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 第56節
還沒腹誹完這兩人打劫他零食的強盜行為,鄭語的目光落在提爾絲毫沒有遮掩滿是吻痕的脖子上,霎時間對坐在飯桌對面看起來人模人樣一副正人君子之相的顧淮充滿鄙夷,萬分嫌棄地說道:“急什么,晚點去拿給你。但是說真的,提爾,你家alpha是屬狗的嗎?你也不看看自己脖子成什么樣了。還有,你倆折騰出多大動靜知道嗎?腺體移植手術才過去多久,身體都還沒完全恢復好就這樣亂來,你倆那信息素熏得病房外都能聞到,弄得連身為beta的醫生和護士都沒好意思敲門!這好歹也是我的志愿軍據點,給點面子收斂點成嗎?” “鄭語,我從很久以前就想跟你說?!碧釥栠@次沒把懟人的機會留給顧淮,而是再次自己上陣,很是認真誠懇地對鄭語說道:“你不能因為自己是單身狗,就看不慣感情好的夫夫。而且我跟顧淮久別重逢,有任何情不自禁都是很正常的事,雖然要你一只母胎單身狗理解很難,但你要學會體諒別人,這樣才能找到對象?!?/br> 鄭語從未像此刻這般,感覺自己背上插滿了刀。 提爾這精準踩中他痛處的回懟,要不是他足夠了解提爾,簡直都要覺得提爾是在惡意刺傷他,要不是他教養足夠好,分分鐘都能掀桌。 放下手里還沒啃完的雞腿,已經完全喪失胃口的鄭語相當沉重地對提爾說道:“提爾,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你的調侃或是玩笑說出來會讓人感到不舒服,那就是不恰當的。我知道要你一個不太擅長人情世故的人理解很難,但你真的得拿捏好自己說話的分寸?!?/br> “我不是在跟你調侃或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碧釥柛櫥磳σ曇谎?,說道:“既然你也不認可蘇鈺做的事,那為什么不干脆放下蘇鈺,重新去找一個值得你愛的人?!?/br> 他沒有跟顧淮討論過關于蘇鈺的事,但,當初顧淮要帶他逃離基地時,他也的確認出了蘇鈺,盡管那個時候蘇鈺已然面目全非。 曾經蘇鈺對他來說也是很重要的朋友,然而,從蘇鈺向顧淮開槍的那一刻起,在他心里蘇鈺就已經不再是他的朋友了,很多事情在他這里一直都是非黑即白的,比如背叛,又比如有誰膽敢傷害顧淮。 他被很多人背叛過,對他來說從來都沒有原諒對方這個選項,不管有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叛就是背叛,既然對方有選擇背叛的權利,那么他自然也有選擇不原諒的權利。更何況,當時蘇鈺還當著他的面開槍打傷了顧淮,若是蘇鈺開槍打傷的人是他,他都不至于會恨蘇鈺。無論蘇鈺曾經對他有多好,他都無法原諒蘇鈺背棄自己的信念害死那么多的人,更無法原諒蘇鈺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顧淮。 用紙巾擦了擦手和嘴巴,鄭語多少有些意外地看著提爾,說道:“我還真不知道你居然會說這種話?!?/br> “逃亡的時候學到的?!碧釥柼拱椎?,他這一路上遇到不少人,不僅見識到各式各樣的人性,有善有惡,還見識不少他在基地時沒機會了解的狗血愛情故事,然后就被迫聽了不少的心靈雞湯。 “雖然我跟你也不算太熟,但是你也算是幫過顧淮,到目前為止你在我這里都能算作是友軍?!碧釥栠呎f邊又上下打量一下鄭語,沉吟了一下后說道:“雖然你也是一直在欺騙我們,但至少你沒有做過什么傷害顧淮的事,又是個a級的alpha,還是前任首腦的親孫子,志愿軍的首領,有這么多好的條件加成,我覺得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br> 看到提爾這一本正經給他灌輸心靈雞湯的樣子,鄭語也是忍俊不禁,當即就對安靜看戲的顧淮說道:“顧淮,你這老婆還真有點可愛??!” 顧淮對于提爾這在逃亡中新開發出來的技能也是感到有點訝異又有點新鮮,只不過他還是不接受另一個alpha當著他的面說提爾可愛,至于理由么,也是顯而易見的,他會因此而吃醋并感到不高興。 “提爾再可愛也輪不到你在我面前說這個?!鳖櫥床豢蜌獾卣f道,“回避話題的方式可以更有新意一點?!?/br> 鄭語的確不想跟他們討論這個話題,也知道顧淮和提爾都并沒有惡意。 嘆了口氣,鄭語過了好一會后才略帶苦澀地說道:“不認可蘇鈺這幾年做的錯事,跟我是否應該放下他是兩回事。對你們兩個來說,就算對方真的做了無可挽回的錯事,也絕不會在失去對方后若無其事地去找下一個吧。在這點上,我跟你們兩個是一樣的。也許在很多人眼里,我對蘇鈺的感情沒有任何意義,畢竟從開始到他做腺體切除手術那天,蘇鈺其實并沒有真正答應過我什么,連回應都不曾給我。但感情這種事,本來就無法用尋常方式去計算和衡量。對我來說,蘇鈺也是不可取代的,無論他做了什么,變成什么樣子以及到底是生是死,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再去找另一個人去愛。也許的確是有更好的,可那都與我無關,因為不管是更好的還是更壞的,他們都不是蘇鈺,只要不是蘇鈺,在我這里就已經斷絕了一切可能?!?/br> 鄭語一口氣說完了這一大段話,他沒有仔細去看顧淮和提爾聽他說話時是什么表情,只是覺得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們也該明白了。 提爾也的確明白了,所以在鄭語說完之后,他以一種重新認識了這個人的眼神看著鄭語,然后說道:“鄭語,原來你也是個專一的alpha?!?/br> 忍住再翻一個白眼的沖動,鄭語沒好氣地說道:“我謝謝你終于看清了這件事?!?/br> 顧淮約莫是覺得他們繼續討論這些話題實在沒意義且浪費時間,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顧淮思忖少許后神色端肅地問鄭語:“戴習維,現在是還活著抑或是已經死了?” “我還在想,你什么時候才會問我這件事?!编嵳Z也嚴肅了表情,他在不久前已經收到了確認的消息,本來也就打算要在這幾天內跟顧淮還有那個已經多日沒有離開戰機露面的維塔斯好好談一下,“雖然我很想給你一個好消息,但很可惜,根據我所收到的情報,戴習維并沒有死,而且他已經安全地被護送到亞盟國的一個臨時基地中,恐怕再過不久,他就要派出軍隊或者是喪尸來找我們麻煩?!?/br> 作者有話說: 非常需要多一點評論,感謝~~ 第九十四章 我不會為難你的 “派出喪尸?!鳖櫥醋プ∴嵳Z話里的重點,他在軍事基地參與實驗那么長時間,很清楚知道戴習維到底在打什么算盤,但要想控制喪尸作為自己的軍隊,以目前的實驗結果來看,應該是還難以實現的,然而這也只是他個人的觀點,對于戴習維這樣的人來說,思考的方式和做事方法手段顯然都跟他們不一樣。 手里的水杯“啪”一聲又放回到飯桌上,顧淮很謹慎地問道:“你這個根據點基地,確認暴露了嗎?” 鄭語靠到椅背上抱起雙臂,回答道:“我沒有辦法給你打包票說沒有暴露,從提爾帶著維塔斯等人開戰機前往軍事基地救你,到后面芬里爾不知道是從什么地方,感覺也像是去了一個實驗基地從而引來異形喪尸和一大批普通喪尸,這一連串的變故,如果我這里已經暴露了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br> 再好的隱蔽和防御也無法保證一定不會有暴露的一天,更何況從戰機到芬里爾,這些都并不是完全無法追蹤探測的,即便現在全球通訊和網絡受限,但對于國家首腦和軍部而言,發射到太空的衛星還在運作,在這地球上的一切訊號就還能被捕捉,更何況現在能發送或產生訊號的地方已經很少,能駕駛戰機在空中往返的人更少,在這種干擾大幅減低的情況下,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很輕易便會被發現。 對于鄭語的話,其實也在顧淮的意料當中,他站起身,對鄭語說道:“食堂不是談話的地方?!?/br> 他的身體已經基本沒大礙,也該辦正事了。 提爾跟著起身,猶豫了一下后說道:“我們是不是,該讓人把維塔斯也請過來?” 鄭語還沒說話,眼角余光就看到了平日里基本不會在基地里出現的迪耶利亞走進了食堂,并且徑直朝他們三人的飯桌走過來。 一米九六的迪耶利亞因為臉上那猙獰的傷疤和結實的身材,任何時候都給人一種氣勢洶洶的感覺,但實際上卻并不是那么難相處,甚至是個脾氣相對比較好的那種alpha,因此在r國的核心軍事基地之后,迪耶利亞跟提爾倒是建立了一種一起出生入死過后產生的戰友情。 迪耶利亞走過來后,雖然知道鄭語才是這里的首領,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先跟提爾說話:“tyr,vitas請你和你的alpha還有這位鄭首領到戰機上,有要事相談?!?/br> 鄭語還在椅子上坐著,也不抬頭看迪耶利亞,只以冷淡卻又不失禮貌的語氣說道:“這里是我的根據地,如果要談話,應該是請你們的首領到我的會議室來。我這里雖然是由監獄改造,但可以讓人坐下來舒舒服服地談事情的會議室還是有的?!?/br> 顧淮跟提爾都沒有接話,站在鄭語的角度,維塔斯等人相當于是客,在亞盟國的文化里本來就該是客隨主便,更何況鄭語還是首領,在雙方都是首領的情況下,鄭語若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讓人拿捏了,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這涉及到鄭語身為志愿軍首領的威嚴問題,絕不可能讓步。 迪耶利亞也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眼看提爾也不吭聲就知道自己恐怕是很難請動人了,更何況這種情況換位思考一下,他們肯定也不愿意維塔斯在自己地盤上卻要去另一個首領開來的戰機上談話。 提爾能明白迪耶利亞的為難,他按了一下鄭語的肩膀,然后說道:“你們先去會議室,我跟tieria去戰機上請vitas過來?!?/br> 依照他們這復雜的關系,顧淮和鄭語肯定都不合適,但也不能讓迪耶利亞自己一個人回去請,所以讓提爾跟迪耶利亞一起回去是最好的。 顧淮沒有反對提爾這個決定,只替提爾收了餐盤,然后說道:“你去吧?!彼嘈盘釥柲芴幚砗酶S塔斯之間的關系。 鄭語則是沒有說話,但這時候不說話就是一種表態,于是迪耶利亞朝提爾點點頭,道:“那麻煩你跟我走一趟了?!?/br> 提爾聳聳肩,順手把椅子推回桌前就大步往食堂門口走去:“走吧?!?/br> 戰機上的眾人還跟之前差不多,機艙口是原赦在守著,威烈在靠里面一點的位置自行訓練,索菲雅和德特里不在應該是去訓練室練對打了,至于科戈多半依舊在駕駛艙里待著,沒什么事科戈一般都很少會從駕駛艙里離開。 維塔斯幾天就已經從暫時放置長棺的機室里出來,平常都在自己的寢室里待著,這會則是獨自一人在治療室里輸液。 這半個月來維塔斯本來就清瘦的身材完全削瘦到瘦骨伶仃的地步,手腳看起來細瘦得仿佛一碰就能折。 在回來戰機的路上,迪耶利亞告訴提爾,維塔斯這段時間一直都沒吃過東西,基本就是靠輸液和打營養劑維持,失去自己alpha的打擊對任何一個omega來說都是巨大的,在他們這些人眼里看來,維塔斯沒有就此一蹶不振已經很了不起了。 提爾站在治療室門口看著躺在躺椅上輸液的的維塔斯,這個年輕的少年首領原本有一頭極漂亮的金色頭發,可如今這頭金色頭發的顏色卻變得極淡,比起原來的金色已經更偏向淺淡的白金色;不僅如此,因為現在實在過于瘦削的關系,少年之前帶著少許鈍感顯得相當可愛俏皮的臉也變得憔悴許多,因為瘦而凸顯出了深刻的五官骨相,可眼角和嘴角都呈現出一種與之前那種上揚相反的下落苦相感。 維塔斯原本是閉著眼在輸液,聽到治療室的門打開的聲響后,他才微微偏過頭來睜眼看向門口。 迪耶利亞站在提爾身后,本來是想要交代一下情況,但提爾抬起手來示意了一下,他再看向維塔斯也看到維塔斯擺了一下搭在躺椅上的手,便很識趣地離開了。 在迪耶利亞離開后提爾也并沒有立即就走進治療室,他像是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在門口站了好一陣仍舊神色僵硬,雙唇因用力緊抿而微微有些發白。 維塔斯等了一會見提爾不說話,便先開口問道:“怎么只有你一個人過來?” “這里是鄭語的志愿軍根據地,我過來是為了請你跟我一起去基地的會議室?!碧釥柕降撞皇菚諒澞ń堑娜?,因此維塔斯問了他也就干脆直言相告了。 維塔斯面色相當疲憊,提爾回答完他的話后,他閉上眼想了一會后,才又輕聲說道:“也對,是我疏忽了,這里的首領是鄭少校,的確應該我過去才對?!?/br> 提爾往前走了幾步踏進治療室,感應門這才在他身后自動關閉。提爾仍跟躺椅上的維塔斯保持一定距離,并沒有貿然靠太近,然后說道:“可以等你輸完液再過去,不著急?!?/br> 維塔斯低低地笑了一聲,說道:“我有什么好急的?!?/br> 這話并不好接,提爾也拿不準這種時候自己該說什么,于是只好保持沉默。 之前他們關系不錯時,也一直都是維塔斯主動找話題,然而眼下維塔斯顯然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跟他說笑,兩個人之間變得既別扭又疏遠,就連冷場都透露出一種令人不適的怪異氣氛來。 治療室里除了躺椅還有手術臺,墻邊還放著各種儀器設備還有藥劑,雖然不算擁擠,但也并能稱得上寬敞,在這個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里,一旦氣氛變得尷尬,時間的流動便也仿佛減慢了速度,每一分每一秒都帶上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凝滯感。 最終還是維塔斯再次打破了這種相對無言的局面,問道:“你還想見fenrir么?” 提爾下意識地又向前了一步,答道:“想?!?/br> 維塔斯睜開眼,雙眼定定地注視著提爾,突然冷笑了一下說道:“你想見fenrir,卻還帶著一身自己alpha的信息素味道和滿脖子的吻痕來見我,不覺得很過分嗎?” 提爾一怔,而后皺眉回答道:“我事先不知道你今天會要見我和顧淮還有鄭語?!?/br> “所以你覺得這是我的錯?”維塔斯目光泛冷,薄荷信息素沒有收斂的放出,帶著咄咄逼人的冰冷,凌厲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對提爾發起攻擊。 然而提爾并沒有跟著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他只是搖了搖頭,聲調平直地說道:“我并沒有說這是你的錯,我只是陳述事實,我們雙方到剛剛見面之前都不知道對方前一天的打算也不知道今天會發生的事,并不存在刻意冒犯刺激對方的說法?!?/br> 維塔斯并沒有立馬將信息素收回去,他繼續用尖銳的眼神又盯著提爾看了好一陣,卻見對方沒有表現出絲毫退縮心虛的樣子,之后不知是因為體力不支還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突然一下就將信息素又都收了起來,從躺椅上坐起身將雙腿盤起,不僅放松了神色就連聲音也軟了下來,慢吞吞地對提爾說道:“我不會為難你的,fenrir那么寶貝你這個弟弟,想盡辦法都要保護好你,就算是他現在不在了,我也不會跟你過不去的……你要是想見fenrir現在就去吧,機室的開門密碼是fenrir跟我相遇的日期十二月二十四日,那是我過過最好的平安夜,也是我獲得新生的日子?!?/br> 提爾沒有料到維塔斯會突然又這樣輕易地就答應讓他見芬里爾,遲疑了一下才問道:“那你呢?” “我?我留這里輸液啊,你沒看我這輸液袋還有大半包,哪那么快就能輸完?!本S塔斯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活力和元氣,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和希望,連裝裝樣子的力氣都沒有了,即便是臉上做出表情也再不像過去那般生動。 “你一個人,真的沒關系嗎?”提爾看著維塔斯蒼白疲倦的樣子,實在無法放心地把他獨自留在治療室里。 “沒關系,你也不必擔心我或是對我感到抱歉什么的,我還有很多事要做,fenrir的遺愿我還沒完成,不會死的?!本S塔斯露出一點不耐煩繼續跟提爾說話的神態,又動作緩慢地重新躺回到躺椅上,一邊揮手趕人一邊背過身去不再看看提爾。 提爾再次沒能接上維塔斯的話。 他直覺自己應該再說點什么,哪怕是安慰也好,可是他向來就不會說安慰人的話,維塔斯又完全背對了他,他站在原地思想掙扎了一下,最后還是放棄了安慰維塔斯這件事,也許對維塔斯來說不打擾才是最好的安慰。 轉身走到治療室的門口,提爾在出去前又停了一下腳步,他本來想說“好好休息,我一會再回來”,可話到了嘴邊他又說不出來了,總覺得自己現在什么話都不應該跟維塔斯說。 雙手在腿側緊握成拳,提爾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接著便默不作聲地離開了治療室。 第九十五章 他愛你比愛我更多 機室里還殘留著維塔斯的薄荷信息素,提爾在走進機室的瞬間便感受到了那股迫人的辛辣刺冷以及暗藏其中的悲傷。 長棺被放置在機室的正中央,四角都被穩穩固定。提爾這一次沒有遲疑也沒有退縮,走進機室后便直直走向了長棺。 自帶冷凍防腐封存功能的長棺,棺身側面的那個小小的屏幕上顯示長棺內部的系統正在正常運作中,而長棺的棺蓋則是透明的,能清楚地看到躺在長棺里的alpha。 透明的棺蓋上還殘留著干掉的水漬,提爾抬手去摸了摸那處,其實是什么都摸不到的,但他知道,這是維塔斯在這里哭了很長時間留下的痕跡。 維塔斯的眼睛是很好看的,也很亮,只是剛剛在治療里,維塔斯看著他的時候那雙原本清亮的眼睛已經徹底黯淡了下去,再不見半點光芒。 隔著厚重的透明棺蓋,提爾很認真地去看躺在長棺里的alpha。 這個這么多年來他都沒有仔細好好看過的alpha,這個這么多年來每一次見面總要將他痛打一頓的alpha,這個這么多年來都沒聽過他好好喊一聲“哥哥”的alpha。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個強大了一輩子的alpha會走在他前面,比他先一步離開這個世界。 提爾已經記不清自己多少年沒見過alpha安安靜靜躺在那里閉著眼的模樣,此刻再一次見到,alpha是這樣一臉沉靜地躺在長棺里,不僅臉龐被細致打理過,就連頭發也被好好地清洗梳理了,身上穿著干凈整齊的衣服,讓alpha看起來仿佛仍舊活著,現在不過是暫時陷入了沉睡中而已。 維塔斯一定費了很多心思來保存芬里爾的遺體,從正面來看,并不能看出芬里爾的腺體已經被切除。 指尖在棺蓋面上緩緩描繪芬里爾的五官,如果可以,提爾其實很想能摸摸芬里爾的臉,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被芬里爾抱起來時,揮舞著雙手去摸芬里爾的臉,那時候芬里爾的臉頰也是溫暖的,面對他時露出的笑容也很簡單,只有單純的疼愛,不像后來那樣,笑容里總是帶著像嫌棄的嘲弄與輕蔑,藏著一個又一個的秘密。 “哥……”提爾有些生澀地喚了一聲,俯身低頭讓自己更加靠近棺蓋,好似這樣他就能把芬里爾看得更清楚些。 “……我好久,都沒有這樣叫過你了?!碧釥柾nD了很久才把話說出來,說完后又咬了咬自己的舌頭,臉上浮現出少許的不知所措,接著又過了很久后才繼續說道:“哥,你現在,還能聽到嗎?應該,已經聽不到了吧。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你很討厭,我不想原諒你?!?/br> 提爾不知道,在最后,始終都在門外的芬里爾有沒有看到他,有沒有再多看他這個一無所知的弟弟一眼,他只知道,自己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跟芬里爾說,還有很多脾氣沒來得及沖芬里爾發,還有很多架沒來得及跟芬里爾打,在遺憾還很多很多的時候,他就沒有任何準備地驟然失去了自己的哥哥。 “你怎么能,這么擅作主張呢?這是,我自己的人生啊,就算你是我哥哥,想要保護我替我承擔傷害,那也不能一直把我瞞在鼓里,讓我像個傻瓜一樣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在那里委屈難過。你替我做了選擇,做了決定,只有你一個人有選擇權和決定權,我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只能在真相大白時被迫接受一切。哥,你這種為我好的方式并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嗎?你把我逼成了一個比alpha還強大的omega,就意味著我也并不需要這樣以犧牲自己生命為代價的保護?!?/br> 轉過身,提爾靠著長棺滑坐到地上,然后仰頭看著機室的天花板,他的眼圈有些泛紅,可是他卻并不想哭,總覺得現在再來流眼淚是很沒意義的事,改變不了什么也挽回不了什么,他豎起一條腿把手搭在膝蓋上,開始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這些話,要是讓維塔斯聽見了,大概會覺得他是個不知好歹忘恩負義,一點都不值得芬里爾這樣付出的臭弟弟吧,可是,他本來也不是一個會顧及別人感受的人,他處理自己感情的方式本來就是從自身感受作為出發點,別人為他做的決定,好還是不好,應該是由他自己說了算。 “哥,你真的,讓我的人生多了很多遺憾。我原本,應該有一個很好很疼我的哥哥,然后還有一個很好很親密的alpha,可是現在,我只有自己的alpha沒有哥哥了,而且,也沒有跟你的很好的回憶。你不知道吧,我有一次出任務傷到了腦袋,后來小時候跟你的事情,就記得不是那么清楚了,本來偶爾還能夢見很多小時候的回憶的,可是現在,只記得很少一部分了。你害我,現在對你最多的回憶,都是你怎么欺負我,這種感覺,真的太糟糕了?!?/br> 提爾持續地埋怨著,他看著被燈照得明晃晃的天花板,漸漸的就感覺眼睛有點酸澀和刺痛。 被芬里爾打的時候,是很痛的,比其他任何人打他都更痛,也會很生氣,每次都恨不得自己能把芬里爾打趴下卻每次都被芬里爾輕而易舉地按在地上摩擦,明明是那么強大的s級alpha,明明他還一次都沒有打贏過芬里爾,為什么突然間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