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沉璧 第26節
風聲消失不見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壓在季堯身上。 他的手臂如鐵一般,緊緊把她圈在懷里,一點縫隙都沒有,她的頭正頂在他下巴上,眼前是他沾了塵土的玄色衣襟。 沉璧松了口氣,剛要開口,突然感覺到地上傳來一陣陣的震動,仿佛地動山搖。 季堯立即翻身,一把將她撈起來,沉璧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眼前的地上已經杵著幾枚羽箭。 男人緊緊拉住她的手,大步朝前跑去。 眼風里,她瞧見原先的馬車連同那匹馬,已經墜落了山道,掉在了山崖下面。 二人躲在轉彎一側的路邊,正好季堯的馬跑過來,季堯摟住沉璧的腰身,瞬間翻身上馬,一路飛奔。 沉璧有些慌亂,六神還未歸位,耳邊風聲不斷,眼看著羽箭紛飛,季堯把韁繩交給沉璧,在她耳邊道:“你來御馬?!?/br> “腿松一些,不要夾得太緊,手攥住韁繩?!?/br> 韁繩到了手里,沉璧點點頭,腿立即夾住馬身,呵斥一聲“駕”,馬竟然穩得出奇。 見她騎術不錯,季堯也不再擔心,抽出腰間的劍,轉身回手斬落飛來的大片羽箭。 夜里,二人躲在山洞里,季堯盯著沉璧沾上灰的白嫩臉龐:“什么時候學的騎馬?” 被他一眼看穿,沉璧也沒在意,淡淡解釋了句:“在宮里的時候,太子哥哥教的?!?/br> 她胡扯一句,男人聽完卻不說話了。 黑暗里,她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正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半晌,她才聽見男人開口,不輕不重地道了句:“是嗎?” 她總不能說,這御馬之術是她上輩子在軍營里學的吧? 沉璧不想再提這件事,轉而問道:“今日的刺客,會不會和上次是一伙人?” 季堯聲音沉沉的:“不是?!?/br> 沉璧一愣:“為什么?你怎么知道?” “他們今日用的箭,和上次不一樣?!?/br> 沉璧確實沒想到這一層,這么說來,除了東楚,還有誰會刺殺他呢? 難道是…… 忽然,男人話鋒一轉:“藥還在你那兒嗎?” 沉璧剛要點頭,卻又愣住了。 藥? 黑暗里,沉璧急忙坐起身,伸手去摸季堯的后背。 手下觸到一片濕黏,他左肩上插了一根羽箭,沒有貫穿,衣衫是蟒黑色的,根本看不出來流血。 她心里跟著一緊:“要拔出來嗎?” 季堯低低“嗯”一聲,示意沉璧坐近些。 外面天色已經黑了下去,晚風漸涼,季堯擔心被白日里的那群人尋到,沒有生火,二人坐在背風的一處。 “拔出來,把你的藥撒上去,包扎好就行?!?/br> 季堯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和你上次做的一樣?!?/br> 沉璧臉色有些發白,聽完二話沒說,把自己還算干凈的里衣扯了一整條下來。 抬頭時,看見男人已經解開了衣衫,露出肌rou縱橫的后背,佩劍被放在一旁,他背對她坐著。 “別害怕?!?/br> 沉璧看著陷入rou里的箭頭,有些不忍:“我從未處理過箭傷,萬一處理的不好……” “不會的?!?/br> 季堯回頭看向她:“拔出來就好,你可以的?!?/br> 沉璧想了想,起身坐到他身前,看著他滿是冷汗的額頭,她伸手去摸他身后的劍箭。 “你怎么知道我可以?” 季堯垂著眼眸,目光沉沉盯著她:“你不是第一次拔箭了?!?/br> 沉璧靠近他,一邊和他說話,一邊找好了角度:“什么意思?我以前也拔過?” 她的手剛一碰到箭,就看見季堯身子一抖。 知道不能亂來,她干脆坐在他面前,抬頭看著他。 視線里漆黑一片,此時離得近了,她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男人堅毅臉龐的兩頰緊緊繃著,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看不清楚情緒,似乎什么都被埋在里面了。 她坐得離他很近,氣息灑在他頸邊,帶著她身上獨有的香甜氣息,略有略無撩撥著男人的心神。 她眼睛像是撒滿了星辰,亮得出奇,她正仰頭看著他:“季堯?!?/br> 季堯沉著眼眸,盯著她的朱唇,她離自己很近,幾乎他低下頭就能碰到。 忽然,她伸出手,冰涼的小手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龐,她的氣息逐漸靠近,不知道是誰的呼吸先亂了節奏。 “親我,季堯?!?/br> 第19章 逃亡 黑夜里,男人的眼眸黝黑深沉,沉沉落在她眼里。 腰后被用力一按,季堯低下頭,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就是現在。 她仰起頭吻回去,同時手下用力,甚至下意識將箭往里送了兩分,才斜著拔出來。 季堯頓時悶哼一聲,靠在她肩上,呼吸聲沉重得亂了節奏。 她連忙灑藥粉包扎,無意間,看見被扔下的箭上有倒鉤,可經過她這么一進一出,幾乎沒帶出來多少血rou。 箭頭血色鮮艷,還好沒毒。 沉璧松了口氣,明明已經是秋天,夜里寒風不斷,她后背和額上都忙出了一層薄汗。 抬起頭時,季堯正靠在身后的山壁上,目光盯著她。 被他這么一看,沉璧忽然覺得耳根有些發燙,她下意識摸了下唇,剛要回避眼神,卻被男人拉住了。 他衣裳半敞著,衣帶還未系上,胸口上的汗珠順著肌□□壑流下,他垂眸看著沉璧,眼里似乎閃著微光。 忽然,粗糙的手指落在她嘴角,重重地按下,又抬起。 “有血?!?/br> 說完,季堯伸出沾血的手指,故意給沉璧看。 瞬間,一股熱意從耳后一路燒到臉上,沉璧連忙移開目光,耳邊不知道從哪兒傳來劇烈的心跳聲。 季堯徑自收回手,重新靠在山壁上,目光依舊落在她臉上。 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那邊有風?!?/br> 深秋的山間夜里寒涼,沉璧還在猶豫著,外面忽然風起,凍得她打了個寒顫,沉璧當即起身坐過去。 她剛一坐下,男人就取過旁邊的披風,用能動的右手替她將披風裹緊。 看著自己被裹得嚴嚴實實,可是一低頭,男人的衣帶還沒系上,半個胸膛都露在外面,沉璧頓時覺得更不好意思了。 她輕咳幾聲,眼一閉心一橫,一把抓起他的衣帶。 “那個……你、你不方便,我幫你系上?!?/br> 山洞里沒生火,視野本就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楚,衣帶被她系得亂七八糟的,她也顧不上太多,咬著牙快速給他穿好。 她一直低著頭,卻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她。 好不容易穿好了,沉璧總算松口氣,剛擦完額頭上的汗,忽然又聽見男人抽氣一聲。 “怎么了?碰到傷口了嗎?” 沉璧連忙去摸他的后背,剛一伸出手,雙臂就被人抓住了。 緊接著,腰間就纏上兩條手臂,男人的腦袋靠在她肩膀上,聲音沉沉的傳來:“疼?!?/br> 沉璧心口頓時一緊,也顧不上此時是什么情形,伸手撫上他的額頭,除了一片黏膩的冷汗,就只剩下不正常的發燙。 不知為何,沉璧又想起上一世季堯的那次遇刺,那時他昏迷多日、高燒不退,她在床邊守著,眼看著針灸藥湯都試遍了,還是不起作用。 軍醫告訴她,必須要盡快降溫,時間長了人會有危險,于是最后,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用冷水給他擦拭身子,才算是將溫度降了下來。 靈光一閃,沉璧立即去扯身上的披風,剛動了一下,腰間的手臂卻驀然收緊。 “別動?!?/br> 沉璧不敢再動,男人沉沉的聲音落在她耳畔,似乎在極力忍著什么:“一會兒就好了?!?/br> 季堯抱著她,頭埋在她肩頸里,一動也不動。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即將渴死的人,好不容易在沙漠里找到了屬于他的綠洲。哪怕這片綠洲會隨時消失,他還是一頭扎了進去,瀕臨溺亡,卻歡愉之極。 感覺到男人身上逐漸炙熱的溫度,沉璧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她緩緩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人。 頓時,男人的脊背一僵。 “季堯,再堅持一下,我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你一定要堅持住?!?/br> 她頓了下,再開口時,聲音都帶上哭腔:“你別嚇我,季堯……” 聽見她的聲音不對,季堯立即松開手臂,坐直了些。 山洞外月光皎潔,撒在洞口前面時,隱約漏進來幾分光亮。 小女人一雙杏眼里含著水光,看來,是真的被他嚇到了,季堯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罷了,來日方長,他著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