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2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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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 庭前月 這幾句話風牛馬不相及,薛凌一時沒能領會其意。只那園子是逸白在搭理,霍云婉莫說養幾個婦人,就是養幾個面首隔三差五去春風一度,也輪不著她來置喙。當下應承道:“你的園子,養什么哪須和我說起?!?/br> 霍云婉懶懶揚了下手,扯著袖沿道:"早些與你說一聲,逸白終究是個難得,我身邊信的過的宮女,又不能隨意打發出去,若有個難事,你也擔待一二。 說來,你打算何時搬過去?我聽逸白說,上回你去瞧過,又急匆匆回了江府,可有哪處不合心意么。" “沒有”。薛凌忙道。這不提還好,一提起,她又對江玉楓早間行事耿耿于懷。反正黃家事告一段落,不如早些離江府遠點。 也是這么個功夫,薛凌瞧見霍云婉身上的衣服雖是素色,卻在抬手的功夫熠熠生光。不知是織進了銀線,還是染了什么珠粉,總歸不是瞧上去那般簡劣粗陋。 不過貼身的東西,霍云婉也是鐘鳴鼎食之家出來的千金,在無人瞧見的地方做些花樣,寒磣日子里求個舒適也是常理。只能說明,她確然不是落魄。 薛凌道:"我從寧城回來,就忙著黃家事,許多處要江府幫忙,不得不再多盤桓了些日子。今日回去,應該就備著搬離。 江閎這個老東西……",話到此處,她收了口,重重出了聲氣。右手不自覺從桌上滑下去,摸到自己腿上。賬這種東西,從來是越算越多。一經計較,舊恨還沒平,新仇又添。 霍云婉不急不惱,柔柔看著她,耐心候了片刻才溫聲道:“嗯,他如何?” “他不如何,跟黃續晝一樣,老不死爾?!?/br> 霍云婉開解的分外貼心:“世上哪有不死呢”。又道:“你是再坐會,還是先去別的屋念經,我倒想與你多說些體己話,可現在不是時宜?!?/br> 薛凌道:“再坐會如何,先回去又如何”。她知霍云婉若真心讓自己先回,招慧安進來領人便是。多此一問,也不知是個隨口,還是另有所圖。但無論是哪個原因,自個兒總的順桿子往上爬。 霍云婉笑笑,伸手輕托了右腮,看向窗外道:"也不如何,就是算著消息快來了。 你若再坐些時辰,估摸著就該知道陵墓里究竟掏了個什么東西出來。 你若去了旁的屋,人多眼雜,我不便往一群臭佛陀酸姑子里傳話,保不齊陛下也安了幾雙眼睛在里呢。 不過,便是知道了,卻也不能今兒個就做些什么去。朝堂上明著爭論的東西,反正是瞞不住你,我想著早一刻晚一刻差別不大,就瞧你自個兒愿意。" 薛凌先答:“確實差別不大,你若無旁事,我先退了穩妥些”。說完微勾了下嘴角,笑的含蓄。跟著目光下垂,心中略有不喜。 既然差別不大,以霍云婉的性情,壓根就不會提起,特意多了幾句嘴,大抵還是想讓自己明白,不僅是后宮里,便是前方朝堂上的事,這長春宮里也是耳聰目明。 說這些廢話又能做什么呢?提醒自己休要蒙騙與她?薛凌懨懨,又覺自己也是個芝麻針尖心眼兒,沒準霍云婉還真就是句閑話,偏她就忍不住要多心。 “哪有什么旁事,巴掌大塊地里,來來回回就這么幾個人,念念叨叨不外乎那幾句話”?;粼仆襁€對著窗外一樹紅柿瞧的出聲,家常一般扯了幾句,算是回答薛凌,跟著輕笑了聲,感嘆道:“左左右右的,也挑不出個新鮮來?!?/br> 薛凌頓舌片刻,既不能死心塌地認為霍云婉別無他意,也不能全然斷定霍云婉就真的另有所指。思緒干脆飄到別處,想起了她在朝堂上看到的魏塱。不管如何,霍云婉監視著皇帝的一舉一動是肯定無疑的。 那個皇帝,有沒有想過他身邊之人,都在算計于他?這種事情光自己想想,就心悸不已。 你愛的,愛你的,都是一種假象。 不過還好,這心悸轉瞬即逝,而后覺得大快人心,畢竟魏塱不是個好東西,算計他也是應該的。 她記得副冠冕之下的皮相,周正威嚴。明明是與江玉楓等人差不多年紀,卻自帶老成之氣,并不像是才登基三年余的弱冠天子,反而好像在那張龍椅上坐了十七八載。 那種從容篤定,讓薛凌很難接受,比江玉楓江閎等人更難接受。她曾在百官隊列尾盡力去瞧過魏塱胸口,她想知道,這個賊子滿腹陰險齷齪,如何一張臉上盡是圣人明君相。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錯漏了什么,她總以為惡人就該吊睛yin面,氣血兩虛,起碼該讓人望而不屑,見而欲唾。然她身邊這么多當誅之徒,幾乎人人男若潘安,女比西施,又俊又嬌。 但這些人總能找出一丁點好來,就當是老天爺把那一丁點好都灑在了皮相上。所以她現在問霍云婉:“那我問個新鮮的,你與魏塱那么久,可曾識得他一點好呢?!?/br> “嗯”?霍云婉回目過來,不可置信般上下打量了薛凌好一陣,見她不是說笑,這才試探道:“何以問了這個來?!?/br> 薛凌道:“我長在平城,少見世人。以前常聽我一個伯伯講,鬼怪就青面獠牙,菩薩就慈眉善目。相由心生,心長的好看,臉就好看?!?/br> 她頓了頓,記起魯文安后半句是:你這崽子跟個女娃一樣的嬌,心太好看了也要不得。 霍云婉眼瞼開合,睫羽輕舒,越顯一雙鳳目盈盈,如水般瞧著薛凌調笑道:“不怪你生得這般好看”。又偏開目光鬧著賭氣般道:“莫不是我就不好看了?” 薛凌混若沒聽見,接著原來的話道:“可我來了京里,總也分不清,何以那些人惡事做盡,還周身的正派?!?/br> 這話結合著霍云婉話頭,跟明面上打人耳刮子一般?;粼仆袼查g回了臉來,她倒是不惱,卻怕是薛凌起了惻隱之心。自己當初,也是這么過來的,最是清楚,一個人說她分不清,實則是在掙扎。 心吶,總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每次都說死透了,非得等哪次不說了,那才叫死透。 “哪來什么惡事,人生在世,不都是為點念頭奔波么??偛粷?,那砍柴的柴夫想多砍兩擔柴是個念頭,那皇家的兒子想當太子就不是念頭了?都是一般念頭,善事惡事都不是要緊事?!?/br> 霍云婉湊近了些,輕聲道:“要緊的,是你莫當那被砍的枯柴,被廢的……太子?!?/br> ------------ 第686章 庭前月 她徐徐退開,薛凌似有所悟,又恍若沒聽進去,只彎了彎嘴角,低頭打算告退?;粼仆癃q不罷休,勸道: "可是最近乏了些,心里累的慌? 你這般模樣,我以前也是有過的。到如今,卻是想透了。 又說孔啊孟啊,又說道啊德啊,還不就都是拿來哄騙底下那些個傻子,免得他們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你我今日在這殿里,看的是飛龍走鳳,論的是天子臣民,合該想些治人之道。怎么,你到盡拿那些受治于人的糟粕拘著自己。 莫不是明兒還要嫌棄自己是個姑娘家,找間閣子搭個繡棚拈針去。" 薛凌笑的勉強,轉頭看了看窗外。說是不耐又嚴重了些,可她確然不太愿意聽霍云婉說這些。 霍云婉隨著她瞥了一眼,道:"且早著呢,無論那墓里有沒有刨出個啥,這事兒都值得吵上二三時辰。 你瞧瞧,那些人,有的真以為自己能理了天下大事,這是蠢。有些人,明知自己做不得主,卻要喊的比誰都高聲,這是壞。 一屋子又蠢又壞的酒囊飯袋,還得天子喊良臣,這……才是治人之道。" 薛凌剛要張口,霍云婉輕揚了手,示意她噤聲,接著道:"我說這些話,你不愛聽來著??蛇@天底下,再不會有人比我更盼著你好了。 匹夫之善,惠及螻蟻而已,有什么用呢?你若真的善,該去澤被蒼生才是。" 薛凌眼里瞬間注入一絲清明,霍云婉說了這么多廢話,好像只有這一句才說到了她心坎里。 匹夫之善,惠及螻蟻,她救個人,給點錢,于這個天下毫無作用。唯有將魏塱這狗東西拉下馬,才是萬世之澤。 她所追求的似乎就是這個,她一直想要的道,就是如此。她要將世間惡人屠盡,即使自己化為地獄也在所不惜。 這也是……一種善嗎?就像陶弘之翻開的那頁書本,面目可憎的閻王小鬼,其實也是神。 她還是不太能肯定,不過人總是很容易被蠱惑。薛凌點頭稱是,霍云婉心滿意足,道:"你還年幼,免不了心志不堅,被那些俗世枷鎖影響。 且只記著,《佛說大乘寶莊嚴經》有記,佛陀為救五百商人,不惜犯戒殺生。殺他,是斬其惡孽,免他無量劫苦。" 薛凌也算涉獵百家,卻與僧佛無緣,還當真是第一回 聽說這本子,好奇道:“有這等事?” 霍云婉不滿,嗔道:“這可是懷疑我誆你來著”。她偏頭往周遭壁上數個龕盒瞧了一圈,復回轉來對薛凌道:“這些許日子里,長春宮里別的沒有,獨獨經文佛法不缺,你且坐著,我取一本來予你?!?/br> 薛凌目光飄忽,既想著罷了,又當真想看看是否有此記載,到了沒有出聲阻止?;粼仆窈虻闷?,一邊裊裊起身,一邊道:“又哪里是那一本有記,可是好些冊子里都寫著,足見此事非虛?!?/br> 言罷走了幾步,就著低矮處貌若是隨手取了一本,過來擱在桌上,徐徐推與薛凌,道:“瞧,這《六度集經》,原不是我剛才說與你的那本。你且翻翻卷六,看看是不是白字黑字寫著五百商人入海采寶,菩薩殺生而濟眾,還風雅作了畫?!?/br> 薛凌伸手將書接了過來,摸索了兩下縮回手并未打開,而是長舒一口氣道:“罷了,你說是就是,我只是……一時感懷,不值得深究?!?/br> 霍云婉掩著袖沿嗤嗤笑開來,半晌才道:"你呀,就是近兒個忙的魔怔了?;厝チ司挖s緊往新置的宅子里住著,大小活計過過嘴皮子,一應交與逸白辦的妥帖。有些事,不經手,也就當不了個事兒了。 你自飲飲茶,下下棋,看看簿子,繡繡花。初一十五,來我這里坐坐聊聊天。再是苦悶的話……不若……“她面色浮上羞赧,轉瞬潑開來,雙手將桌上《六度集經》一推,伴隨著輕微”刺啦“聲,快速道:”養兩個清俊小廝來。" 薛凌被她逗的樂,瞧過桌上經本,道:“莫要說笑,罷了罷了,今日就到此處?!?/br> 霍云婉跟著陪笑,就著還在桌上擱著的手順勢將那本經書拿起晃了晃,道:“不拿回去仔細瞧瞧,我這邊,且說是請高僧替本宮加持便罷?!?/br> “也好”,薛凌覺得自己未必未翻,但懶得駁了霍云婉美意,故而將經書接了過來?;粼仆衿鹕碚酒鹜T外交代了幾句,慧安師太雙手合十不知在嘀咕些什么,隨后進來與薛凌躬身施禮,雙雙合手退出房門。 一群在院里念經的姑子仿佛藤蔓般突而迸發,齊齊站起,各持柳葉凈瓶往霍云婉房里去。 薛凌捏了捏手上書本,不知放于何地。正躊蹴間,慧安過來躬身而立,雙手高過頭頂呈托舉狀,顯是示意薛凌將東西交給她。 薛凌順手遞了過去,這玩意兒又不是什么稀罕東西,便是當真要看,回去再尋一本即可。 這才抬步要走,忽聞慧安師太且吟且唱。一把嗓子嚎的不亞于老君贈丹之喜,仙翁賜壽之恩。大致意思是在喊皇后娘娘性秉六度,佛法大乘。 她猜這老婆子此舉,是為了給那本經文尋個由頭,只得駐足安心候了片刻等慧安師太嚎完,方一道兒回了原來的講經堂,又跟著暈頭轉向念了個把時辰,總算到了出宮的點。 一行人木胎泥塑般僵硬著站起依次要走,一個小宮女手持托盤跑來慧安面前。托盤里一只錦袋尺余見方。丫鬟道是皇后近日抄了些莊嚴寶王經,想請師太焚于家父,渡他們入輪回。 慧安一面應答,一面示意站在一側的薛凌上前接過。薛凌會心上前,聞那宮女輕道:“用毒?!?/br> 聲音若有似無,薛凌尚未聽出個所以然來,托盤就被塞到了她手里。丫鬟一躬身,對著慧安道:“師太慈悲”,言罷款款而去?;粼仆裆磉叺难诀?,也都玲瓏的很。 薛凌咂摸了一下那姑娘剛才唇形,推測是“用毒”二字。這邊慧安師太不帶絲毫感情催了一句:“這便……去吧?!?/br> 她暫歇了念頭,垂首應了,跟著人群,沿著來時的路往回。 ------------ 第687章 庭前月 走著走著她想了幾遭,那宮女的唇形應是是“用毒”兩字無疑。想來是霍云婉已得了朝堂消息,忙不迭來給自己報個信。 若是揣測有誤,也不打緊,這句話具體是啥本就不值得太過上心,若真是性命攸關,霍云婉必會傳達的更仔細些。 知道目的跟漫無目截然相反,卻又有異曲同工之妙,那就是皆可以不問終點,只管往前便是。薛凌跟著人群走,既不cao心出自何方,也不擔憂去向何處。至少這一段路上,其實是種不錯的安寧。 日頭偏西時,一行人回到了隱佛寺。薛凌跟著幾個姑子隨慧安師太繞來繞去,終繞得只剩她一人,又被慧安師太帶往上回來的竹林茅屋處換衣。 一切收拾妥當,唯長發打理不便,循著自己往日習慣,撿了跟竹枝松松挽后腦,走出房門見慧安師太背影如松站立著在等候。 薛凌剛要開口,慧安師太率先轉過身來,那本《六度集經》托在手上,道:“施主請?!?/br> 薛凌笑笑,下意識看了看近處,周遭無旁人。遠遠幾個僧人灑掃定禪不一而舉,卻沒誰看過來,這才伸手接了道:“謝過師太?!?/br> 慧安師太合掌于胸前,輕微躬身念了句阿彌,有送客之意。薛凌心緒略好,笑道:“師太就不留我吃頓便齋?” 這話半真半假的,她早間本也沒吃啥,原江蘇兩家都在馬車上備了些點心,只薛凌先前打瞌睡,后又與江府計較,什么也沒吃得。 進了宮里去又只寥寥喝了兩口清苦茶水,一來一回皆是步行,此刻是覺得腹中饑餓。連帶著她暗腹誹了兩句,得虧已是初冬,若是盛夏光景,叫她頂著頭頂烈日來去,真是要了半條老命。 慧安師太道:“施主是五味俱全人,貧尼不敢與您六根皆凈食。若真求粗茶淡飯一盞,前萬象大殿自有佛祖布施,請施主自行前往?!?/br> 薛凌討了個沒趣,憋了癟嘴,一揚手中經卷要走。又停得身形,恭敬行了佛禮道:“敢問老師傅,佛門之中,真有佛陀犯戒殺生一事。不是說,佛祖都是割rou喂鷹的主兒么?!?/br> “阿彌陀佛”?;郯蚕饶盍艘辉?,停了片刻,語間似有規勸:“施主心中無佛,又何必攀談佛門是非?!?/br> “你怎知我心中無佛,莫非霍……”。薛凌頓口,本想說難不成霍云婉心里就有佛了,你那親親女兒抄個經書都舍不得用點好紙。話到嘴邊,卻生生掐住,緩了語速胡扯道:“我日日求個太平,這不就是日日拜佛,莫非禍福不歸佛門管,我拜錯了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