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4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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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凌強撐著笑道:“那就好?!彼掗g有些輕抖,像是歉意,又像故作姿態:“我也不是……當初也不是刻意覺著,一個人可以被買來賣去,只是……” 她指了指門外:“你瞧,這破地兒也沒什么辦法。還好我不缺銀子,你想要多少,可隨意支取。錦衣玉食,富貴榮華,都給你?!?/br> 說罷又轉身看著那張輿圖,周遂站得片刻,隨后隱沒在暗處。光影搖移,轉眼暮色四來,薛凌卷了輿圖,長舒一口氣,忽而想起往年薛弋寒多有公文堆積,也是這般在房里長吁短嘆。 論起來,他還要苦命些,自己與魯文安時時沒個規矩,大呼小叫推門就入,無怪乎那倒霉鬼日日湊不出個好臉色來。 她指尖在卷好的輿圖上輕摸索良久,想到平城外頭的原子,二月下旬正是融冰銷雪的季節,人在馬背上追風,四面八方都有高山上雪水往下淌的泠泠之音。 她握著那張輿圖不肯放,直至屋外一聲驚雷,才把她從平城拉回壑園。轉身走出門外看了看天色,似乎是要下雨。 她還記得含焉說的那句民諺:二月雷,谷成堆。晴了這些許日,估摸著莊稼都下種,再來一場雨水,按往年在平城那點微末種地經驗,今年京郊該有個好收成。 她抿嘴進了屋,記起跟魯文安種糧食吃大小也算個樂子。然她始終沒記起,這兩年總在回憶籠統過去,幾乎無一時想過以后具體如何。 或者是,以后如何,本來就毫無期待。 ------------ 第909章 不知春 晚膳時又聞驚雷數聲,雨水卻是夜間才落下來,天明薛凌再起,已是雨過天晴。從窗戶處探手出去,并未覺著外頭涼,看來是沒有降溫。 正是一年春好處,窗棱上還掛著些水滴,偶爾滴答恰落在她手里。薛凌忙縮手回來,心頭多了些歡喜,自整了衣衫開啟另一日光陰。 逸白果沒來問,含焉來去匆匆,二人只寥寥數句便罷。一數手指頭,薛瞑已走了七八日,她咬著塊點心在院子搖椅上晃了半天。 午時初有人探頭探腦,見薛凌在院里,才上前詢問道:“姑娘可有興致聽聽這兩日朝事?” 薛凌雙眼圓睜,盯著來人夸張道:“這兩日還有朝事?” 那人似忍俊不禁,笑道:“倒也說不得有,只國之重務,哪敢一日懈怠。這方有些章程,白先生交代,若是姑娘在屋里,就不打擾了,現姑娘既在院里,小人冒昧,特來請示?!?/br> 薛凌晃了晃腦袋道:“前幾日不見得你們報啥,我當是他忙著給他老母哭靈呢?!?/br> 下人垂首忍笑不語,薛凌又道:“說罷說罷?!?/br> 那下人便娓娓道來,原宮里早朝確已罷了好幾天,畢竟太后的喪總是要守,天底下決然沒有死了老母還要干活的兒子,所以臣子也駁不得。 但國事不可耽擱,各部臣子凡本有奏,自入宮往魏塱書房處詳談?;粼仆耠m是神通,也無那個能耐在魏塱身邊安一雙眼珠子事無巨細的盯著,故而多不如往常通透。 然今日安城來了文書,估摸著上頭內容有些不合魏塱心意,好些伺候的宮人都聽見皇帝大發雷霆,不知是在指著哪位臣子罵:"戰事吃緊,戰事吃緊,知道的他沈元州是在守安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守的是朕的金鑾殿。 巴掌大個地方,吃緊了一倆月,還沒給人吃下去,莫不是胡人塞牙了嗎?" 薛凌聽得笑,等了片刻不見那下人答話,問:“沒了?” 下人道:“再沒旁的了,房里的話,不比朝堂容易聽。只這一樁事關安城,白先生特多交代了一回,順便問問,姑娘可對沈將軍有計較?!?/br> 薛凌揚揚手沒答,那人乖覺退去。人走后,薛凌起身回到房里,重新又看了一遭垣定輿圖。 這城實在有意思,整個地形像個大葫蘆。自葫蘆底起三面環山,只得一葫蘆嘴往京中方向作了開口。一人當關,萬夫莫開,是個人都知道易守難攻,不然也不會當初薛凌一說后撤垣定,黃承譽便不假思索聽從。 然討逆的兵馬不知是有能人軍師指點,還是恰好因獲得福??傊七@種城的方法,正是死困。 凡難攻之城,或依山,或憑水,或城闊,或墻深,以上種種皆可以地勢據險擋住外人,卻也讓城里的人出不去。若一昧死守,又無援軍,水盡糧竭,不攻自破。 當初黃承譽曾在城外設伏,應當是留了幾千兵馬在外,不時佯攻魏塱一方。但這點人,對于朝廷源源不斷調過去的壯丁,顯然只是杯水車薪,既不能撕破包圍讓黃承譽撤走,更不可能將人擊退,駁個大獲全勝。 所以垣定城破,確然只是時間問題。甚至于如果拓跋銑沒有占據西北,黃家本來不可能搶贏魏塱?,F在三方都在等,倒越發顯得薛凌急破了腦袋。這個么局勢,說要讓黃家大勝一場,實在難辦。 方才那個來傳話的下人,也無非就是逸白在提醒她,安城仍然戰事吃緊,若黃承譽這邊不再快點,魏塱根本不可能有理由調兵回來。他不將西北兵力調走,拓跋銑就不會真的攻城,最先拖不起的肯定是黃家。 黃家一完,大梁之力盡在西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強弩之末也還能撐幾年。那到時候還真是應了魏塱的話,他打贏了這兩場仗,便是丟掉西北幾座城,仍然是個貨真價實的天子。 好在,垣定里頭有條暗河。 從輿圖上來看,此河發于城南也就是葫蘆底,貫穿全程至城北葫蘆口,匯于城外浩浩垣江。也就是說,除非大旱三年,不然垣定城里一定不會缺水。 但這也意味著,其實垣定所有的水,莫不來自這條暗河。 她在輿圖上敲了又敲,一顆心七上八下,許久才喚了丫鬟,讓人去傳逸白說是午后過來議事,而后自拎筆寫了幾張姓氏。 午膳用罷,本以為逸白會早些過來,薛凌又等得片刻,未時中還不見人,忽而想起逸白定是日垂西山才會現身,一抬腳人整個仰到了床上去。 果真時申時末才聞丫鬟報說白先生求見,招人進來,薛凌沒多作寒暄,倒是逸白恭敬說是這兩日恐薛凌歇的不好,特意晚些過來,免擾薛凌午憩。 薛凌指了指輿圖道:“省了閑話罷,你過來瞧?!贝莅诇惖慕?,她又畫著圖上暗河道:“這條河,你可瞧見了?!?/br> 逸白定睛看去,他自已看了這輿圖百十來遍,差不多能背下來,一見薛凌所指,立即道:“看過的,此河發于垣定城南后山上一處深坑,長寬多不過半丈,據說,內有深谷,百十米的繩索尚不能觸底,人畜跌入,莫有生還者?!?/br> 薛凌將手指移到城北葫蘆口處,道:“按圖上來說,這河貫穿整個垣定?!?/br> 薛凌將手指點到輿圖上一口水井處道:"這口井,旁兒有字記載,說是叫中海井,和它相對的,還有東西南北四口。 據說是垣定建城以來,井水始終不盈不虧,哪怕赤地千里,里頭仍是水如明鏡。城中說這幾口井通往千里之外的大海,所以永不枯竭,這才叫他海井。 依你之見,這是為什么。" 逸白笑道:“想來定是連著著暗河無疑?!?/br> “正是如此?!毖α枨昧饲幂泩D:“先不說這井,我看城中水源,皆是來自暗河,便是明處的水,地底下也必然與暗河相通。你說,若斷了飲水……人能撐多久?!?/br> “不食尚有七八日可活,這要是不飲,怕是多不過三日?!币莅最D了頓,意味深長道:“姑娘何以說起這個?!?/br> 薛凌笑道:“我昨日在宮里,與霍家姑娘粗略提起,說是可以詐降誘誘敵,請君入甕。只是當時匆忙,未有良記。說起來,這次去討逆,領兵的人是誰?!?/br> “原京中都尉楊肅,后天子又遣前御衛以監軍之職往開青披甲。將帥二人,就是這兩位了?!?/br> 薛凌道:“如此,我不識得這個楊肅能耐幾何,但昨日我便說了,古來受降,是要點按冊清點降兵俘虜的。如果不能確保城中安全,只要這二人有一個不是傻子,就絕不會貿貿然領兵進城?!?/br> 逸白輕道:“霍家姑娘倒也有此一慮,好在垣定城中不缺百姓,大概……抽些人丁,暫時冒充在冊兵將,楊肅二人短時之間應是分辨不出?!?/br> 薛凌笑道:“哪有活人能心肝情愿去冒充俘虜,只要一人張口,那楊肅必不會再領兵進城?!?/br> 逸白垂頭不言,既是冒充,當然是要那不能張口的去冒充。借口隨便編一個便是,久困之下黃承譽不會理兵,城中生了內亂也是常理,自相殘殺,死了一批唄。 只這話不能說與薛凌聽,然本不必他說,逸白知道薛凌心里有數,不然也不會刻意發問。 薛凌又道:"我也不與你繞彎子了,且不說拿城中百姓冒充逆賊尸體有違天和,便是你我不計較這個,這法子也不穩妥。 垣定城內尚有黃家兵馬四五萬余眾,按常理,至少能撐月余。突然之間你說起了內亂,怕是楊肅二人必不會信,到時候只需將獻降之人連同降兵一起去除兵刃,押往別處,你我無異于自斷一臂,剩不了幾個可用之人。" 逸白故意急道:“姑娘還說不繞彎子,我看你這彎子都繞了九曲十八回了,我聽都聽不明白?!?/br> “我的意思是,斷了垣定水源,垣定就該撐不過五日?!?/br> 逸白笑道:“這活兒可怎么干,暗河隱在峭壁亂石之下,也沒誰能給它起個壩啊。若說從地表上攔,那可是在垣定城內了,也沒人進的去啊?!?/br> “何必攔它,既是垣定水源皆來自于此,一袋毒藥下去,城中便再無飲水可用?!?/br> ------------ 第910章 不知春 逸白頓舌,抬臉若有所思瞧著薛凌。 薛凌點了點輿圖,笑道:"你我是那個漁翁,若鷸蚌不爭,就該丟些東西出去,讓他們爭起來。 你看,你先傳信給黃承譽,讓他暗中大量蓄水?,F在春日未盡,清水儲在陰涼干凈地方,十日不成問題,若是給人飲用,煮沸便可。 待垣定城中儲水完畢,你再遣個人喬裝成農夫村婦,只說自己妻兒老母被困在了垣定里面,想要獻計于楊肅,三日之內,叫垣定不攻而破。 現在戰事焦灼,楊肅就算不信,也定會讓人說來聽聽。到時候,就說是祖上十幾代皆在近處謀生,熟知垣定城內有條暗河,垣定所有水源皆來自于此,一碗毒藥灑下去,城中人人都要腸穿肚爛。" 逸白知她最后一句是個說笑,忙笑道:“姑娘怎說出這種事來,莫說小人知你沒這樣想,就說垣定里頭盡是大梁百姓,楊肅若敢為破城而行此禽獸之舉,不等垣定城破,他自己就要人頭落地?!?/br> 薛凌噗嗤一聲,將手從輿圖上拿開,拍了下巴掌,語氣多添雀躍:"是了是了,楊肅怎會如此,這又不是打胡人來哉。 可世上多的是相生相克的東西,且只管讓楊肅尋一味來,投進暗河源頭,然后在城下叫罵,讓黃承譽先將平頭百姓放出城領取解藥自走,再讓底下將士開城獻降,若有不從,腸穿肚爛也怪不得楊肅啊。 如此一來,他定喜不自勝。既能先落個不傷生民的美名,又能叫黃承譽不戰而降。不管這法子能不能成,楊肅肯定要派人去試試的。 到時候,黃承譽將計就計,剛好將垣定百姓盡數清空,方便布置陷阱。另外將手下兵馬一分為二,其一冒充百姓出城,剩下的人則在城中佯裝毒發或死于內訌倒地不起,可免了楊肅受降時點冊。 而楊肅以為水源有毒,城中早無可戰之力,必有所輕心,再加上有顆黃家人頭給他,這事兒,便好辦多了。 只需記得,擒賊先勤王,將帥二人都會在受降時出現,可不要錯過機會。" 逸白笑笑,片刻躬身道:“姑娘果真聰慧,倒顯了小人愚笨,原這圖,是指望姑娘指點一二,在何處設伏為佳,不想姑娘竟……” 薛凌復點了那輿圖上幾個地方打斷道:"垣定地勢奇險,只要守住出入口,兵馬就很難出入。反正城中無百姓,只等楊肅的人馬一進去,放把火便可。 至于黃承譽的人馬要躲在哪,這也不用我看這輿圖來猜啊。你只管叫他的人裝的像些,渴了三四天的人,必定唇干臉裂,可別紅光滿面的就好。" 逸白雙手拿了輿圖起來,自看得一遍,連連道:“姑娘且放一百二十個心,這事小人必辦的妥妥帖帖?!?/br> 薛凌長舒一口氣,講了許多話,覺得口干舌燥,自走往外屋取了杯水,又翻了杯子斟滿一杯隔著。 剛喝得一口,逸白已收起輿圖跟了出來,笑道:“這輿圖姑娘也用不上了,不如小人拿去給楊肅做個人情,也討幾文賞錢,與姑娘買個新鮮花樣帶?!?/br> 薛凌順著他目光,手摸到頭上,摘下昨日永樂給的那支梅花釵搖了搖,笑道:“你眼睛還真好使,這是昨兒永樂公主來留的,我瞧著怪好玩的?!?/br> 說著指了指桌上已斟好的茶水道:“霍家姑娘的梅花雪,你不嘗嘗?這東西怪好喝,等冬日了,園里也收幾罐來?!?/br> 逸白先見她指,明顯有推辭之意,聽說是霍云婉的茶水,當下將輿圖擱在桌上,雙手請了茶碗笑道:“姑娘這么說,我可得嘗嘗,趕明兒就叫花房多移些梅花在園里,年底收了也給霍家姑娘呈些?!?/br> 說罷喝了一口,咂摸片刻擱了杯子,笑道:“各個姑娘家的東西就是清雅,香氣馥郁,清冽回甘,真真是跟嗅了一嘴梅花雪似的?!?/br> 薛凌手上杯沒停,揶揄道:“好東西也不見你多喝兩口,搞的我以為你覬覦我的茶罐子?!?/br> “姑娘說笑,小人哪敢有這等心思?!?/br> 薛凌揮手道:“知道你急,去吧?!?/br> 逸白躬身說退,臨走又問:“還沒請示過姑娘,那馬夫張二壯,可是對姑娘有所蒙騙?” 薛凌愣了愣,恍若剛記起這么個人,笑道:“你說他啊,無妨,那日聽他說想做個小生意,我見他人老實,給些銀錢看個趣兒?!?/br> 逸白復躬身,薛凌又道:“等等,你既問了旁人,我也問一句,你們……真想去借黃承譽的腦袋?” 逸白略有停頓,老實道:“正有此想法,城中誰的人頭最好拿,那就多了去了,可姑娘要問這垣定城里誰的人頭最好借,那必然是黃承譽的最容易?!?/br> 薛凌笑:“我還真想不出來這是個什么道理,料來他該是春秋大夢沒做完,肯將人頭借給你?” 逸白張口要答,薛凌趁著手上杯子晃了晃道:"罷了罷了,你們說容易借,便是容易借,我也不想過問,就此去吧。 只記得……“她頓了頓,又飲得一口茶水,多了些正色在臉:”我非慈悲心腸,只是,濫傷人命總是有違天和,能少些,就少些,就當給我積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