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2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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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姈如跟著輕笑,轉而感嘆了一句:“你說,相國這么大的權,他說沒,也就沒了,還以為只有那種手無寸鐵的庶子匹夫死的快?!?/br> 薛凌整理衣襟抬頭,隨口“嗯”了一聲,突聽得蘇姈如問:“那個叫申屠易的男子,去安城作甚?” “嗯”?薛凌瞬間回神,她是有些日子沒惦記申屠易這個人了。但她沒記起,也不該是蘇姈如來提醒。 當初讓申屠易去安城,是希望石亓早些回羯,拖住拓跋銑。但是她在平城與拓跋銑短兵相接,知道胡人去了寧城。 這一路走的艱辛,回來又聽江玉楓說拓跋銑早早撤了兵。既然如此申屠易那頭成功與否都不太重要,她確實沒記起,這個人,應該也回京了才對,為何會出現在蘇姈如口中。 蘇姈如看出薛凌心中不解,或者這東西本不用看,她已經料到薛凌會不解。還是那般溫柔笑著道:“說來也是巧,不知如何的,就與沈將軍遇上了。烏州那頭,落兒也是知道的,他二人以前見過,免不得沈將軍要問問我蘇府是何原因?!?/br> 分別時申屠易提起過他與沈元州見過面,當時還說要避著,這人怎么這么霉。薛凌急道:“你怎么說的!” 蘇姈如理了理胸前發絲,為難道:“蘇家與霍家有些干系,而今霍家倒了,怕沈家又要查起。既然落兒貼心將人送上了門,那有些事給他扛著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幾句話過于籠統,倉促之間理不順,薛凌只覺有些恐慌,正要追問。蘇遠蘅從回廊口冒了出來,上前幾步,籠袖站著喊:“齊小姐別來無恙?!?/br> 薛凌頓口,上下打量了一眼,近日天氣是寒了許多,但是立冬未到,蘇遠蘅居然已經穿了皮襖。估計大獄里伙食不好,一副骨架子在舊衣里頭顯的格外枯瘦。 聞說宋滄已經上了幾天朝,那蘇遠蘅應該也早就出獄了才對。這嬌貴公子爺,臉上胡子都沒打理,要不是兩人也算朝夕相處過,她沒準要認不出來。 “遠蘅失禮了,京中哪有什么齊小姐”,蘇姈如在不痛不癢的斥責了一句,說罷起了身道:“今日府中有客,你們年輕人說些閑話,我就不參合,落兒回了自己家且自在些,有什么需要的,一并招呼了人去就是?!?/br> 薛凌要追去,卻顧忌蘇遠蘅在場。既然申屠易已經落于沈元州之手,急不得一時。蘇姈如片刻即走了老遠,薛凌看向蘇遠蘅不知從何問起,顧左右而言他道:“蘇凔還好么?!?/br> “娘說的有理,我該如何稱呼姑娘呢”。蘇遠蘅說著話,緩緩坐在薛凌前面,動作似乎有些吃力。 薛凌看了他一眼,又轉過臉去,道:“隨你的意,蘇大少爺,阿貓阿狗都行?!?/br> “那就……薛凌吧?!?/br> “三年前我就極不贊同娘親將你二人留下,你有沒有覺得你個禍害?” 薛凌猛地回頭,想發怒卻只是抿了嘴唇,道:“幾日大獄蹲傻了,你當我當年是賴著你蘇家?我帶著宋滄要走,蘇姈如強行留下的。怎么,現在就不樂意了?!?/br> 她惦記著申屠易,湊的近了些,緩緩道:“還早著呢?!?/br> ------------ 第540章 袍笏 二人氣氛不對,蘇銀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陪著笑道:“兩位怎么見面就恰上了,自家兄妹鬧的如此生分。落兒小姐若是累了,不如先去歇息著,夫人非有意怠慢,只是進來府上事多,小姐擔待擔待?!?/br> 又轉頭勸著蘇遠蘅道:“不若少爺也先回房,廳里秋風怪冷的,你身子不好?!?/br> 薛凌“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她倒是不想留著,但蘇姈如特意讓蘇遠蘅出來,怕是有事要說。 蘇遠蘅揮手示意蘇銀先走,蘇銀終歸只是個下人,又勸了兩句只得轉身離開。二人沉默了一陣,蘇遠蘅方道:“你讓蘇凔去替薛宋兩家翻案?你知不知這樣會要了他的命?” 薛凌轉臉看蠢貨一般看著蘇遠蘅道:“你覺得我會干這種蠢事嗎?我還懷疑你那位娘親挑唆蘇凔翻案,就為幫著沈家拉霍家下馬。我沒問你,你到問起我來了。合著你坐在這是幫著你娘親套話?” “竟不是你么,蘇凔從未與我說起過翻案的想法,但凡他提過只言片語,蘇家也會盡早防備,到底是人心隔肚皮?!?/br> 蘇遠蘅語間帶了落寞,他長這么大,委屈也受了些。然等到進了大獄,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開始不知個中緣由,只說是福禍相依,蘇家明面上與沈家往來,遭相國霍準栽贓陷害也只能算自食其果。 不料出獄以后聽娘親說,真正的緣由,是蘇凔在朝中大肆調查薛宋舊案,矛頭直指相國霍準。 蘇凔究竟是誰,蘇遠蘅心里有數??蛇@些事,蘇凔竟然完全沒與自己商量過。這個人,是蘇家花了三年精心扶起來的大樹。 而京中幾月相處,蘇遠蘅與蘇凔常有交心之談,于家國,于官商。在蘇凔身上,也算傾盡了他一腔心血和希望。好像蘇家過往來的執念與恩怨,真的可以在這個人身上找到解脫。 然后一切突然分崩離析,蘇凔入獄之后與他被分開關押。蘇遠蘅不知道那些人如何對待朝廷新貴狀元爺,但是他是第一次知道,人對疼痛和羞辱有多無奈和難以忍受。 長久的漆黑里,幾盞油燈讓人難以分辨究竟過了多久。他只能從獄卒睡覺和醒著的狀態去判定是白天還是黑夜,雖然這未必準確。 他一開始期待那些人睡著,睡著了意味著無休止的逼供拷打可以暫停。到最后他開始害怕那些人睡著,因為這意味著可能又過去了一天。 一天又一天,他仍然在獄里,連個來探望的人都沒有。獄卒口口聲聲喊著“認了”吧,卻連口供卷上寫的是什么內容都沒讀給他聽。 但長長的一卷,上頭蠅頭小楷寫的密密麻麻,他猜內容至少得有幾十條大罪,蘇家滿門抄斬估計還不夠百姓泄憤。 外頭究竟怎樣了? 到最后這些也無暇顧忌,少有的安靜時間里,他要去絞盡腦汁想著些美好的事情,來安撫無處不在的疼痛,直至突然有一天換了獄卒討好喊他“蘇少爺”時,蘇遠蘅第一反應是這些人換了花招想誘供。 人心隔肚皮,薛凌聽得想笑,當年她不知蘇府為何強行留下自己和宋滄,現在已經了然于胸。合著蘇遠蘅這意思,養了宋滄三年,就真得跟他一個娘胎里爬出來那般兄弟連心唄。 她不欲與蘇遠蘅爭吵,只微微笑了附和道:“可不就是,同為天涯淪落人,好歹當年也是我救了他小命,這等大事,他竟也未與我商量過?!?/br> 蘇遠蘅不答,喊了聲蘇銀,接著伸手去拿桌上茶碗。薛凌本未在意,聽見叮里啷當響,偏臉過去看蘇遠蘅手抖的厲害。 許是見她轉過來,左手伸上來將右胳膊撩起一大截,像是衣袖耽誤了端茶。薛凌霎時瞳孔擴大一倍,那截胳膊上,滿滿是一寸見方的疤。 看模樣,是被人生生將rou皮給剝了下來。 蘇銀上前搶著茶碗,不動聲色的將蘇遠蘅袖沿扯下道:“這種粗活,少爺吩咐一聲就是了”。說著快手快腳的續了兩杯茶,招呼著薛凌道:“落兒小姐請?!?/br> 蘇遠蘅輕聲道:“扶我回去吧?!?/br> 蘇銀點頭稱了是,緊接著去扶蘇遠蘅腰身。薛凌看此人動作頗輕,蘇遠蘅臉上還有疼痛難忍之感。 大獄里頭,用過刑?宋滄如何了? 初一十五,近日進不得宮。帶話的話,暫時也無別的什么事要格外知會霍云旸。至于自己回來的消息,不用交代,蘇姈如也會傳上去,不行晚間再過來一趟也可。 薛凌跟著起了身,花了二錢碎銀請了個馬車。她太累了,像是和蘇遠蘅一般抬不動腳。京中馬車雖慢,好歹比她挪動起來快些。 宋滄處已有好久未來,守門的還是那老頭,卻是將薛凌忘得干凈。狀元爺恢復清白,且霍家已死,又再次成了京中好些人的香饃饃,宅子門檻都差點被踏破。 聞說薛凌要進,老頭再三搖頭道:“不見客,不見客,一律不見客”。薛凌張嘴要說齊三小姐來訪,猛記起……齊府的三小姐……死了多時了,如今到蘇凔處竟然也要翻墻才行么。 她轉身要挑個僻靜地,卻又唯恐進去看見宋滄缺胳膊斷腿,先問了老頭一句:“蘇大人身體無恙否?” “好著呢好著呢,不牢姑娘掛心?!?/br> 薛凌勉強松了口氣,既然這老頭如此說,就算宋滄與蘇遠蘅一般有傷在身,好歹應該是完完整整能站著的。 她找了矮墻處,撐著自己翻的艱難,到底今時不比往日。這宅子不大,稍后就進入內廳。想著這個時間點,宋滄不是在休息便是在書房,這兩處她都去過,記得地方。 終是在書房處見著了宋滄,說是書房,其實是往日宋宅院墻方向下的一個涼亭,宋滄置了帷幔,常常在此習文濃墨。薛凌走過去,先見了宋滄伏案的一個背影,似乎卻如那老頭所言,好的很。 她停下腳步先笑了一回,記起上次回京,初聽得宋滄入獄,竟然是因為去翻薛宋案卷讓霍準給逮住了,氣的她連連暗罵蠢貨,只恨當初讓這人死了才好。 可現在人活生生的出現在面前,她全無怪罪心思,只百般慶幸,真好,宋滄還活著??偹阌惺裁礀|西,能讓她覺得,她所作所為,是對的,能讓她斬釘截鐵的對著自己說,值得,她總算保住了點什么。 她走的極輕,一直走到宋滄近處,才壓抑著喊了一聲:“宋滄”。 微不可聞,但確實喊的是宋滄。 ------------ 第541章 袍笏 蘇凔手上抓著羊毫未丟,若有似無的兩個字讓他心頭一震,先看了對面墻內,方才轉身過來。見是薛凌站著,笑著站起,彎腰躬身行了禮,嘴里喊的是:“jiejie?!?/br> 薛凌上前抓起他胳膊,先將衣袖撩起老高,見一切無恙,長出了口氣,松了手坐到石凳上道:“你還好吧?!?/br> 蘇遠蘅露出的那一小段手臂太過觸目驚心,她唯恐宋滄在獄中也曾被人欺壓。蘇凔卻不明所以,整了整袖沿,復坐下道:“我一切安好,前幾日就要給jiejie報個平安,不想京中尋遍,皆不見jiejie人影?!?/br> 他似有些局促,停了片刻低頭避開薛凌目光道:“jiejie是去了何處?!?/br> 于蘇凔而言,獄中日子其實還算得悠哉,當然他自身驚恐無法避免。然天子眼前的紅人與一介商賈的兒子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且這位狀元爺下獄第一天,明里暗里傳話的人就來了好幾撥。 那意思,皇帝如今鐵定是不信他欽點的新貴上任不足半年就敢如此膽大妄為,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這人能落到大獄里面,無非是因為上頭神仙掐架罷了,你們一個個捧著碗吃飯的,能猜的透誰輸誰贏? 且拿腦袋上所有的孔當眼睛使,牢實盯著就夠了,另一邊好吃好喝養著,真兒個這大梁要姓霍了,那也就是到頭了給人家一刀,輪的到你們底下人折磨? 薛凌倒也知道宋滄能否出獄就看霍家與魏塱誰輸誰贏,只她一聽到這件事,除了暗罵兩聲宋滄蠢的可憐,別的時日里就急急趕著去處理霍家與江府之時,少有閑下來的功夫去擔憂宋滄與蘇遠蘅二人在牢里處境。 她確然對蘇遠蘅無太多掛念,但也并非是表現出來那般恨的牙癢癢。想著終歸當初霍云婉開了口要保著蘇凔,另還有江沈兩家盯著,魏塱一時半會也不會拿宋滄怎樣。 蘇遠蘅既是跟宋滄為著同一事下獄,宋滄既是能過的舒心自在,蘇遠蘅該也不至于當真就死在里頭,不料看見蘇遠蘅身上傷,才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難免見了宋滄也有所心急。 聽見宋滄說好,語氣也算正常。薛凌又上下打量了一陣,看著似乎只是人消瘦了些。莫名其妙的,她覺著有些酸楚,輕聲道:“沒人為難你吧?!?/br> 蘇凔久久不見薛凌答話,早已抬了頭,又聽得她這般問,趕緊道:“jiejie不必掛懷,我一切都好,獄中有人照料。倒是jiejie去了哪,看模樣,似乎近日艱辛?!?/br> 薛凌多少放下心來,堆了些笑容在臉上道:“無事,我出了趟遠門,趕回來尚未休息,聽江府說你已經官復原職,惦記著你就過來瞧瞧?!?/br> 她到底還有些不滿,又輕斥道:“這種事,怎不跟我商議一下。薛宋一案在朝中是禁忌,你倒好,鬧的風風雨雨?!?/br> 宋滄這時才將手中筆擱了下來,輕頷首有賠罪之意,道:“原是要與jiejie商量,但jiejie近兩月似乎一直不在京中。我也還未曾如何,只在庫里取了些陳年案卷而已,不料這等小事,都被告知了霍相。他如此緊張……想必當年之事……” “休得再提”,薛凌生硬打斷宋滄道:“再不要于魏塱面前說起薛宋往事,你沒與任何人透露過你姓宋罷?!?/br> “未曾”,宋滄答了話,又急切道:“jiejie,皇帝是相信宋家的。我之所以如此,正是多日前陛下暗喻,要我放手去查,他亦對霍家疑心多時。如今霍準伏誅,重查薛宋一案正當時,jiejie何故反要我緘口?” 薛凌瞇了眼,反問道:“魏塱要你去查的薛宋案?” 霍云婉曾含糊提起,宋滄在朝中能輕易的拿到塵封案卷,多半是背后有人支持。沈家在京中文官少,不會有這么大能耐讓他通行無阻。 黃家能耐倒是有了,但那家老頭就剩一口氣吊著,求命還來不及,誰有功夫參合這破事?;艏也槐卣f,剩下的是誰……霍云婉當時只笑的嫵媚,沒有明說。 薛凌當即就猜是魏塱,這蠢狗定是拿宋滄查案當個幌子,去嚇?;艏?。然這個緣由對她后事影響不大,那時也就是默默在心里頭罵了兩聲,現宋滄親口說出來,才格外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什么狗東西,若無她與霍家事,以魏塱此時的能力,未必就能將霍家搬倒。如果霍家不倒,是不是意味著宋滄就要死在獄中? 答案顯而易見,皇帝步步緊逼,霍家正愁找不到什么事情給眾人來個下馬威,必然不惜一切手段殺了宋滄震懾朝臣。你皇帝扶起來的人,我霍準想殺就殺。 而魏塱大概根本就沒想過自己要贏,他早早做了打算讓宋滄將薛宋案扣在霍準頭上,成與不成都行。成了是賺,不成,這買賣也不賠。 但凡有人說相國是賊,即便無人信,卻也多的是人防著。有朝一日丟東西了,第一個懷疑的也是他。 欲善其事,不就得徐徐圖之么。 薛凌冷道:“皇帝拿你當棋子罷了,當年之事魏塱連手拓跋銑,勾結黃霍兩家,沈元州事后得利。這滿朝文武,沒一個好東西。我與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有人證物證,你爹的絕筆信,我還好好收著?!?/br> 她頓了頓,忽而放低了聲調,嘆道:“宋將軍極好的……我離開平城那天,他還想攔著我?!?/br> 她少有喊過宋柏將軍,伯伯也不得稱呼過幾次。又豈止宋柏想攔,她離開平城那天,好像還有許多人叫著自己留校。 可她那時聽得,都是些半真半假的玩笑,仿若是十幾年歲月里無甚差別的打招呼,說著:“小少爺,京中無聊的很,不若留在此地與我們快活些?!?/br> 可她拉著魯文安跑的飛快,一去不回頭,所以再沒幾個快活的時候。 宋柏又抓了那只羊毫,盯著薛凌半晌才道:“怎會如此……陛下不是與我如此說……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