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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雄兔眼迷離在線閱讀 - 雄兔眼迷離 第290節

雄兔眼迷離 第290節

    他當時不識得薛凌是哪家小姐,以為是個死士臨時起意救了自個兒。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好東西。狠辣與仁慈,秀氣與鋒利,種種截然相反的事物在一個人身上相互交融,沒有半分生硬感。

    這么個好東西,真可惜是個好東西。

    二人一別之后再音訊,直到黃宅外頭再次遇到,他又走了神。走神算不得錯處,可是再三沒能圓了主家的愿,即使沒有錯處,那本身就是個錯處。

    府上人寬泛,他本想著賜死應該不至于。不料弓匕開口冷漠,彎子繞了一大圈,是想將自己送給外人。若那外人不要,那也怪不得府上無情。

    他歡天喜地,他知她會要。即便不要,也無關緊,最要緊的是,她并不是和他一樣,是個被人當東西一樣養出來的器具。

    他得以跟她一個姓氏,得以跟她身前身后。他為了更周到些,特意像弓匕請教了不少一個貼身小廝該有的分寸。他得以知過往,得以共明日。得以用從來不曾有過的溫情靜靜站在這,看佳人睡濃,聽庭前風疏。

    當下人的都知道,主子開口認了做不得數。唯有將事兒托付給你之后,才算得認了你是自己的東西。

    所以他想,從今日起,他應該就真正姓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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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0章 庭前月

    打殺長鳴雞,彈去烏臼鳥。愿得連暝不復曙,一年都一曉。世事從來多艱,歲月古今無常。這場美夢能千秋不醒的話,確實再好不過了。

    薛凌在榻上沉沉睡去,晚間飯點仍是未醒。府上丫鬟來瞧過,不敢出聲叫她,便另備了吃食在廚房。

    待到深夜驟寒,她勉強睜了眼,移步到床上。男女有別,薛瞑不敢失了分寸,只隔著簾道粥水小菜都是熱的,可要用些。

    薛凌一邊解衣衫,一邊打著呵欠說不吃。她饑一餐飽一餐慣了,下午在氣頭上又餓極貪多吃的撐,這會睡意濃烈,只想趕緊蓋了被子在身上閉眼。

    外頭明月極圓,窗欞上前兒個掛的兩枝“辟邪翁”還沒撤,枝葉映影,自成佳趣。是個良夜,所以她也沒生夢魘。

    第二日醒的倒早,人睡足之后覺得神清氣爽。自個撿了套淡天青的襖裙套好了,這才喚了丫鬟來梳洗,而后又順手將那枚石榴釵子別在了發髻上。二者看上去有些不搭,丫鬟只抿了抿嘴,沒多做言語。

    念著要離開江府,薛凌差人去喊了含焉一道兒用早飯。后者自是又驚又喜,興沖沖趕來坐于一處,未等薛凌開口,先絮絮叨叨一堆,又是問安又是逗樂。

    早間一味干貝粥煮的甚好,貝柱撕的細如發絲,粥水綿密,合著一點素菜碎屑,舌尖過處帶著清爽的鮮甜味。薛凌拈著個勺子連喝了兩碗,間或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話,思忱了好半天,終得含焉閉了嘴,她抬頭想問“我要走了,你跟不跟我去”,張口卻是:“你似乎胖了許多?!?/br>
    含焉登時一癟嘴,似帶著些委屈,低頭往自己腰身上轉了一圈,又嬌怯看薛凌,佯裝生氣道:“哪有許多……”

    薛凌眨巴了兩下眼睛,想起齊清霏說姑娘家胖了不好看,料來自己說錯了話,埋頭接著將粥水吸溜的“呼嚕?!表?。

    含焉是胖了些,山珍海味流水一般供著,衣食起居一應有人照應,心病身病皆養去大半,又是冬日漸來,衣衫加厚了幾層,看著不胖也難。

    看薛凌難得局促,含焉覺得頗有些可愛,道:“姑娘比我吃的還多些,怎么就一直是窈窕身段,本就生比我高些,越發襯的我是個木頭墩子了”。話間半是與自己賭氣,半是艷羨薛凌,卻絲毫不惹人反感。

    薛凌口里一頓,反應過來合著這蠢貨過來坐了半天,就吃了塊手指大小的炸果子,是為著這些。她抬頭欲勸,恰逢含焉臉上一絲神傷閃過,繼而又開懷道:“胖便胖些,現在也無需……”。她與薛凌四目相對,話未說盡,笑著端起粥碗,舀了一勺到嘴里吃的格外欣喜。

    薛凌沒說話,嘴里上下后槽牙摩擦了下,“咣”一聲將勺子丟碗里,道:“我飽了,你慢些吃?!?/br>
    含焉當即放了碗站起道:“怎么了,我沒有別的意思,薛姑娘,我剛才……”

    “我真飽了”薛凌打斷道:“你一直在念叨,我都喝三四碗了,清水都能將肺葉子灌漂起來。另一頭還有些閑事,你自個慢慢吃吧”。說完起身走人,也沒提起那茬??傄膊皇邱R上就走,再說人家未必愿意走,說早了,徒生為難。

    后頭是丫鬟輕聲勸:“表小姐就這樣子,夫人幾乎每天都要交代得罪不得,姚姑娘你……”

    “她是得罪不得,那是她人好,不該被得罪”。含焉毫不遲疑的辯駁,面上卻有些神傷,坐下片刻后又恢復如常。江府里頭,三五天見不到薛凌都正常,今早上這個模樣,也說不得反常。

    薛凌撿了兩片干藿香葉子在嘴里去味,回自己屋坐了稍許。原該直接去江玉楓處問問魏塱究竟刨了個什么出來。但她今日著實起的早,恐趕上江玉楓婦人幼子在側,別擾了人一家父慈子孝。

    另來她惦記著昨日之事,對江玉楓頗有微詞,故而懶得上趕著,想來不多時弓匕就會傳話來,畢竟江府肯定也惦記著霍云婉急急叫自己去宮里,究竟是為了啥。

    閑極撿了本百家姓來臨,亂涂了四五張后,薛瞑跳出來道是弓匕傳了消息,黃老爺子是被人用毒害死。

    冬日墨跡干的慢,寫過的紙張堆疊在一起,都有些粘住了。薛凌懸筆在手,愣愣瞧了片刻才答:“知道了?!?/br>
    薛瞑又問:“不回話嗎?”

    薛凌似有些為難,聲音經空中冷氣消磨,不帶任何溫度,:“你讓他先回吧,就說我下午過去?!?/br>
    薛瞑無聲剛要退,薛凌手中筆桿跌在桌上?!八懔恕?,薛凌道:“還是現在就去吧?!?/br>
    薛瞑聽出薛凌話里不情愿,開口欲勸:“小姐若是……”

    “若是……”,薛凌已起了身,陰冷著臉咀嚼重復這二字,經過薛瞑身邊時,看門房外無人,料來弓匕是在院外等候。又退后兩步,與薛瞑面面相對,距離不足半尺,極輕道:“若是我要殺了江閎……”。幾乎沒有聲音發出,僅有唇瓣開合,仿佛她從始至終壓根沒說過話。

    江府如何,早晚而已,不值得提前說道,倒是眼前這個人,并非就能全權信任。早些漏個口風,能套出些馬腳,早一日打發。她確有些殺心暗生,借機宣泄而已。

    薛瞑也不說話,他以前見著的女子大多比男子低半頭,唯面前姑娘和自己相差無幾。二人咫尺之間,呼吸間的熱氣帶著輕微霍香味,縈繞在鼻尖微醺不散。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囚于密盒之中,早已瀕臨窒息,血rou筋脈都發僵。忍不住要猛吸一口,僅存的神思卻又死死克制住叫囂的欲望,只能徐徐吐納,盡可能緩慢的去消耗賴以生存的氣體,好將這一場茍延殘喘拉長。

    他根本就沒聽見,或者說看見薛凌說的是什么。他唯一清晰入耳的,是薛凌先前那“若是”二字。若是,若是二字,是個假設。假設的事情,發生也可,不發生也可,如何都可。

    他調動全身力氣,重重點了一下頭。那陣香氣飄然散去,密封的盒子瞬間打開。薛瞑轉身追出院外,是薛凌偏頭手指撥弄著發邊石榴花,對候著的弓匕嫣然笑道:“今兒個來的這般早,江少爺撿著銀子要我去分么?!?/br>
    弓匕賠笑:“是姑娘起的早,撿了銀子可要分給小人一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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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1章 庭前月

    大戶人家的規矩總是很有意思,以前弓匕成日往自己屋前闖?,F多了個下人攔著,他便只能在院外等。薛凌回頭,與薛瞑笑的意味深長。

    她是起的早,她起的早,旁人知道的更早。終歸這是江府的地兒,自己只是人家禿頭頂上一虱子。舉手投足,都被瞧的清楚。瞧的清楚不算,弓匕來的這般早,連個假裝的遮掩都沒有。

    薛瞑以為薛凌是有事要交代,緊走幾步上前,卻聽她道:“你去我房里將那幾張紙晾晾,呆會來我回來還要呢”。說罷方轉了臉與弓匕一道兒說笑著往江玉楓院里。

    難得今日江玉楓不在書房,而是于湖心一點亭里。不過也差不了多少,終歸書沒離手。薛凌站在這邊橋頭,目光先過去。但見亭子四周以輕薄織物為幔擋風,里頭公子身影斜倚在一方躺椅之間,隨著帷幔輕晃而綽綽搖曳,似讀興正酣。

    她腳下沒停,且步子邁的頗快,心中卻暗嗤了一聲,只道這架勢,不去翠羽樓開張接個客真是可惜。那里的春娘環肥燕瘦,貌美春公可是常年缺貨。

    弓匕只瞧見薛凌舉止隨意,還當她今兒個心情不錯。倒也難怪,想來薛家姑娘也已經聽說了,皇帝在自家外公骨殖上驗出奇毒。

    他是江玉楓貼身小廝,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么。說是骨殖還有些不恰當,畢竟黃老爺子還沒爛成一把骨頭渣。

    但皇帝說是在胸骨上驗出來的,那……總得有骨頭來驗吧。具體是個什么模樣,就不是他一介下人說的清。心中腹誹而已,也不用太過講究這一二用詞。

    薛凌幾步邁到亭里,伸手將一匹帷幔揚的老高,直至她坐定道“何以這么早叫我過來,還打算睡個回覺來這”,那帷幔還在空中飄蕩的悠悠然然,沒全然垂下。

    江玉楓先抬頭瞟了她一眼,而后輕緩擱了書本,回正身子,一邊取著夾子陶爐一邊道:“聽說你昨兒個歇得早,還以為今兒已經睡足了。如何,還困乏么?!?/br>
    說著話間,弓匕墊著巾子從桌下端了個尺余粗細的炭盆擱在桌上,熊熊火氣朝著薛凌撲面而來。

    天還算不得惡寒,薛凌又是個貪涼的人,下意識偏了偏頭。弓匕忙告了個罪,往旁邊挪了挪。

    江玉楓往陶爐里夾著炭火道:“該早些煮茶等你來,不過我新得了一筒綠玉君,起封時的異香最是難得,不敢獨享?!?/br>
    薛凌由得他慢條斯理往陶爐里夾了七八粒燃著的火炭,又弓匕將炭盆放回桌下,方咧嘴笑道:“聽說我歇的早,聽誰說,這可真是隔墻有耳。江少爺不去聽風聲雨聲萬民聲,跑姑娘家房里聽人打呼聲,這不是君子之道吧?!?/br>
    江玉楓面不改色添炭,跟著笑道:“江府里頭的事兒,誰還聽不得一兩句,你不也在我梁上常來常往。薛姑娘踏遍了天道地道人間道,現又坐而論道”。他看與薛凌,揶揄道:“是比我勝之一籌”。言罷回眸將煮水的茶壺擱到了陶爐上。

    羽扇左右搖晃了幾回,那茶壺便往外冒著熱氣。江玉楓開了桌上錦盒,取出一截竹筒來,果真是“綠玉君”,還如長在土里般翠綠欲滴。

    薛凌貌若瞧的專注,實則不已為意。身外之物,她是貪好,卻沒多偏愛。且這玩意兒并非多罕見,無非就是一攏新茶塞進竹筒里封著,要喝了掏出來爾。往年間蘇府里也曾飲過幾回,嘗不出個優劣。

    江玉楓輕手拆了香土封的口,刻意往薛凌跟前遞了一遞,道:“如何?”

    薛凌裝模作樣嗅過,身子往后一趔,理直氣壯的喊:“聞不出來,我生的野,不愛這些玩意兒”??倸w是要走了,她也懶得再和這些蠢狗陰陽怪氣,怎么樂呵怎么來吧。頓了一頓后,又道:“很像皇后處云霧盞的味道?!?/br>
    江玉楓笑笑不答,縮回手煮水分茶,仍是溫吞調子:“院里一方洞天,無非也就是個賭書潑茶尋常事,哪還有別的玩意”。說罷續了滾水,束手好整以暇瞧著薛凌等茶開。

    “哪能沒有別的玩意兒,外頭吃的喝的,假的真的,黑的白的,喝藥的上吊的,穿紅的帶孝的,京中啥找不出來?!?/br>
    弓匕上了幾樣干果子,薛凌低頭只管拈起往嘴里嚼的嘎嘣響,囫圇著舌頭將一段話嬉笑著編排的跟說書先生一般。

    話落好久不見應答,又記起“春公”一想,抬頭嗤嗤笑開來道:“我倒是忘了,那郎情妾意,眉來眼去的也有,你不妨去試試。我以前在蘇府時,蘇遠蘅就好這一口。那院里……”

    “休得胡言”。江玉楓出聲阻止。半晌又道:“你今日興致頗高?!?/br>
    薛凌一揚手,張嘴去接空中掉落的花生米,而后道:“也算不得高吧,就是……”,她偏頭:"快活。

    自我回來就腳不沾地,沒日沒夜的,好像活兒就沒個盡頭。今早睡醒之后,突然發現,誒,近日無事,合該美夢,自然就快活“。她又往空中丟了兩?;ㄉM嘴后道:”雖比不得江兄這個閑情逸致,好歹自身寬泛點,圖個自在。"

    茶水已開,江玉楓撇去浮沫,洗過茶碗斟了遞給薛凌道:“是值得飲上一杯,早知你如此快活,該備些佳釀,清茶未免寡淡?!?/br>
    薛凌端了茶水抿過,隨口道:“喝啥都是一個味,有什么事趕緊說了。你不得胡言,我卻是能胡來的,也趁著天光大好,趕緊上街去尋個死的活的,哭的笑的”。她干笑兩聲,一臉的無賴樣子喊:“得個樂的?!?/br>
    江玉楓似忍的艱難,正要開口,薛凌又搶著道:"若是黃老爺子中毒身亡這事兒,就免了,我已知道了。

    你我是不曾下過毒的,量來京中也沒誰跟個老不死的過不去。所以這毒,多半是皇帝自個兒抹上去的??磥硎屈S旭堯進宮嚇著了它,又不能明里開查,這便往個死人身上涂東西。

    鬧的大章旗鼓,不就是你我得償所愿,皇帝要跟自己母家爭一場么??啥虝r間內,誰輸誰贏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懶得在今日計較,還有旁事嗎?"

    江玉楓徐徐點了頭,擱下茶碗道:“你消息倒靈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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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2章 庭前月

    薛凌并不十分確定霍云婉傳的是“用毒”二字,說來只是搶個先機?,F江玉楓承認了,她有意替霍云婉遮掩,道:“朝堂上明著爭論的東西,差人傳句話就完了,哪里就是靈通?!?/br>
    江玉楓笑笑掩過,昨兒薛凌沒來問,他猜薛凌已是知道了,確然是朝堂上明著爭論的東西,想瞞也瞞不住。這廂開口另道:“那可真是不巧,我這里盡是些朝堂上明著的,這還與你薛少爺說是不說啊?!?/br>
    “說說說,再是明著的,我耳朵又不如你好使,總錯漏了不少?!?/br>
    江玉楓看薛凌杯子空了,又替她續了些水,方娓娓道來。除卻黃家事,還有一樁是與薛凌提過的,原安城節度胡郢已經被押送回京了。

    此人是沈元州治下,又與羯族小王爺逃脫一事休戚相關。西北那塊地,于皇帝而言正是多事之秋,如何平息,不得不說正系于此人身上,必須要多加留神。

    按理說這等事江府與瑞王籌謀即可,假手于薛凌,若成了反倒多添忌憚。然江玉楓隱約覺得石亓能跑掉必然跟薛凌脫不了關系。

    雖無確切把握……但那個印,當日薛凌與江玉楓曾共同拓印了請府上門客王儒查看。后薛凌再沒記起這個人,江府哪能罷休,再三研究比兌后,王儒終是解出了上頭文字,正是石亓大名。

    江玉楓一經拿到,立即去尋了胡人族系名冊來,故而知道薛凌與石亓之間必有淵源,免不得叫他揣測良多。

    又有三人成虎,朝廷的說法一下來,江府則愁緒更甚。只擔心會不會……從頭到尾,都是薛凌一手算計。

    這個人,去了胡地,連手拓跋銑,幫他拿下胡地五部。又攛掇羯族的小王爺,深入虎xue,弒父殺兄,獨攬一部江山。

    不然,怎么就會那么巧,她孤身一人,既能捏了拓跋銑的軟肋,又能在萬千馬蹄之下將石亓的貼身印拿回來。

    無非就是投其所好,拓跋銑想要一統,羯族小王爺想要大位,各取所需,托薛凌做個中間人。而她要的,就是拓跋銑將霍云昇騙出城,三人合謀做了這場戲,

    這些不著邊際的猜測也曾和江閎討論過數次,可惜往事如煙,水過無痕,怎能求出個答案來。想要深信不疑時,又記起薛凌當時且驚且喜全然不似成足在胸的樣子。想要徹底摒棄疑慮時,薛凌此人從來反復無常,演技極好,誰知道何時真何時假。

    最主要的是……石亓逃的神不知鬼不覺,這是江府托蘇姈如打探出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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