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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離 第499節

    她轉了口,問:“那這個怎么用啊?!?/br>
    “化在水里,涂到兵刃上?!?/br>
    薛凌想了想,將恩怨遞給薛暝,道:“你幫我涂,涂厚點?!?/br>
    薛暝稍作遲疑,還是接了手,薛凌聳了聳肩,多日未覺如此神清氣爽,道:“我去看看清霏回來沒?!闭f罷抬腳往外。

    薛暝一手拿著罐子,一手拿著恩怨,站了許久才往里屋去。

    薛凌在外院沒尋著齊清霏,反又見霍知一人坐在花圃處長吁短嘆。思前想后,這人不算太爛,她自上前又解釋了兩句。

    大抵是即便拓跋銑明日全身而退,最壞的結果不就是他繼續領兵南下,和現在沒什么區別。

    霍知垂首道:“于別處無區別,區別只在一人爾。你不去,沈元州會著人去的,早晚而已?!?/br>
    薛凌抬手,看左掌傷口已在結痂,笑道:“我不在乎?!边h處山巒聳翠,她狂妄又執著:"總有一兩樁事,是我自身所愿。

    游魚貪食,釣者誘之,人皆責魚,我責釣者,不過他人自作多情。哪有游魚,哪有釣者,還不就是輸為魚,贏為釣,明日我且看看……

    我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我為游魚,不悔貪食,我為釣者……“她看霍知,笑道:”你們只管責我。"

    她揚身而去,帶起一室夜色,時年上元前夜,江府暗室里,江閎見慣人情往來,垂目道:“她事無巨細,并非信任,而是利誘,就指望江府私兵盡出,輸了,歸她,贏了,順我?!?/br>
    江玉楓道:"早晚會如此,莫不如今朝,于私,是江府榮辱,于公,是撥亂反正,權歸瑞王。

    明晚尚有機會,過了明晚,京中盡付李敬思,再要動手,也沒有機會了。"

    父子商議,皆以為然,他二人皆在局中,唯豪賭一把,現霍知在局外,看的更通透些。

    無所謂誘不誘,人非游魚,少有犯蠢的,多是明知故犯。

    薛凌沒找著齊清霏,才出了外院不遠,撞上尋過來的唐澗,道是“王上那邊已經議妥,特來和薛凌傳話”。

    薛凌住腳,笑道:“我本要是去找陳澤,你既然來了,那回去說?!?/br>
    唐澗跟著走,道:“怎么你今天高興成這樣,啥好事,前兩日是咋地?!?/br>
    “跟你何干?!?/br>
    同樣的話聽來卻是截然不同,唐澗愈奇,道:“哎,還真是,你今天是咋了?!?/br>
    薛凌道:“別說這個,我問旁的,你們是真打算將齊家那姑娘留在此處,萬一打起來了,誰顧得上她?!?/br>
    唐澗哈哈道:“怎么,你才來幾天,就關心起人家,怎么,看上人家,你二人年齡倒對,但是沒可能,人家有情郎,來第一天就說了,當了將軍就回去嫁?!?/br>
    “是嗎,情郎是誰?!?/br>
    “這就不肯說了,你還真惦記,你們這些人,能不能別見著一個女的就惦記,你惦記人,那姓陳的惦記人畜生,好家伙,你們糧不白給是吧,進來得換點走,你要是真這心思,王上也不同意,趁早歇了吧?!?/br>
    他一路念叨,只道"沒想到薛凌要去,這份膽色實在可貴,殺人不比吐唾沫,別看城墻上耀武揚威吼的聲高,真打起來,能把弓繃直了準頭不失就算好漢。

    不怪王上一直拖拉,但凡有個法子,只要長了心腸的,誰想打仗啊。"

    薛凌在前頭垂著腦袋,不緊不慢道:“是嗎,他長了心腸?!?/br>
    唐澗急走一步,揪著她后背衣服,裝作威脅道:“你這話幾個意思,別不是在說王上吧?!?/br>
    話落丟手,將薛凌推的往前跌了幾步,道:“算了,他媽的這世道長心腸活不下去了?!?/br>
    薛凌站穩身子,笑道:“我又沒點名點姓,你瞎猜什么?!?/br>
    唐澗舉拳要打,又收回去,嚇唬道:“我要不是看你明天辦事,饒不了你?!?/br>
    薛凌無謂翻了個白眼,道:“那你就議事,別東拉西扯?!?/br>
    唐澗往旁兒吐了一嘴:"咱們都定好了,明天我和你還有陳辛埋伏在正門中。墻上有弓箭手認人,鳴鏑為號,聽音就出。

    不出意外,拓跋銑該在你我正前方,他在馬上,所以準頭要高一些。王上喊人改了拒馬,上面的刀柄加粗,可以踩人。

    你起身之后,抬腳踩上拒馬,再飛跳出去,差不多就正夠到他。"

    薛凌道:“哪來那么多差不多,不能用眼睛看嗎?”

    “不能”唐澗擺手道:"拒馬是個木架子,你該見過的啊,人藏在里面一眼就漏了,所以得拿塊布罩著,只留刀刃在外頭,人要躲在布底下,拿啥眼睛看啊,你跳出來再看,又耽誤了時間,再撲上去,人家說不定都回撤幾百里了。

    聽聲,聲在哪止住,哪就是拓跋銑腳下。"

    說著話,他自個兒倒有些緊張,這事不比在城頭,至少有個掩護躲藏,明日去,就是直面胡人鐵蹄,都穿不得重盔,那玩意穿上后防護固然好了,靈活性卻大打折扣,只能用于陷陣,不能用于刺殺。

    薛凌聽得笑,道:“這能行嗎,你箭去,他不會擋還不會拔刀要斬,萬一是旁人來干活兒,豈不剛好擋住拓跋?!?/br>
    “反正總在近處,差不離,再要細致也沒了,就這么著吧,跟你說正事,你這么樂干什么?!被糁獑柾暧值溃?按你在那會說的,今晚有人出去埋絆馬索,只等咱們動手,另他人就將繩子扯出來。

    如果明天胡狗真來的少,定叫他有來無回。"

    薛凌道:“晚間還是該派些人出去四處探查,防止他們設伏。不過,只要相隔十里以上,就不影響你我動手了?!?/br>
    唐澗點頭稱是,道是“已安排了下去?!睆涂涞脙陕曆α杷剂恐艿?,來日也做得將才,怎么不對沈元州恭敬些,盡做些小兒狂妄。

    她指了指院里,半真半假:“我有人有馬,占得地,稱得王,憑什么給他下跪?!?/br>
    “哎……”唐澗伸手要推……薛凌橫了胳膊攔住,笑道:“也就是他來的早點,搶了我的東西,你又知道……我搶不回來?”

    他仍推了她一把,嫌道:“你什么東西,你搶?!?/br>
    薛凌跌撞了幾步,抿嘴哼笑,唐澗看她道:“你今年多大,怎么跟個女的樣,笑也笑不出個聲氣來,人家齊將軍比你爽利多了,你明兒別不敢去?!?/br>
    薛凌忙偏了臉,她是不好笑出聲,男子嗓音易學,但笑容易露餡。也不知是唐澗起了疑心還是隨口,倒讓她有點被嚇住。

    恰兩人已到住處院門,薛暝手中事沒做完,依舊是迎了出來,底下隨時看著的,眼見薛凌二人將近,提前去報與了他。

    薛凌順手將薛暝扯到身前,道:“我自己的人,放心些,給他個牌子,晚間讓他自己去看?!?/br>
    唐澗瞅了瞅薛暝,沒立時應下。薛凌道:“怎么,很難辦?”

    “行……也不是不行,但你們出門,要有人跟著的?!?/br>
    薛凌嗤了聲,道:“合著我還沒得信任,出去尋個城,你要放兩條狗來?!?/br>
    唐澗正色,不滿道:“你怎么如此說話,換了你來,不一樣要跟著,現在城里什么時候,誰知道你們干啥?!?/br>
    這話確在情理之中,也不出意外,薛凌擺手道:“知道知道,你隨便跟,馬給兩匹好的就行?!狈凑皇侨ジ蓜e的,不必相爭。

    明兒都是想弄死拓跋銑,她又指了指院子里道:“本來要喊你進去說,這走了幾步,話已經說完了,不過,你還是進去坐坐,我有樣東西給你?!?/br>
    “什么東西?!?/br>
    “進去就知道了?!?/br>
    唐澗看著她,往里踩了一步,薛凌跟著進去,卻是喊薛暝將那罐子拿出來,自得說與唐澗:“見血封喉,傷他即可?!?/br>
    唐澗握著罐子來回轉了兩圈,道:“有這種好東西,為什么不每支箭矢涂點,死它一片?!?/br>
    “不知道,反正我就這么點?!?/br>
    他未多于信任,道:“稀奇古怪的,世上真有這東西,兵馬何用,找個婆子站城樓上往下灑就行了?!?/br>
    薛凌抄手將罐子搶了過來,道:“你閉上嘴巴,不用拉到?!?/br>
    唐澗又忙搶了回去,捂在懷里道:“用用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先去涂點。你還有事沒,沒事我去查探拒馬?!?/br>
    薛凌盯著那罐子,招呼薛暝取了張紙來,拿過罐子從里分出些,道:“不多,分你些就行,別全拿走?!?/br>
    唐澗跳腳喊得兩聲小氣,合該拿去全部涂上。薛凌旋著罐子,笑笑道:"我也想找個婆子站城墻上往下灑。

    可我估計,是這粉得來不易,比人命貴多了,但凡人命能換,不必浪費這粉。"

    唐澗卻沒聽明白她突兒感嘆為何,嗤道:“神神叨叨?!庇职パ揭宦曢L嘆,道:“沒想到是咱倆去,當天你要進城,剛好旁兒沒空,爺在馬上沒下地,省了功夫。你說萬一,明天咱死在一處……”

    薛凌指了指外頭,道:“蠢貨,城外四面八方都是路,哪一條跑不得,你要死在那別拉上我?!?/br>
    她重重將罐子蓋拍實,唐澗氣她口無遮攔要伸手,薛凌只將罐子舉起晃了兩晃,這事便罷了。

    唐澗悻悻坐回身子,打量她道:“你可真是怪,不像個小兒,明天要是死了……”

    “滾?!?/br>
    午后太陽見斜,還沒看到齊清霏人影。薛凌遣薛暝去問過,方知沈元州派人往外打探胡人動向,遇著了齊清霏,一并帶著去了,陳澤也跟著。

    雖聽過是往城南,權當去玩,不必擔心安全,她仍疑心沈元州是借機查陳澤,不然那蠢貨馬都騎不好,如何能跟著去行打探之事。

    然這會不可能去把人給拎回來,只能忍忍算了。申時末,沈元州親來,遞了牌子給薛凌,允她自由帶人出去查探。

    二人皆是認定明早動手之后,胡人必會全力攻城,故而布防諸多要務,交代過事情,只問了句:“你當真要去?”

    薛凌懶散了半日,難得有閑心,院里置了茶水,一手抓著碗慢條斯理喝的起勁,一手接了牌子拿著看,道:“我為什么不去?”

    沈元州道:“薛家……只得一獨子,你有個好歹……”

    薛凌丟下牌子打斷道:“你死了,我爹是逆臣,你登基,我爹是前朝逆臣,他與你毫無干系,你當年旁觀,為何今日勸我?”

    沈元州多少還是聽出她不滿,嘆道:“不是勸你……只是……這事兒讓別人去辦也行,我有些不明白,何以你要親自去?!?/br>
    “他與魏塱合謀,陷害我爹,死在別人手里,我實在不甘不愿?!彼酥柰?,吹著浮沫,在唇邊將喝未喝。

    沈元州輕嘆了聲氣,道:“我猜你也是因為……”說著話卻落到了薛凌手指上,疑惑瞇縫了眼睛。

    薛凌不查,還以為他不想說完,輕啜了一口茶水,擱碗笑道:“那不必多說,愿我明日馬到功成?!?/br>
    說完才發現沈元州目光跟著自己手走,奇道:“怎么了?”

    沈元州目光沒收,微笑道:“你握茶盞的姿勢很怪?!?/br>
    “哪里怪?”

    他目光緩緩上移,定格在薛凌臉上,道:"尋常人拿茶盞,四指在前,拇指在后,與食指位置差不多齊平。

    你是薛弋寒后人,慣拿刀劍,應該拇指高出一些,旋握才對。"

    薛凌一手抓了碗,拿起來看了看,疑道:“還有這講究?哪來的歪理邪說?!?/br>
    沈元州目光未收,逼視著她:"有的,我以前也沒注意過,還是去了京中聽人說的,后來觀之,確實如此。若非刻意,不然習武之人會以抓兵刃的習慣抓茶碗。

    你怎么會,和尋常人一樣握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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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4章 常

    薛凌笑將茶碗丟回桌上,道:"你拿與我看看,我是從沒注意過這個,怎么,你家沒請老師教授用茶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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