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3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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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抖動許久抬不起來,她偏轉腦袋,打量四周站著的宮人暗衛,以及李敬思,以“呵呵”兩聲笑掩飾著恐懼,而后又忍不住道:"你們……你們給哀家瞧瞧。 她指著魏塱那只空空的手心,字不成句:“瞧……瞧,是是什……么?” “母后?!蔽簤i出聲道。待昭淑太后回頭,見他那只手已負于身后。她忙道:“哀家還沒瞧,你怎么就收回去了?!?/br> 魏塱垂了些目光,輕道:“母后?!彼D了頓:“這是,兒子最后一次在人前喊你母后了?!?/br> 他目光看向思賢殿的大門,昭淑太后跟著看過去,霎時明白他所想,忙回頭來,繼而張開雙臂,驚道:“你敢?!?/br> 她慌慌張張,又回頭看了眼門口,續道:“你不能?!彼f:“你不能出去?!彼土覔u頭,重復道:“你不能出去,你絕不能出去?!?/br> 頭上珠環再經不住搖晃,一堆玉鳳金烏哧哧跌落,又云髻青絲漸次散開來。她站在那,努力將寬大袖沿抖開來,意圖遮住魏塱整個身形。 好像那兩尺見方的錦繡華服,是牢不可破的鐵壁銅墻。足以讓她擋住天下去路,讓魏塱此生都困在這思賢殿。 宮人暗衛自不能束手觀之,齊齊上前,口中說著安撫的話,實則手上使力將昭淑太后架住。就等魏塱一個眼色,即刻將人拖走。 此時門外又有御衛進來,信上所傳,是說京中御林衛已掌控所有局勢,僅剩的亂軍盡數被逼往黃府暗道里,時由李大人部下正騎張嚴壽帶兵負責圍剿。 魏塱看罷紙條,揮了揮手,示意人先出去。御衛轉身沒了影,魏塱捏著紙條晃了兩晃,示意宮人松開昭淑太后,轉而將那張紙條遞給了她。 這是今晚昭淑太后得到的第二個紙條,或者說,是從皇帝手里得到的第一個消息,她如獲至寶,顧不上與皇帝糾纏別的,忙接過來展開,快速讀了一遍。 她不敢相信,又讀了一遍。讀完一遍又一遍,再抬頭,發現魏塱已不再跟前。她忙轉身,只看見魏塱的背影,不疾不徐,往門外走。 手中紙條悠然落地,她拔腳要追,被兩個暗衛死死按住。魏塱聽見身后動靜,腳下沒停,只抬手揮了揮。 昭淑太后跌在地上,啞然失聲,張大了嘴嘶嘶不已。誰也沒聽出來,她說的還是句:“你不能出去?!?/br> 魏塱行至門口,腳步頓在那,側身回看,與自己的母親告別。 他說:“母妃,朕出門了?!?/br> ------------ 第814章 惡路岐 五更晨風迎面而來,昭淑太后并未聽清她兒子說什么,只聽見跟在魏塱身后的太監喊“快去給陛下取件氅子來?!?/br> 皇帝走的這般急,還穿著昨夜那身皂色寢衣,轉眼消失在朱漆門框里。 李敬思抬腳去追,路過昭淑太后身邊時停了一停。暗衛沒說話,候著的小太監卻在身后輕聲提醒道:“李大人快些去吧,莫讓陛下久等?!?/br> 李敬思偏了些頭,沖著身后道:“知道了,就去?!?/br> 他在城門當過卒子,最是知道小鬼難纏,所以一貫對這些伺候的人好聲好氣。只是這個時候,明顯不是答話的時機。 太監只顧垂了頭,并不去想李敬思為何刻意出聲。這位李大人,不似旁人老道,偶有反常,并不稀奇。 他沒瞧見,李敬思的目光一直在昭淑太后身后,甚至都沒回避那倆守著的暗衛??上?,昭淑太后始終不曾抬眼看過他。 皇帝已走,久留不得。李敬思收了目光,隨即走出寢殿外。小太監捧著他的刀,跟在身后,有意討好,低著頭一邊走奉承。諸如“這次李大人,可是立了大功了。誰能想到,黃家竟有這般狼子野心……”之類等等。 哼哼唧唧一長串,李敬思突然停步,小太監一頭撞上去,驚訝抬頭,慌忙往前看了眼,又往后看看,并無旁人,霎時只恐是自己說錯了話,冷汗涔涔而下。 囁囁正要問,李敬思自己回頭,在身上亂摸了一把,朝他拱手道:“能否牢公公幫我回去陛下寢殿瞧瞧,我有一塊佩子,好似落下了?!?/br> 太監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諂笑道:“什么佩子這般重要,要得大人時時掛著?!?/br> 李敬思也笑,還沒說話,那太監賊眼打量一圈四周,低聲道:"咱們這些人,位卑人輕,按理不得私自入陛下寢殿。 可李大人您催的急,小的說什么也幫您走一遭。" 李敬思面露難色,勸道:“算了算了,待我呆會稟明陛下,再來尋不遲。萬一……” 太監忙勸道:“李大人可慎言,您瞧瞧如今是個什么局面,您再拿些身外之物去煩陛下,那不是上趕著添堵么。您說說是個什么佩子,咱這就回去瞧瞧?!?/br> 李敬思還待推辭,太監連忙道:“咱這也沒走出多遠,不妨事不妨事,您這再耽誤,才是為難奴才?!?/br> 李敬思沒法子,隨口編了個話,說是塊黑皮白玉雕,巧的那黑皮作了熊掌,白玉部分是條肥魚,恰被熊掌牢牢握在手里,取的是個魚兒熊掌兼得之意。 才說了個大概,太監就已折了回去。李敬思站在原地,手又在腰間摸了一把,不知是真在找佩子,還是想把手上血蹭的干凈些。 是有這么塊佩子,除卻其寓意討喜,雕工精湛,還為著他本身就是打漁出身的緣故,所以十分喜愛。自從得了手,十日倒有七八日都拿出來把玩一陣。 耽誤這片刻,兩暗衛和三四個宮人已將昭淑太后扶了出來,打算送回她自己寢宮去??匆娎罹此歼€站在路中間,幾人齊齊點了頭算是作禮,就此擦身而過。 昭淑太后依然對李敬思視若無睹,或者這個時候,她對誰都是視若無睹,李敬思,也只不過是其中一個。 然李敬思的目光跟著那一行人,直望到再也瞧不見,才緩緩低下頭。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不知何時,手已握成拳。 “吃了幾日珍珠米,穿了幾日禽獸袍,就當自己真是個人中龍鳳啦?” “賊婦?!崩罹此季従弿埧?,卻沒發出聲音,繼而緩緩松了拳頭。剛剛在魏塱的寢殿里,他并不想這么罵昭淑太后。深宮婦人,都沒見過幾次面。大家一無怨二無仇,何必罵的這么難聽。 只是此時站在這,他不僅想罵一聲,還想沖上前去唾一口。什么當朝太后,什么天子娘舅,這些人,也就是投了個好胎。 投了個好胎,所以活著的時候看不起自個兒。死到臨頭,還看不起自個兒。 不,不是看不起自個兒。這些人,連看都懶得看自個兒。 他墊腳,用鞋尖在地面上狠狠的碾壓了一下?;厝フ遗遄幽翘O喘著氣跑過來,人沒站穩就沖著李敬思擺手,道:“奴才都找著一遍,實沒瞧見。怕不是今晚紛亂,大人落在別處了?” 李敬思訕訕笑,手還在身上摸索,道:“有勞公公,可能我記岔了?!痹捳f停下手,反過來催促那太監道:“公公走吧,陛下那頭還等著?!?/br> 太監連聲應了,隨著一道兒繼續往思賢殿前殿走。大抵難得有這么個攀交情的機會,邊走邊常話恭維,道:"李大人而今得陛下青眼,天底下什么寶物要不到,怎對只佩子上了心。 憑他什么藍田奇珍,公輸巧匠,只管您今兒開句口,明兒奴才就遣人給大人送到府上。" 李敬思語氣有些受寵若驚:“不敢當不敢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彼丝滩磐2交仡^,好似略有拘謹:"不瞞公公,你也是知道,我以前是打漁的。見了那塊玉親近的很,丟了可惜。 至于你說的什么公輸巧匠,藍田奇珍,我是萬萬不敢再要的。就那一塊,還是陛下賞來的。" 太監先是一愣,隨后了然于胸,手往前推示意李敬思先請,二人這才重新走著。等李敬思到時,魏塱已換了寢衣,著龍袍坐在書案后的椅子上,手中懸筆未決,不知在批示什么。 他上前行禮,魏塱喊起,李敬思仍跪著,先告了個罪,說是來遲是因為佩子不知丟在何處,自個兒實在舍不得,一路找尋廢了些時候。 魏塱抬頭,丟了筆,起身親自來扶,關切問什么佩子這般要緊。李敬思吞吞吐吐仍是那說辭,饒是目前事態緊急,魏塱仍忍不住笑。 隨后當即招來個太監吩咐,去庫房里翻上十塊八塊美玉來,就挑雕魚的。魚么,這玩意兒本就是個吉祥東西,年年有魚,歡慶有魚,雕這東西的多了去了。 他拉著李敬思走到桌前,旁人搬上椅子,二人相對坐下,魏塱又將那半塊兵符從袖口里鄭重取了出來。 他問:“卿可知,此物為何?” ------------ 第815章 惡路岐 思賢殿的燈火遠比黃家書房里要足,李敬思湊眼上去,將那半塊兵符看的更清楚了些。他抿了抿嘴唇,忽覺要說的話有千般難,萬般險,怎么也張不了口。 沉悶喘了兩口氣,他抬頭直視著魏塱道:“臣……臣聽黃大人……”他忙轉口:“黃靖愢說,這是西北的兵符,有了他,就能調動西北十六城的所有兵力?!?/br> 說完垂了頭,局促道:“只是臣不知道,怎么……怎么……他手上只有半塊?!焙盟婆挛簤i不信,他又趕緊抬頭急道:“臣匆匆忙忙,或許是找漏了。還請……” 說話間有太監捧著個錦盒進來,李敬思趕忙住口,細看發現來人是魏塱的貼身宮人王公公。他知這個太監是皇帝貼心人,猶疑間要繼續往下說,魏塱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停。 李敬思忙站起,垂頭作禮又往后退了兩步,打算依著尋常樣子侍立在旁。魏塱繞了幾步回到書桌后坐下,方出聲道:“敬思坐著說話,今夜無外人,你我無需分君臣之禮,直做個生死之誼吧?!?/br> 李敬思惶恐再拜了禮,依言坐回椅子上。但見那太監將錦盒捧到書桌前,輕手擱下,小心翼翼模樣打開來,隨即躬身退出七八步,好似看一眼就要丟了性命一般。 李敬思本是好奇,張望一眼,隨即也低了頭。圣人訓非禮勿視,他未必學的有多好??赏豕家苤M的東西,他自然是少看兩眼為佳。 于是屋內人盡垂首,片刻后聽得皇帝一聲長嘆,李敬思忍不住抬眼偷瞄,剎那間看到的,似乎皇帝手里拿的,是一只完完整整的臥虎。 巴掌大小,蓄勢待發,好像是要從魏塱手里跳出來。 他坐在椅子,暗自摳了一下自己掌心,仿佛那半塊鐵疙瘩帶來的冰涼感尚未褪盡。唯有此,能讓他確認,那只是個死物。 他還想看,卻死死壓住了自己欲望,老老實實垂著頭等皇帝傳喚。只是,他忍不住去回味著從薛凌手里接過兵符的那一刻。那種油潤觸感,是很像自己老屋里傳了幾代的木槳。 他當時想,確實也沒什么差別,無非都是人心頭愛物。 現在卻霎時對所謂老槳鄙若塵灰,他微微閉上眼睛,浮現在眼前的,是剛剛從皇帝手里瞧見的流光溢彩。 明明是一塊黑鐵,卻自生珠瑩玉潤,又兼錯金銘文在上頭走龍飛鳳。他愈發貪婪,干脆雙手交疊在一起,使勁摸索著自己的手心。 如此還不夠,他唯恐自己失態,只能拼命回憶自己府上都有些什么寶貝。想用那些好東西來壓過這一方黑鐵。 皇帝賞的,同僚送的,底下呈的。自去年七月有了宅子開始,亂七八糟的東西流水一般往里搬。 不缺的,他已不缺什么東西。就像那塊魚兒熊掌的佩子,他喜歡,但是不缺。 真丟了,也就丟了。 可他將所有東西都在眼前過了一遍,那些珍珠翡翠,白玉珊瑚,與皇帝手里的那個東西相比,頓成污穢腐土。 渴切到了極致,這些日學的文也忘了,詞也忘了,他跟著無聲喘了口氣,暗道:“一堆狗屎爛魚?!?/br> 自己的東西,和那尾臥虎比起來,就是狗屎爛魚啊。 偏偏那尾臥虎,自己連瞧,也不能仔細瞧??上Я?,連那一半,都沒在路上好好瞧過。掌心一陣生疼,他回神,指甲已經扎進了rou里。 屋里一片死寂,魏塱又喘了一聲,輕喊“敬思?!?/br> “嗯?”李敬思下意識應聲,抬頭見四周旁人并無反應,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再看皇帝怔怔盯著自己,忙起身跪倒在地,磕首道:“臣失態?!?/br> 魏塱不知李敬思為何這般反應,略微思量,只當是他經歷了太多,一時走神所致。當下忙道:“辛苦敬思,你上前來?!?/br> 李敬思緩緩起身,又悄然打量了一圈四周,才垂首走上前。又聞魏塱道:“這東西,朕從未示人。連母……”他頓了頓,續道:“連昭淑太后,也只見過半塊?!?/br> 看李敬思一直低著頭,魏塱道:“敬思且抬頭瞧瞧,朕”,他將自己手上東西往李敬思面前推了推,道:“許你一觀?!?/br> 李敬思有一瞬屏息,內心狂熱讓他迫不及待,理智卻壓抑著身體,許久才勉強抬起頭來。 他看見,兩半兵符在魏塱手心里合二為一,嚴絲嚴縫,分毫不差。一看上去,就讓人挪不開眼。 明明左半塊是沾了血的,居然也能如此貼合。 他抬眼看向魏塱,是一貫的無知,問:“這是兵符?” 魏塱沒收手,自己看了一眼,方朝著李敬思笑道:“正是,這是西北十六城的兵符?!?/br> 他伸手,將其再次一分為二,左右手各執一半,道:“你瞧,兵甲之符,右在王,左在將,凡興士披甲,必會君符,乃敢行之?!?/br> 李敬思目不轉睛,愣愣道:“這……這是真的?臣……臣……”他百思不得其解,問:“黃靖愢如何會有……臣以為……” “你以為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