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吧……”安德烈·皮特曼說完后又自言自語, 似乎想到了什么。

    伊萬·科茲洛夫更關注這句話里的另一個關鍵信息，他瞥一眼那個臉色羞紅，但因為是防御系能力，必須站在最前面的雀斑年輕人，說：“鐵人說的應該不是鋼鐵俠?！?/br>
    “是那個吧，”他身后一個金發的女隊員嘀咕，“幾天前出現在你們花旗國的那個異界高達?！?/br>
    每一個出現在藍星上的伊勒瑟芮人，都和蠕蟲化身有對應的關系?！邦A警者”給出魔鬼情報后沒兩天，那個異界高達就出現了。再加上那個金酒杯很明顯和魔鬼有什么關系，白熊聯邦的這支小隊輕易就能推斷出，他們卷入了魔鬼和那個異界高達的戰斗。

    現在終于知道了，異界高達叫鐵人。

    “離開……”安德烈·皮特曼還在思考這句。

    雀斑年輕人看一眼自家隊長，沒看出反對交流的意思，小聲又快速地發問：“那么，鐵人是和鋼鐵俠一樣，里面有cao縱者，還是一個奧創那樣的東西？”

    奧創是某家電影里曾和鋼鐵俠為敵的ai，雀斑年輕人顯然是在問，鐵人是人還是機器人。

    可惜這個問題，在場的人沒有能回答出的。

    迷宮狹長的走道陷入靜默，唯有兩支隊伍中間的金酒杯在安靜地發光。

    這時候，安德烈·皮特曼終于整理好了他剛才的抓住的那點靈感，開始發言。

    “晨嵐大陸的諾丁人當初面對夢魘，選擇的是逃走。我們現在看到的這段話，意思是叫那個鐵人，也像諾丁人一樣逃走求生，對吧？”

    此言一出，無論是他自己的兩個隊員，還是白熊聯邦那邊，都感到有幾分道理。

    但伊萬·科茲洛夫還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一句話是什么意思，還是要看它所在的具體情景?！?/br>
    安德烈·皮特曼聳聳肩，攤開手，道：“好，那我們就不分析更深層的意思，只看表面，也不提鐵人。這段話的意思，應該是叫人選擇離開不要留下吧?！?/br>
    這個分析確實沒有問題。

    “你們沒有發現嗎？”安德烈·皮特曼笑起來，抬頭看向上沒入黑暗，根本看不到頂的走道兩邊書柜，說，“我們現在的處境，似乎和這段話完全相反。我們被困在這里，根本沒有離開的方法?！?/br>
    ***

    書之城迷宮里的花旗國人和白熊聯邦人還在分析。

    擁有上帝視角的人們已經整合好了三邊的消息。

    如果這三段話都是真的，那伽堂月的法師們，留給鐵人的遺言，刻入鐵人主系統內指令，完整應該是這樣——

    “不要注目伽堂月剩下的一切，將我們拋在腦后吧。

    “留給你的唯一教訓——和平來之不易，克制力量的使用，不要輕易和誰起爭端。

    “銘記這個忠告，然后離開吧，鐵人。永遠不要回頭?！?/br>
    一番慈母之心循循善誘，他們只確實是為了鐵人好。

    但這三段指令，卻好像成了魔鬼攻擊鐵人的武器。

    不要去看曾經的伽堂月是吧？

    將那些美麗的文明結晶展現在你眼前，你看不看？

    不要起爭端是吧？

    魔鬼分.身滿世界追殺你，打不打？

    離開不要回頭是吧？

    將你困在這里，你怎么走？

    魔鬼成功沒成功，看鐵人深層意識中，這些支離破碎城市、遺跡、風景……看黑暗中浮起沉沒的“錯誤”和“error”，就能知曉。

    藍星的社交媒體上，相關討論已經有許多。

    許多人在這一刻激情發言。

    “想要對抗魔鬼，五星國的人不和那些火焰骷髏兵打，繭女他們拆掉投影，我們的安德烈努力逃出迷宮，這不就可以了？”

    “這樣一來，鐵人就能恢復正常，清理掉系統內的魔鬼了……嘖，這說法真像在說一種電腦病毒?！?/br>
    “可是，真的這么簡單嗎？”

    “簡單？哪里簡單？你看五星國的人拿到金酒杯后，被火焰骷髏兵追得雞飛狗跳，他們不還手，死的就是他們自己。繭女他們還不知道，精靈之都遺跡外，還有更多舊日投影，既不知道具體要怎么破壞，也不知道一一破壞掉這些投影要多久。再說安德烈，他們難道不想逃出迷宮嗎，現在問題是根本沒有逃出去的路啊?！?/br>
    “總之先不要停在原地?！?/br>
    “可以帶上白熊聯邦的那幾個人一起走，這幾個白熊聯邦人挺有禮貌?！?/br>
    同樣擁有上帝視角的勒壹，倒是不知道藍星天空上的“直播屏幕”。

    唯一在鐵人深層意識外的瑟芮法安認為這件事還是不告訴他為好，不然等覺得自己要出丑的勒壹整理好心情，不知道要過去多久。

    此刻，勒壹所在的虛空，也出現了變化。

    倒是沒出現第四個金酒杯，話說魔鬼拿出的這個誘餌，看起來已經很像是去小商品城批發來的了。

    變化的，是那些充斥“錯誤”和“error”的屏幕。

    伽堂月法師們留下的三段指令，閃爍瑩瑩綠光，覆蓋了“錯誤”和“error”，流動其上。

    然后，像是這些屏幕不夠裝它們一樣，數不清的三段話從屏幕上溢出，向四面八方蔓延，迅速地鋪滿了這片虛空。

    勒壹伸手，將一個綠瑩瑩的“忠”字從第三段拿出來，然后松手，“忠”字像是蝴蝶一樣，翩翩回到自己的位置。

    “看來，”瑟芮法安說，“這三段遺言，確實是月基地法師留在鐵人心智系統中的最高指令?！?/br>
    不然，這三段話不會引起鐵人深層意識中的虛空，產生這么大的反應。

    “確實呢，”勒壹似乎想要嘆氣，“哎呀，伽堂月的法師們到底在想什么，竟然留下這種遺言?！?/br>
    瑟芮法安聞言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問：“如果是你在那種情況下，你會留下什么遺言？”

    勒壹沒想過這個。

    但天使先生既然詢問，他便順著問題，思索了一會兒。

    瑟芮法安沒有出聲，安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后，卷發青年突然一笑，右頰上浮現一個淺淺酒窩。

    “我什么也不會留下吧?！彼f。

    話音落，藍星，五星國，蘇虹市，一棟別墅的小花園里，玫瑰花苗一樣的伊勒瑟芮世界樹，像是忽然有風吹過一樣，在紅發天使的注視下瑟瑟發抖。

    勒壹并不知道嬌弱的世界樹已經想抱頭蹲防，他兩眼落在虛空的遠處，聲音放輕道：“因為……”

    因為？

    紅發天使剛要認真傾聽勒壹接下來的話，他給勒壹制作的共鳴變身輔助系統，突然反饋來了一條消息。

    【共鳴度：1%】

    變身鐵人后一直維持在0%的共鳴度，竟然在這一刻上升了。但即便是瑟芮法安，也不知道勒壹想到了什么，才產生了和鐵人的共鳴。

    而勒壹，他感覺到了共鳴的輕微上浮。

    因為他眼前，緩緩顯現出一些畫面。

    在月基地蘇醒后不過幾小時，初生的鐵人就在飛行推進裝置的助力下，如火箭一樣沖向外面的世界，來到群星之間。

    便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近似燕尾服禮裝，頭戴絲綢禮帽的男人，出現在鐵人面前。

    祂是魔鬼。

    魔鬼在鐵人面前，笑嘻嘻地拿出一本紀念畫冊，封面上有明媚的陽光，潔白的沙灘，與蔚藍的海與天。即便看起來很舊了，邊邊角角已經褪色，在這冰冷的群星之間，也是一抹亮色。

    祂輕輕抖了抖這本破舊畫冊，畫冊內頁就散落出，漂浮在這伽堂月大陸重力已經難以生效的群星間。

    有畫著玻璃城堡上空彩虹的一頁，飄到鐵人的感覺器前。

    【不要去看】

    創造者留下的指令要求。

    但鐵人……應該說，身在這回憶中，取代了過去的鐵人，勒壹伸出手，拿起了這張描繪珊瑚金珠城玻璃城堡的畫。

    目光停駐其上，真美啊，他與鐵人一同感嘆。

    【不要去看，不要背負這些】

    創造者們在說。

    而勒壹與鐵人沉默片刻，認真道：“我不?！?/br>
    【共鳴要素·我不，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鳴度：33%】

    【技能［一即為萬，萬即為一］已開啟】

    作者有話要說：

    世界樹：嗚嗚，我做錯了什么呢？

    第85章 槲寄生（19）

    過往如同電影膠卷帶, 并未在這里停下轉動。

    鐵人抬起雙手，淡淡微光中，那一頁頁褪色也依然燦爛的畫頁飛到它手中, 重新組合成一本, 只是缺少了魔鬼手里晃蕩的硬殼封面。

    這是珊瑚金珠城藝術節一百周年出的紀念畫冊, 作品入選畫冊的畫家可以在美人魚的陪伴下, 游覽玻璃城堡下與海洋連接的水下城市。

    少見的榮耀叫畫家們激動興奮，在這激動和興奮下，無數經典之作涌現，珊瑚金珠城出的這本一百周年紀念畫冊也成了永遠會擺在旅游紀念品店商品架上的熱門紀念品。

    這本畫冊的數量開始泛濫, 直到魔鬼降臨之前。

    鐵人不知道這些, 它只是看向了魔鬼手里晃蕩的硬殼封面。

    稚嫩的人工心智之靈沒有遮掩自己的渴望, 惹得魔鬼忍不住哈哈一笑。

    魔鬼漆黑的眼眸里，粘稠的欲望如河流一般形成漩渦。如果是一般人與祂對視, 大概下一秒就會低下頭，好避開這樣的目光。但鐵人并未受到任何影響，安裝在它身體各處的光學感覺器一些轉動著掃視周圍冰冷的群星，更多光學感覺器聚焦在了魔鬼臉上。

    “鐵人知道你，”它用詞生硬地說，“你是魔鬼，必須避開的存在?！?/br>
    伽堂月的毀滅原因叫人羞愧，但月基地的法師們再不希望鐵人背負起這沉重的過往，也不會不告訴它敵人的名字。

    三條指令，諸多法術相關學科知識, 以及安排好了的離開伽堂月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