!” 季嶼恒聽見聲音,也微笑著揮了揮手。 待兩人緩緩走近,男人張開雙臂,“咱倆真是,好久沒見了啊?!?/br> “好久不見,李哥?!奔編Z恒和對方擁抱了一下,“靳明怎么還麻煩您來接機了?這也太不好意思了?!?/br> “哎呀,是我自己要來的!我這不是想和你簡單敘個舊嘛?!蹦腥诵Φ?,繼而看向他身后的女孩,“這位就是小靳說的那位洛小姐吧?!?/br> “嗯?!奔編Z恒牽起女孩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伊伊,這位是劇組的李制片?!?/br> “李制片好?!甭逡凉郧傻匦α诵?。 “哈哈你好你好!”李制片禮貌地點頭回道,又轉向季嶼恒,“車就在外面,先送你們去酒店休息。今天晚上咱們幾個小聚一下,明晚全劇組舉辦開機宴。你可別又提前溜啊,最晚后天再走,聽見沒?” “知道了,您放心?!奔編Z恒有些無奈地回道。 劇組一般都會統一安排住處,靳明讓劇務給他們兩人留了兩間套房,但季嶼恒還是另外訂了一家相距不算太遠的酒店。 和季嶼恒一起住了段時間,洛伊已經了解了一些他的生活習慣。她知道季嶼恒平常深居簡出,不喜社交,便以為他是不想總碰到劇組的人,所以才換了一家酒店。 可當季嶼恒刷開房門,看到熟悉的戶型和布局時,洛伊才知道他選擇這家酒店的真正目的。 “怕你不適應,所以特意挑了這間套房?!蹦腥俗屑毜赜^察著女孩的神情,“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立刻去……” “不用的!”女孩打斷了他的話,“沒有不喜歡。謝謝你!” 洛伊蹦蹦跳跳地跑進臥室,“噗通”一聲仰躺到床上。 “那你好好休息?!奔編Z恒拖著她的行李箱跟了進來,“我的房間就在對面,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敲門找我就好?!?/br> 聞言,女孩猛地坐起,“你不和我一起???” “……這里和你在俱樂部時的生活環境很像,就算沒有我陪著,你應該也可以很快適應吧?!?/br> “不嘛!就要你陪我!”洛伊又倒回床上,四肢胡亂地拍打著起來,還裝模做樣地深吸了一口氣,“這里沒有你的味道!我會睡不著的!” 季嶼恒:……還真把自己當小狗了。 “好吧。但你要乖一點。如果你又……”話沒說完,男人的臉頰突然泛了點紅,“那我就直接回我自己的房間住?!?/br> 女孩知道他是想到了之前在書房開會時被自己“突襲”的那件事,笑著答應道,“我會很乖噠!放心吧!” “對了,晚上的聚餐除了李制片,還有靳明和璟昀,你要去嗎?” “要去!好久沒見明哥和璟昀哥了呢!” 當晚,一家有著百年歷史的園林式餐廳里。 季嶼恒從面前的盤中夾起一個蝦仁,放入口中,細細咀嚼起來,淺色的襯衫配上慢條斯理的動作,更顯得他從容矜貴。 坐在對面的李制片剛喝完一小盅白酒,“酒不夠喝再要??!誒,嶼恒你多吃點,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 季嶼恒輕聲笑笑,“李哥,我只是看著瘦,其實體重不輕的?!?/br> 靳明在一旁插嘴,“是啊,老季他平時閑得很,還經常健身呢!衣服一脫肯定全是肌rou!” “老季真的是個魔鬼,自律得讓人害怕!我以前甚至懷疑過他是不是要轉行做演員!”白酒的酒勁有些大,一向穩重的賀璟昀也跟著打趣道,“不過,他長這么好看,不去演戲真是可惜了?!?/br> “老季要是去演戲,那《圣詠》的男主可能就不是你了!” 靳明和賀璟昀兩人大笑著互相給對方倒酒,隨即一飲而盡。 李制片則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坐在季嶼恒身旁的女孩,“嶼恒的天賦不在表演上,他不做演員沒什么可惜的。倒是小洛,我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絕對是當明星的料?!?/br> “哪里?!奔編Z恒立即客套地回道,“她只是對演藝圈有點興趣,所以我就帶她來感受一下?!?/br> “欸對了,我聽小靳說,小洛是你朋友家的孩子。哪個朋友???我認識不?” 在這個圈子里,不熟裝熟、互稱朋友的人實在太多了,可季嶼恒就是那種獨善其身的人。李制片對季嶼恒還算了解,但他實在想不到會是怎樣的朋友,能讓季嶼恒這樣上心,還專門帶著那人的孩子來劇組體驗。 “您不認識?!奔編Z恒抬眼看向自己對面的男人,眼中帶著些與生俱來的疏離感,“她不是圈內人?!?/br> 李制片見靳明和賀璟昀也沒吱聲,便有臉色地沒再繼續問,轉而回憶起過去。 十年前,就是李制片把《圣詠》的劇本推薦給靳明的,沒想到這部內容獨特的電影竟包攬了好幾個獎項,最終還給影視圈增添了一位極具天賦的編劇。 《圣詠》獲獎后不久,27歲的季嶼恒收到了國內知名導演溫磊的個人工作室的簽約邀請。 季嶼恒稍微一想,便知道是靳明推薦了自己。 在影視圈里,溫磊這個名字無人不曉。 凡是溫磊用過的演員,無一例外都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其中還不乏影帝和影后。同時,溫磊也是電影學院的特聘教授。而圈里人都知道,靳明是溫磊最為滿意的學生。 背靠溫磊,靳明的人脈關系可想而知,凡是跟溫磊有過接觸的監制、編劇、演員,都會賣給他個面子。 作為制片人,李主任很看重影片的商業性,但他也十分欣賞靳明的才華,所以在看到《圣詠》的劇本后,他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靳明。 如果季嶼恒同意簽約,這意味著,憑借靳明的人脈,他寫過的那些被堆放在角落里吃灰的劇本或許將有機會得見天日。 但令靳明感到驚訝的是,季嶼恒以不擅長團隊工作為由,婉拒了簽約的邀請。 季嶼恒是個完美主義者,在細節上的較真和高標準常常讓他無法相信他人,也很難對他人的工作感到滿意。在大學時他就不怎么參與團隊合作,常常大包大攬地完成任務,久而久之,便習慣了獨自負重前行。 所以季嶼恒十分厭煩那種需要處理各種人際關系的工作環境,根本就沒有進入影視圈的打算。 然而靳明并沒有就此放棄。 他一有空就去找季嶼恒吃飯聊天,把自己看過的各種小說、故事拿來和他一起討論,問他有沒有在改編上的建議。 靳明擅長用視聽結合的鏡頭語言來表達,季嶼恒擅長用文字描繪故事以及故事中的情節和人物,兩人的思考方式不同,所以在同一個社會問題或者想要表達的主題上,也會選擇不同的側面來展開。有時,靳明看待事物的獨特角度總能讓季嶼恒有所啟發。 兩人之間的交往潛移默化、細水長流。 漸漸地,季嶼恒發現,靳明的腦子里也有著各種各樣奇怪的想法,而且他從那些想法中看到了這個年輕導演發自內心的純粹的善意。 許久之后,季嶼恒終于認定靳明是個真誠的、值得信任的人,開始嘗試著向他表達自己的內心。 得過一次最佳編劇獎后,季嶼恒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他們都帶著不同的目的嘗試著接近他。 但他對那些人都沒什么興趣,他只想寫好自己的故事。 相比于賺錢,他更想追求精神上的滿足。 功成名就從來都不是他的人生目標,他只是覺得,看到自己的文字以音畫的形式被呈現出來,這種感覺似乎挺不錯的。 其實,在大多數時間里,他都覺得自己的生命毫無意義。他時常感到痛苦,抑或是虛無,他只是從沒把這些情緒表現出來。 與人接觸時,他總是戴著一副面具,或者說,千千萬萬幅面具。 可演出總有謝幕的時候。 長時間與人接觸會大大消耗他的能量,他必須做點什么,比如創作。 他將內心的痛苦、壓抑、悲傷、難過,化作虛構的故事,統統擠出來。 好像這樣,他那顆干涸的心就能因此而實現某些價值。 那些劇本,如果有人愿意拍,那他便認真對待。如果沒人想拍,那也沒關系,他就干脆不做編劇,去做些其他感興趣的事情。 靳明也表明了自己希望季嶼恒簽約的原因。 畢業后,靳明先是憑處女作獲得了亞洲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后來又拍了兩部叫好不叫座的文藝片,其他時間里,他就給他的老師溫磊做副導演拍商業片。既有口碑,又有錢賺,所以靳明在影視圈里還算是順風順水。 但他還是會有困惑。 商業電影普遍有著故事內容單一、敘述能力糟糕、思想深度不足等問題,這些都是靳明不喜歡拍商業片的原因。雖然他一直堅持著每隔一年拍一部文藝片,但圈子里過分強調商業回報的創作環境,還是稍微動搖了他曾經堅持的信念。 當靳明正感到迷茫時,李制片帶著《圣詠》的劇本找上了他,問他對這部戲是否感興趣。 靳明和季嶼恒見了面,兩人聊得非常愉快。從商談、籌備到選角,所有過程都進行得非常順利。 因此,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李制片可以算是季嶼恒、靳明以及賀璟昀三人共同的伯樂。 最終,靳明還是搬出了李制片幫自己一同勸說季嶼恒,這才成功將他拉入伙。 兩人共同組建了一個掛靠在溫磊個人工作室下的小型團隊。 就這樣,季嶼恒作為一名編劇,正式進入了影視圈。 ———————— 【撿手機文學】 季:[好討厭自己] 洛:[?!] 洛:[為什么?!] 洛:[daddy怎么可以討厭自己?!] 季:[因為不會拒絕別人] 季:[明明不想答應,但礙于對方的身份,還是回復了“嗯,好的”] 洛:[這種時候可以回復“摁”] 洛:[偷偷打對方一下!] 季:[……] 季:[雖然不算什么實質性的建議] 季:[但心情確實好了點] 季:[謝謝你] 洛:[嘿嘿] 季:[我明晚得去應酬了] 季:[你自己要好好吃飯,別為了減肥只吃一點點,胃會不舒服的] 洛:[蒽蒽,daddy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季:[??!] 洛洛給daddy的備注是“雞大活好超溫柔的daddy” 季daddy給洛洛的備注,曾經是很正經的“伊伊”,現在是“壞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