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3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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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此處童子說的,蘇凔當日就只勉強敷得外傷,卻是有些不盡然。事發第二日,蘇凔還沒回過味來。 黃家與皇帝在朝堂之上不合已久,犯上造反聽起來并不像是天方夜譚。既然亂黨入了城,自個兒是?;庶h,來取自己性命更是再合理不過。 他從疼痛里醒來,非但沒有無妄之災的怨天尤人,反倒生出些熱血壯志的自豪感來。只說自個兒匹夫書生而已,項上人頭居然也能值得亂臣賊子惦記。 是而那兩日,蘇凔任由大夫折騰,換藥喝湯一頓不落??v是第二日晚間聞說蘇姈如死訊唏噓甚重,好歹藥還是再用。不然,怕也撐不到今日薛凌二人過來瞧他了。 變故來在最近這幾日,成天在床上躺著,免不得思緒多了些。他又是個忠君愛國的,雖上不得朝,卻要日日遣人去幾個同僚處問問情況。 愈問愈是不對,愈想愈是奇怪。再思量幾番,想起當晚亂黨正欲取自己性命,一列御林衛匆匆過來,領頭的人,好像當時確實是說了一句:“虧得李大人惦記大人安危,特遣了咱們過來?!?/br> 李敬思是皇城兵馬統領,當晚帶兵平亂倒也無可厚非,是而蘇凔當時不察,數日之后才領會個中蹊蹺。 李敬思非料事如神之人,當晚那種亂象,他怎會斷定自個兒遇險,分明是……早早有人知會了他。 換了別人就罷了,但得李敬思扯謊兩句,說是黃靖愢臨死說漏嘴,便能勉強騙過去,他與蘇凔那份情誼,肯定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齊無。 然蘇凔已知雪娘子和霍家事諸多種種,便是真的是黃家說漏,怕是他亦不會信薛凌所言。 若只是當晚亂黨也罷,關鍵在于,蘇姈如死了。蘇凔無論如何想不得這是為何,他和薛凌一樣,抱著不著邊際的希望,希望薛凌能否認此事。 未料得薛凌一口承認,承認的理直氣壯。 他躺在床上,念著宋家橫禍以后,生命里寥寥溫熱皆是來自于蘇家,又想著薛凌行事越發不擇手段,然自己無力阻攔,還處處作個幫兇。家國君王,氣節信仰,到頭來,都是些滑稽荒唐。 可能是餓了,餓到連憤怒都吝嗇,他只是問薛凌:“作何,作何這樣?” ------------ 第853章 惡路岐 薛凌端著碗,那勺子還懸在蘇凔嘴邊。她并沒覺著自個兒有多大怒意,蘇凔如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往日尚且忍得,今兒個在路上,還特意將耐心存了又存,又有什么忍不得? 她仍惦記著那個天穿節的名目,跟魏塱一般的求神拜佛問吉卜兇。今日既然是女媧補天的日子,本是極適合修補和蘇凔關系。 然那股子無名焦躁氣,不知從何而起,壓都壓不住。許是惱羞且愧,李敬思眼光里約莫看著薛凌手晃了一下,從呆滯里回神細看,只見一只勺子朝著自己面門直直飛來。他忙閃身避過,看著那勺子像是乘風一般從眼前咻忽滑過。 尚未落地,又聞哐當一聲,薛凌已將整只湯藥罐子扔將在地,藥氣瞬間彌漫了一屋。此時那勺子才砸中大門方向的墻壁,四分五裂摔在地上,可見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氣丟出去。 床上蘇凔全無反應,李敬思無端想伸手去摸那只佩子。他不想勸薛凌,只想趕緊幫忙勸著點蘇凔。來時在馬車上,薛家姑娘說的就很好。要用這只佩子去換蘇姈如,那自個兒是萬萬不愿的。 要換了以往,李敬思大抵還聽不出話里意思,現兒個卻是一聽即明,薛凌問的哪里是那只佩子啊。 他四處張望,想找個什么東西出來依葫蘆畫瓢,也勸蘇凔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伤南颅h顧一眼,蘇凔屋子里空空如也,竟是半個值錢玩意都找不出來。 依著李敬思的想法,賊進來都得同情他生活苦楚,沒準還倒給個三五幾文。無從下口處又記起薛凌還在生怒,趕忙道:“落兒不必如此,啊凔是病糊涂了?!?/br> 他自認旁觀者清,當年那些事都是聽薛凌二人講過的,雖說蘇姈曾施以援手,歸根結底,人是薛凌救的啊。 說的再惡些,蘇家當年分明是個坐地起價趁火打劫的心思,當什么菩薩供啊。死了固然值得唏噓,那完全不值得蘇凔與薛凌翻臉不是。 他向著蘇凔懇切道:“啊凔,當晚之事,等你好些我們再細說成不成?!?/br> 薛凌猛回頭,冷眼如刀將李敬思看過一眼,看的李敬思一陣周身惡寒,又暗罵了一回蘇凔住處實在冷。 他尷尬笑笑,還待再勸,薛凌已回了頭,只聞心如死灰般的一句:“我后悔得很?!?/br> 究竟后悔啥,李敬思不知,但他覺著自個兒跟個捧哏的一般上了戲臺子就下不來,急道:“后悔什么呀,落兒,這話說了可就收不回來了。這別處我不知道,我們三個,難道還要因為個外人離間了感情?” 蘇凔眼眶通紅,卻咬死了牙關不肯答話。薛凌絮絮道:“我后悔當年選你,如果當年我拉出來的是宋汜,沒準今日局面會好些?!?/br> 李敬思奇道:“這宋汜是誰?”問完忙不迭偏頭喘了聲,暗道自己是蠢到家了。聽名字就知和宋滄跑不了干系,他是太久沒惦記著蘇凔是宋滄,犯起糊涂來。 當下跺腳道:“我瞧我在這,你倆也說不好話。不如我出去等著,也免得那童子再貿貿然闖進來。聽了這等要命事,放也不好,不放也不好?!?/br> 說著話就要走,他是參合不得這等爛事。李敬思才抬了腳,薛凌伸手扯著他道:“別走,有什么不好說的。我又不理虧,何必藏著掖著?!?/br> 床上蘇凔淚如雨下,咬死了牙不肯答話,薛凌憤憤道:"當年明明是我我千辛萬苦把你救出來,你倒只記得個坐收漁利的蘇姈如。 你以為當年我真就把你帶不出京?我能獨身一人從明縣回來,又有哪處去不得。無非是我初出茅廬,蠢的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誰都是個好人。 她拿你的性命威脅我,你以為她把你當個什么?待價而沽,奇貨可居。 你以為是我殺了蘇姈如? 真好笑,她是個什么東西,要我千方百計取她性命。 當年是她千方百計于我,不是我死乞白賴求她! 你以為我殺了她,不是,是我在救蘇遠蘅那條爛命。 我救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救了蘇姈如七八次。實在救不了了,才讓她死遠點。 要不是她死的遠,現在蘇府早就是一團灰。跟黃靖愢的飄在一起,你哭的再大聲,她都不知道你在哭誰。" 薛凌偏頭,居高臨下,審視著蘇凔:"你躺在這做什么,我很好奇。 我真的很好奇,你躺在這做什么。 我不僅好奇你躺在這做什么,我還好奇那幾年你都在做什么,我好奇你已經入仕一年,又在做什么。 你伸手摸摸自己良心,揉揉自己肩膀上那顆腦袋問自己。你是在給江山社稷作犬馬忠臣,還是給魏塱當孝子賢孫? 你到底在做什么? 談情說愛,舞文弄墨,爭個女人把自己爭到半死不活。翻個案卷把自己翻到身陷囹圄。 我手刃霍準的時候,你在做什么? 我把霍云昇切斷的時候,你又在做什么? 我從寧城城樓上往下跳的時候,你在京中做什么? 這些年,你究竟做過些什么?" 李敬思垂頭,轉身大踏步往外。剛還是個說辭,現兒個聽薛凌口不擇言,樁樁都是要命事,他還真怕被外人聽了去。 薛凌這會再沒攔人,只看著床上蘇凔,拖長了嗓子,緩緩喊:“宋滄?!?/br> 停頓良久才問:“你知不知道宋柏究竟死于哪天?” 床上蘇凔瞳孔一陣,轉頭急咳了數聲。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卻沒回臉看薛凌,只是有氣無力的爭辯道:"過去了。 都過去了,全是舊事,我在朝在野,早晚……" “早晚是多晚?”薛凌喝問道,打斷了蘇凔,冷道:“多晚才叫晚?!?/br> 蘇凔仍未偏過頭來,哀道:“jiejie,為何如此性急,我既已入仕,總有來日可圖。為何偏要……” 薛凌怒極生笑:“什么來日,哪日才是來日?!背读顺缎〉试俅巫?,好整以暇續道:"我實無耐心來聽你那一遭道理,既然是我今日來了,就當我大過節的撞了個晦氣。 你是死是活,我也懶的管了。話可說清楚了,我厭惡蘇姈如不假,人卻不是我殺的。她腳踏七八只船,被船家發現了推水里,我站在岸邊看著沒伸手撈而已。 我倒是很感懷于你這般深情厚誼,到底是蘇家花了五萬兩銀子捐出來的狀元爺。依著我的意思……" 蘇凔猛然回頭,看著薛凌道:“你說什么?” 薛凌直視著他,笑道:"我是個實在人,依我的意思,你早該好好養著身子,明兒也能去人家墳上燒兩張紙,好歹把那份情誼落在了實處。 雖說蘇家不缺你這點銀子添香火,那也是你的心意到了。力氣再大些,給她扶扶棺材也可。難道,不比你在這哭天搶地來的有用。 我向來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若真是深情厚誼,就拼盡心血去求個公道,無端端在這哭幾聲,就好似能將人哭活。" 她笑,輕晃了一下腦袋:“真是沒意思?!?/br> 蘇凔怔怔然等著她說完,才問:“你說,你說什么五萬兩銀子?!?/br> 薛凌連個猶豫功夫都沒,笑道:“我說你能在蟾宮折桂,是蘇家花了五萬兩銀子造的登天梯,以后就別當是自個兒生了雙凌云翅?!?/br> 她嗤笑:“你爬上去的而已?!?/br> 沒等蘇凔反應過來,她又忙不迭補道:“不過,你也莫擔心,羯人那檔子事,人家連本帶利賺回去了?!彼普嫠萍俚母袊@:“到底是奇貨可居?!?/br> 門外李敬思大呼小叫,隨即跟著小廝一起進來,各端著一個炭盆,原是剛才聽了吩咐去點的??盅α瓒苏勗挷蛔銥橥馊说?,李敬思進門前先喊了一嗓子。 蘇凔仰躺著漠然不語,似乎連眼珠子也未轉動一下,薛凌笑笑偏了頭,沖著李敬思喊:“快點快點,冷死了?!?/br> 小廝炭盆還沒放下,看見地上殘渣碎瓷的,驚道:“這是怎么了?!闭f著急急擱了手上東西,上前收拾。 薛凌笑道:“你家主家氣性大,虧得我會勸人,你再去熬些來,我與李大人灌也給他灌兩碗下去?!?/br> 小廝撿了手上碎片,不惱反喜,沖著薛凌施了一禮道:“那真是托兩位貴客的福?!?/br> 蘇凔這兩日都拒用藥,他自是不懷疑薛凌等人。要真能勸得,那屬實感情好。不管怎么說,此處雖不比別家老爺屋里安逸,好歹草木都過的舒服,下人也甚是舒心。一朝樹倒,誰知要淪落到哪家去? 聞說李敬思等人要強灌,小廝只巴不得快些。忙應和了兩聲,又抬腳往外跑。 人剛走,床上蘇凔喘氣一聲比一聲急,好似下一刻那氣就喘不上來。李敬思一個箭步奔到床前,看了兩眼,又看著薛凌問:“這是咋了,莫不然你我還是趕緊去請個大夫來?!?/br> 不等薛凌應答,他急道:“也別你我了,你且瞧著,我自個兒馭馬去快些。一會你先給他灌兩碗,別的等我來了再說?!?/br> 說罷也轉身離了屋,薛凌先前那句灌兩碗本是個口頭話,這會好似成了真。瞧見李敬思急急然,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咬咬牙喝斥了聲:“別喘了,這會死了也趕不上跟蘇姈如同路?!?/br> 蘇凔再偏轉過頭去,許久喘氣聲才停,他攢了攢身上力氣,還待問問那五萬兩之事。沒料到是薛凌先開口,是他甚少從她嘴里聽到過的落寞和蕭條。 她說:“宋滄,我進屋時。怎么……怎么瞧見院里的松柏,好像都褪色了?!焙罄m一句微不可聞的詢問,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種樹,怎么會落色呢?!?/br> ------------ 第854章 惡路岐 她還在惦記寧城外的蒼松義塚,當時過去,瞧見青青翠翠,茂盛的不得了。怎么蘇凔這院子里,連松柏這種樹都染上了灰白之色。 由來是近世交道衰,青松落顏色。 蘇凔蠕動嘴唇,好歹把話問了個完整:“什么五萬兩,我從未聽說過?!?/br> 薛凌撐著膝蓋,語氣平緩:“就是蘇姈如花了五萬兩銀子,從各處拆了題,都給你演習過了?!毕肫瘕R世言當時還在主理禮部,沒準這錢他也收了一份,她說著話便忍不住笑。 蘇凔許是有所誤會,恍若回光返照,瞬間掀了被子不顧疼痛挺身坐起,捂著胸口喘了兩聲,復伸手指著薛凌,看臉色是想罵,也不知是無力還是忍了下去,只啞著嗓子喊:“你……你誑我?!?/br> 薛凌撇開臉,扯了扯嘴角,凄道:“我誆你什么,我做什么要誆你。莫不曾,你以為我說出這事,只是為了讓你掂量自個兒斤兩?” 她嗤得一聲:“你未免小覷于我,也小覷你自個兒” 宋滄越發不信,氣道:“那你為什么要說與我知,你為何此時說與我知。你分明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