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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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與沙漠格格不入的手工皮鞋,一步步陷進金燦燦的細砂里,亮面的黑色牛皮爬上劃痕,很快變得灰頭土臉。 裴昇渾不在意,踩著昂貴的鞋子,往周顏的方向靠,卻擦過她的肩膀,沉聲道:“我來找你們隊長?!?/br> 鞋底踏沙的動靜細碎,在開闊的風里,這聲音小得不值一提。 周顏聽得很清楚,除去風聲、旁人的說話聲、衣物掃動的聲音,她聽見裴昇的腳步如何一下下離她遠去。 過了很久,遲遲等不到裴昇從房里出來。拍攝隊伍已經集結完畢,太陽完全越過地平線,青灰色的天被風沙稀釋,慢慢變成白日里的模樣。 周顏背著攝影包,在她的駱駝旁踟躕。 總歸要和他正式說句話,無論是“早上好”或“對不起”。周顏從未真正認為,逃跑是她的不對,她心里充滿怨氣,逃跑只是一種幼稚的報復。 可是將合法丈夫模糊成朋友,確實是她的錯,裴昇應該為此生氣。 他憑什么不為此生氣? “周顏,隊長喊你進去?!编嶗肱乃绨?。 “???”周顏的心忐忑起伏。 不好的記憶又涌上來,她顧不得煩惱“朋友”或“丈夫”的用詞錯誤,遲鈍地想起來分析裴昇此行的目的。 她見識過,那些被強行安排的事情,容不得她喜歡或討厭,全憑裴昇一句話就能塵埃落定。 周顏往里趕,不合腳的男士皮靴在她腳上來回晃,撞她的腳趾,又撞她的腳后跟。 一路走得叮當亂響,周顏開始慌張,她害怕裴昇又輕飄飄地用一句話,剝奪她跟隊的權利,然后把她打包,像打包內蒙古草原的特產,裹得嚴嚴實實將她綁回去。 門后傳來笑聲,氣氛聽起來還算融洽,大概到了談話的尾聲。 “那就麻煩你們了?!迸釙N的聲音透過門板,這代表他們已經達成某種協議。 周顏心跳幾乎快停住,不敢打開那扇門,擔心門后是兩雙冷漠的眼睛,宣告她的逃跑之旅到此夭折。 駐足門口十余秒后,里面沒了聲音,似乎正靜靜地等她。周顏咬牙推開門,接受最壞的結果,目光在房內走了一遭,忽然看見裴昇腳邊放著一個嶄新的鞋盒。 “小周,坐啊,站著干什么?” 徐隊看著她,不像要辭退的態度,只是對她的緊張感到疑惑。 “我都說清楚了?!迸釙N抬眸看她,目光跟隨她緩緩往下,落在那雙不合適的皮靴上。 “說了……什么?”周顏怔愣著,理不清狀況。 “我說我是你的丈夫,不忍心看你住小旅館,干脆幫全隊都升級到五星級酒店?!?/br> 裴昇慢條斯理拆開鞋盒,里面是一雙新買的女士防沙皮靴,并不輕盈的分量,在他手掌上卻小巧。 “我還說了,你不習慣被關注,所以不對外說我和你的關系,你的隊長表示理解?!迸釙N緩緩地說著,握住她右腳踝,將不屬于她的鞋子卸下,換上他挑選的新鞋。 “這是最近一家門店經理親自送過來的,合腳嗎?” 裴昇捏住她的腳踝,像溫熱柔軟的鐐銬,嚴絲合縫束著她。 “合腳?!敝茴伒穆曇舻拖氯?。 “那就好?!迸釙N鄭重其事,又仿佛話里有話,“別人的鞋臨時借你救急是好意,但不合腳的鞋穿著只會影響你創作。一雙真正合腳的鞋,很重要?!?/br> 周顏眉頭一沉,莫名聽出幾分陰陽怪氣。她以為是自己敏感,不自覺看裴昇的表情。 劣質白熾燈削弱了他的面容,寡淡的白像一層脆弱的輕紗幔,蓋不住他陰沉的臉色。 她心里突然冒出荒唐的想法——裴昇在吃醋,為了一雙從后備箱里扒出來的破爛鞋子,其他男人的鞋子。 第38章 信任 新鞋子的氣味,陪著周顏走了很久。 從營地大門,直到沙漠橡樹林,嶄新的氣味像一條突兀的尾巴,跟著她到太陽最盛的時候。 周顏站在樹蔭下,將遮陽帽的帽檐往下壓,綠葉的氣味被風吹走后,皮靴的氣味又泛上來,她低頭便能看見那雙尺碼正好的女鞋。 仿佛看見裴昇的手握住她的腳踝。不同于這里任何男性的手,干凈修長的指節,沒有明顯的勞作痕跡,需要仔細撫摸,才能感受到指腹輕微的筆繭。 她拍完日間的橡樹林,婆娑樹影在她腦海里來回晃動,烈日下無從遮掩的油綠反光,像一片微風過境的湖水,落進她眼里無休止的波光粼粼。 隊長的身影出現于空曠處,身邊是望不到邊際的起伏沙丘,裴昇沒有跟來。 周顏默默看了幾秒,直起身子將鏡頭關上,拎著三腳架隨大部隊換光線更好的位置,心里卻不平靜了。 沒見到裴昇之前,她僅僅是害怕,等一只遲遲未落地的靴子——她知道裴昇遲早會來,因此每一秒都提心吊膽。 周顏預設過她將面臨的狀況,在她的想象里,裴昇應當是慍怒的。周顏做好了抗壓的準備,做好了在沙漠里繼續奔逃的準備。 一切準備都被裴昇輕輕放下,他一如既往從容自若,甚至有空幫她挑選新鞋子。 他憑什么不生氣呢? 周顏盯著夕陽下的橡樹冠,渾黃的光暈從樹葉間穿過,晃入她失神的視網膜。她本能地閉上眼,黑暗中漫開一片白光,聽見隊長在遠處喊“收工”。 心不在焉整個下午了,周顏感到驚愕,在她不知不覺中,竟然連夕陽也錯過了。 拍夜景的隊友接手她的設備,周顏的雙手忽然輕飄飄,沒了正經事務分心,她那些不可控的失落感更嚴重。 回去時沒有騎駱駝,周顏坐在大巴車里,沙漠的夜色一成不變,青灰色原野在月光下起伏,城市的燈光像遙遠的星星,在顛簸中緩慢放大。 幾十分鐘后,大巴終于駛入霓虹的勢力范圍,柏油路變得開闊,又因兩旁緊挨的建筑而顯得擁擠。 周顏最后一個才下車,接過房卡慢吞吞找自己的房間。 房門傳來“滴”的一聲,微微彈開的門縫泄出暖光,周顏聽見窸窣的動靜。 她眉頭一皺,推開門往里看,一雙熟悉的手工皮鞋,往上是養尊處優的手。裴昇坐在沙發上,擺弄著幾個相機組件,不經意抬頭看她一眼,淡聲道:“你回來了?” 這種場景熟悉又陌生。 過去的日子里,坐在沙發里、被落地燈罩住身影的人應該是她,穿過夜色一身疲憊歸來的,應該是裴昇。 現在完全對換了。 “聽你隊長說,你沒帶裝備來,所以我幫你添了一些,東西都在這兒了?!迸釙N擦擦手起身,面色如常,“既然你回了,我也該走了,畢竟我們只是朋友?!?/br> 他話說得平淡,一張臉也平風靜浪,字里行間才溢出一些不虞。 房內燈影波動,裴昇站起來,便遮住落地燈大半,拉長的影子蓋過周顏,一步步往門口靠。 二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周顏伸出手,輕輕地拉住他。 指尖先擦過他的手背,沒能抓住他寬大的手掌,只勉強勾住他兩根指頭,這種鏈接搖搖欲墜,但裴昇停住了。 于是周顏收緊手指,讓她的指尖像彎鉤,更緊地勾住他。 她喜歡這一刻,能從他故作平靜的眼底,看到許多鮮活的波動,確認他有一些濃烈的情緒,是因她而誕生的。 “干什么?”裴昇垂眸看她發顫的指尖,明知故問,“要留我?” “不想留下嗎?”周顏也學他,將問題推回去,“那你走吧?!?/br> 她松開手往房間深處去,摘下頭頂松垮的遮陽帽,馬尾辮在背后散開。 走不了幾步遠,裴昇的氣息壓過來,一只手兜著她的腰,將她抱起扔進里間的床上。 天旋地轉之間,周顏的心臟在失重感中漂泊,被裴昇壓回實處。 嘴唇傳來微弱的鈍痛,裴昇吻住她。 周顏很快亂了氣息,舌頭不受自己控制,被裴昇擺弄著,找不回自己的主導權。 沒來得及開燈的房間,周顏模糊的視野里,看不見裴昇的面容。但他的情緒無比清晰,通過他不再克制的吻,扣著她身體壓進他的胸膛,讓他們心臟與心臟緊挨著跳動。 差點脫下衣服時,周顏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裴昇頓了頓,最終停下等周顏接通電話。 徐隊長的聲音響起,邀請周顏去本地餐廳聚餐,這是周顏加入團隊的第一次聚餐,席上特意點了一只烤全羊。 “好,我當然會去?!敝茴伌颐ζ鹕?,撥弄她被揉亂的頭發。 旖旎的氛圍在她心里單方面消散,融入創作團隊是此刻更重要的事。 她走到洗漱臺前,鏡子里是一張被吻得濕紅的臉。周顏心虛躲避鏡中的自己,叮叮當當翻出化妝瓶,想要掩蓋臉上的痕跡,即使幾分鐘后會消失殆盡。 鏡前燈光落在皮膚上,像照一塊冷調的玉。周顏倉促地往臉上撲粉底,柔和的光被水汽霧化,映得她眼底朦朦朧朧,不得不傾身往前,靠鏡子更近一些去看。 微微塌下的腰被一雙手按住。 周顏渾身一震,看見鏡中的自己被裴昇困住。 “我、我趕時間……”周顏抖著手,快要拿不穩粉撲。 “你繼續?!迸釙N沒有停下,低著頭往下看,一張臉沉在陰影里。 抽出皮帶的動靜格外扎耳,皮革與布料摩擦的聲音,聽得周顏一陣戰栗。 “別……現在不行……” 周顏悄悄往前躲,被裴昇輕而易舉拉回來。 “繼續化妝?!迸釙N微微用力,看著鏡中晃動的周顏,聲音不自覺啞了,“不是趕時間嗎?” 他掐住周顏的下頜,迫使她回頭,承接他綿長的吻,幾乎切斷她獲取氧氣的所有縫隙。 鏡子里的周顏搖搖晃晃,化妝品被撞得東倒西歪,一張臉沁出細密的汗。 裴昇在她身后,完全包圍她的身體,瞧她臉上越蒸越紅,忍不住發出低低的笑聲。 “臉越來越紅了,顏顏?!迸釙N含著笑意,撫摸她的臉,鏡中是她恍惚的眼睛,“這樣怎么出去見人?” 鏡子逐漸模糊,浴室蘊起潮熱的霧氣,周顏將粉撲捏得發皺,斷斷續續把粉底蓋滿整張臉,很快又被汗水暈開。 她已經無力修補。 —————— 太陽在出來時,周顏守在攝影機后,抖了抖帽檐的細砂,一瓶礦泉水已經見底。 今天輪到她早起拍日出,晨昏時分的橡樹林很相似,只是光照來的方向截然相反,落在樹葉上的角度不同,反射出來的顏色也不同。 周顏起初憂心忡忡。 她從被窩里起來時,窗外還是夜深人靜的模樣,一顆星星獨自留著。周顏隨意看了一眼那顆星星,身后響起細碎的動靜,裴昇也跟著清醒了。 擔心裴昇會心血來潮跟著她去現場,周顏收拾背包的速度變得飛快,腳步連得緊,恨不得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