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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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市互市,所謂商,就在這一個互字上,哪能限呢?;钌娜?,又不是棵死樹,還能由著你剪枝修丫不成。莫說這羯族大概率很快就要有意見,便是沒有,還不能讓他有嗎?讓拓跋銑騎著馬去搶個精光,到時候,這梁是限呢,還是不限呢? 只要將沈家與羯的聯系砍斷,那霍家也就不用再拖著拓跋銑了。西北仍是那個西北,京還是那個京。他霍準就可以照舊與魏塱君君臣臣。 霍準又多念叨了一句:“倒是你,快些回到原職才是正理”。雖說京中人在,但令牌這種東西,總要捏手里才放心。 雪色的位分還是個小小娘子,宮內卻無人敢看輕。這快一月,她一人占盡君恩,皇后霍云婉都是綾羅珠玉,流水一樣的送,唯恐怠慢。書房小太監才看見雪娘子身影,就小跑著上前迎。踩高拜低,是這宮里的常規手段,便是御前伺候的人,也少不得討好一下各宮主子,怎能不認識這位新秀? “娘娘怎親自提著重物,可是底下的人偷懶去了,奴才這就著人過去瞧瞧,必不能輕繞了”。小太監伸手欲接雪色手上食盒,隨口胡謅著沒邊的話。他能不知得寵的妃嬪啥光景,那些賤皮子此刻就是怠慢了皇后,也決計不敢怠慢了這位娘娘。 “我自己來即可,不用辛苦公公”。雪色笑著,不忘彎了彎腰,又從袖子里取出個荷包遞給小太監道“請公公喝茶”。 她生的美,又溫順,不怪魏塱日日捧在手心里,連下人也是真心居多。小太監歡天喜地接了賞,并未再去搶著拿籃子,只是跟在雪色身后不住恭維:“也就雪娘子護著咱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咱可都是巴巴盼著您來,今兒皇上在朝堂發了好多火,就等著一可心的人來勸勸?!?/br> “陛下心情不佳?” “可不就是,不過萬歲爺不喜后宮娘娘過問朝事,小的也就不與您說道,免得給娘娘您倒招禍事。您可快點進去吧?!?/br> “多謝公公”。雪色又彎了彎腰,腳下步子快了些。 有誰生下來就是謙默恭順的好脾性?不都是那十來年苦日子捱出來的忍耐力。天翻地覆之事,人皆有之。不知齊家丫鬟綠梔,不止平城少將薛凌,還有千千萬萬螻蟻。朝為露水,暮為塵灰,或者,二者調轉,如雪色娘子。 縱然成了天子新寵,不過時日還短,原由的一身印記,莫說褪去,就是存心想粉飾,也不過掩耳盜鈴罷了。所以,她如何不謹???如何不慎微? “皇上,奴婢見你早膳用的少,這會想是餓了,特帶了吃食來瞧瞧”。雪色走進房里,含羞帶怯的舉了舉食籃。她該自稱臣妾的,不過,一緊張,就忘了。 “做了什么,給朕瞧瞧”。魏塱擱下手里筆,并未糾正,書房就倆人,無需計較虛禮。何況,他就喜歡眼前人柔弱無依的樣子。叫奴婢,遠比叫臣妾順耳。 “清粥并小菜罷了,臣妾不比各位jiejie,又不識得那些名貴之物的做法”。雪色紅了臉頰,不敢正眼看魏塱。她在宮外十七于栽,過的清苦。什么人身燕窩一概不知,說的倒是實話。只是,今日之地位。莫說要學,只要她開開口,自有十七八個宮女排著隊的燉好了讓她拿來邀功。 不過,皇后說,清粥即可。 魏塱愈加開心,不等雪色走近。自己站起來接過食盒打開蓋子瞧了瞧,果然就是一碗清粥,配著一疊不知名的菜根,撒了稍許香油。笑了一聲道:“無妨?!?/br> 他伸手要拿,雪色卻一把抓住魏塱的手道:“燙”。說完又立馬丟開,低著頭道“臣妾逾矩了”。 “罷了,涼涼再吃吧,你在這陪朕一會”。 “是”。雪色用手里帕子將粥水端出來擱到一旁,而后站到一邊。既不幫忙磨墨,也不主動與魏塱說話。 魏塱復又提了筆,聞著身后胭脂香氣,在奏章上圈圈點點。也沒什么大事,翻來覆去的,不是救災就是撥款,再不然就是豐收慶功。唯有羯族商貿一事值得人留意。蘇遠蘅之為人,是蘇凔所薦。雖不知兩人關系為何,但用著順手。一個商人翻不起什么大浪,倒是不值得防范,但今兒的限市令一下,就不得不多做計較。 如何限,是個棘手的問題,魏塱將幾冊事關羯族的折子先行放在一旁,余下的批了好些。見著粥水漸涼,端起來一飲而盡。惹得身后雪色又是一陣嬌呼。山珍海味吃的多了,這一口寡淡還真是抓人心肝。后宮鶯鶯燕燕,獨這么一位美人兒是個木頭。大多數人,不喜木頭,但他魏塱獨獨喜歡這木頭。 遣了雪色回去,再拿起先前留著的那幾張折子,“限”字躍然其上,然后是鮮紅的大印重重扣下。 限市令啊,雖不是霍準所提,但出自誰的心眼,魏塱也心中有數。這老東西也算深謀遠慮,先奏拓跋銑進京,若自己允了,就光明正大的將鮮卑勢力放在霍家身后。若不許,就用這限市一令鈍刀子割rou砍掉沈家和羯族的往來。 焉知,自己樂見其成,求之不得。 他既然將西北一分為二,怎么可能重蹈覆轍讓沈氏一家獨大。西北之所以重要,無非就是那塊地同時占據內憂外患。若當真將羯人養的兵強馬壯,那烏州一線就無需忌憚寧城一脈,敢與皇帝叫板了,這與今日之霍家又有何異。 然而限市這種事,限與不限,何時限,怎么限,定然不能明面讓羯族知道,既然不能拿到明面上來,那暗地里就是一團黑了。只要前期讓沈元州一切照舊,霍準少不得要去勾結拓跋銑,他一動,自然有證據流出來,那霍家也就到頭了。 到時候再送個非沈家一脈的去接管寧城,這樣西北就盡在自己手中。再借著限市把沈家和羯族砍干凈,這樣,那塊地的勢力就是平衡的,誰也壓不住誰。 帝王之術,并不需要盟友,只需要制衡。 自此,拓跋銑,霍準,魏塱三分人人開懷,皆以為自己所求已得,諸事盡在掌握,實則,人人在對方眼里,不過小丑跳梁,徒增笑爾。 ------------ 第192章 夏至 當然,有人喜,也有人憂。沈家尚不懼這一個限字,而蘇遠蘅,就遠遠沒有面上那般云淡風輕?;亓颂K府,與蘇姈如一說,后者也是愁眉不展。這是天子與霍家在較勁啊,雖然不知道最后誰勝誰負,可蘇家,無益是墻頭那顆草了??峙?,還要更危險一些。因為無論倒向哪一方,事后怕是免不了兔死狗烹。 蘇遠蘅道:“兒子蘇家還是早些抽身的好。近幾月什么景向,也是見識了,說的是個光鮮亮麗,實則并無半分好處,終究蘇家行的是商,圖的是利,為了個名陪那些老爺廝殺?!?/br> 蘇夫人一改往日笑顏,難得凝重。她何嘗不知事態緊急呢。何況還有霍云婉給的消息,皇帝跟霍家,已經很難善了了。萬一是想憑借此事弄死霍家,那負責將沈家與羯連成一線的商行必定是其中的重要角色。 只是,不知道這個角色是何等下場。萬民之于皇帝,是天下。一民之于皇帝,不過豬狗爾。蘇家,只是區區一民,狡兔死,走狗不是不能活,但無異于一場豪賭,讓人不敢輕易下注。 茶碗合上,蘇姈如起身回眸,又是那副嫣然巧笑,道:“蘇家不退,不要站在陣前就是了?!?/br> 院子里雀鳥驚飛,它們大概也不想做陣前那個。 事情還沒有結束,黃雀永遠不是最后那一環。遞信的飛鴿還未出京,另一封書信已經遞到了薛凌面前。 她昨晚一夜未睡,早間綠梔怎么也叫不醒,只隨了她繼續睡。這會早朝散罷又過了好些時候,若是尋常農家,怕是干了幾分地的活計了。薛璃在朝堂之上一直秉承江閎的教誨,暫不出頭,把自己藏的深些?;氐浇?,卻是事無巨細,將大小政要,官員嫌隙講的明明白白。 聽完今日之事,江閎“哈哈”大笑幾聲,道:“沒想到霍準也有今天”。除了上奏請議和鮮卑有些狗急跳墻的意味外,被皇帝當庭發這么大火,也算是沒面子了。將事件濃縮成一句“霍準奏拓跋銑求好,帝不允,限市令下”。片刻就傳到了薛凌面前,畢竟江府是有人一直跟著薛凌的。 薛凌睡的迷糊間感覺屋里有人進來,以為是綠梔。側了身子想繼續睡。瞬間又驚覺屋里沒了人,立馬驚醒,右手飛快的調至適合平意滑出來的角度,才翻身坐起。房間內空無一人,但薛凌肯定剛剛一定有人來過。反正這一嚇,也是睡意全無了,捏了捏手腕便起了床。先秉了氣息在房間轉了一圈,并未找到人,狐疑之下于細微處仔細打量了一會,方看到書桌上多了封書信。 拿起來一看,知是江府遞來的。因她和江玉楓約定過,魏塱那狗有什么大動作就告訴自己一聲,故而一收到信,想是事態不輕,趕緊拆了來。內容倒是簡潔的很,看完想燒,發現已經大中午了,屋里也沒個燭火,又丟回桌上,拿起旁邊半干的墨汁潑了上去,染成一片漆黑。 一放松,人又微微犯困?;魷蔬@事兒是在玩些什么,一時有點理不清晰。薛凌反倒惦記起以后不能讓江府的人把消息往這送。不止是江府,所有人都不得沾染這一院石榴色。 這個偌大的京中,她就剩這么一點喜樂了。 走出房門,天光大好。后院有人聲可聞,不知是老李頭和綠梔一家子在說些什么,間或有笑聲傳來。薛凌駐足聽了兩句也沒聽出個所以然,貪婪的吸了一口清新空氣,自個往廚房找東西墊肚子。 筐子里生鮮瓜果有些,卻分不清能不能直接入口,桌上碗里只剩幾個饅頭,拿蓋子蓋著。薛凌伸手要拿,手在空中停了片刻,又縮了回來,終是沒吃。挪動著身子出了門,反正街上餓不死人。 江家給的信息太少,但她也不想去江家細問,用了飯后繞著道兒到了蘇凔的住地。這個點李阿牛不在,屋里頭就更安靜了,連那守門的老頭也在房檐下打瞌睡。沒想到蘇凔倒是急的很,見她來了,第一句話是“你來了,這些日子去哪了,齊府鎖門閉戶的?!?/br> 薛凌方記起,自己是沒多跟蘇凔說起自己在哪,無論是陳王府,還是齊府,現如今又搬了新家。都是她主動找蘇凔,若蘇凔要找自個兒,還真是上天無路。見蘇凔這么急,還以為也是為著告知自己霍家事,心下多了幾分安慰,道:“不急,到屋里說吧?!?/br> 沒想到蘇凔卻不是這個,反而漲紅了臉沒好氣道:“你怎能與清霏說那些事,說與她知不過徒添煩惱罷了?!?/br> 薛凌從未見過蘇凔這幅樣子,自己好歹算他救命恩人,不說恭恭敬敬,起碼是言語端方的,加之一時沒反應過來,略狐疑道:“什么事”?她好像沒跟齊清霏說過什么不能為人知的秘密。 看薛凌這幅表情,蘇凔反而疑惑了。又覺剛剛自己情緒不妥,但那夜齊清霏來這里哭的淚如雨下是真的。薛宋倆家的事情,只有自己和薛凌知道。若非薛凌提起,齊清霏又如何得知呢。 蘇凔道:“就是……就是清霏跑來問我,我可是薛家故交”。說完低了頭。他心悅于齊清霏,即使皇帝有心要做媒,保他與沈元州meimei的秦晉,他也還未應承。本以為只要推了皇帝美意,以自己今日之地位,也配的上齊家千金,孰料那晚清霏過來,言語之間咄咄逼人,混若對當年薛宋一事了若指掌的樣子。 情意起,則怯意生。男子在自己心愛的姑娘面前,本就手足無措,何況,蘇凔是罪臣之后? 本來齊清霏是只知薛家,不知宋家的,更加不知蘇凔原是宋滄。沒奈何蘇凔自亂陣腳,竹筒倒豆子般將自己老底揭了個干凈。再想去靠近佳人之時,齊清霏拿出的是那把短劍指著他喊“你不要過來”。抽噎幾聲之后,似乎是肝腸寸斷消失在黑夜里。 蘇凔當然是覺得齊清霏怕了他的罪臣之子的身份,又哪里知道齊清霏哭的那般絕望是因為齊世言。原來那個爹不僅僅是害死了三jiejie的爹,還害的蘇哥哥滿門抄斬。 她再也沒有什么蘇哥哥了。 薛凌恍然大悟,合著蘇凔說的是齊清霏的事兒,可自己也并未說漏嘴蘇凔什么,齊清霏多不過知道點薛家淵源,礙著蘇凔什么屁事了。語氣之間也就多了幾分不喜,道:“我可從未跟清霏說些什么,是齊世言認出了我,嚇的瘋魔了?!?/br> “齊大人是認出了你才…?!??蘇凔驚鄂更甚。齊世言中風一事,他當然是聽說了,朝中還有人相邀一同去送別。但那晚與清霏一鬧,他不好意思,也沒那個膽上門。卻萬萬想不到,齊世言中風竟然是因為薛凌??商K凔并不覺得薛凌有什么能嚇死人的地方,畢竟當年薛家只薛弋寒一人獲罪,即便薛凌活著,也不至于嚇死一位禮部侍郎,何況齊世言已經去官身退,不愁難以跟皇帝交差了。百思不得其解道:“他不過認出你而已,怎會,怎會?” 薛凌突然記起齊清霏說過皇帝給蘇凔賜婚沈家女一事,看著樣子,蘇凔對齊清霏似乎還念念不忘,那沈家女究竟是娶還不娶? “君要臣死”。宋柏那張布條在眼前一閃而過。薛凌脫口而出道:“當年無憂公主一事有異,齊世言脫不了干系,我爹與你爹之死,他不是劊子手也是遞刀人,怎會嚇不瘋”。 蘇凔不能不娶沈家女,霍家一死,總是要正面對著魏塱的。沈家是魏塱心腹,能伸手進去,就先把手伸進去。薛凌將目光移向遠處,佯裝是不想多談。實則,她算計蘇凔,總是有那么一點過意不起的。 可蘇凔,不也是平城的人嗎? ------------ 第193章 夏至 “你說齊大人………齊大人他…?!碧K凔不可置信的退后兩步說不出話。怪不得,怪不得清霏那么決絕,原來不僅僅是因為自己是死罪之身。 薛凌道:“你這么大反應做什么,要不然你以為我當初為什么去的齊家,只是沒想到齊世言老jian巨猾,借著我把官辭了,免得魏塱不放過他”。說完徑直往里走,打算去那日三人吃魚的亭子坐一坐,今日她來,為的是霍家一事,實在不想在這些破事上多費唇舌。 蘇凔卻不肯罷休,他學富五車,論起家國大事頭頭是道,偏讀的是儒家正統,對這些陰謀詭計一概不知。只是這會他也不想深究恩怨是非,只關心齊清霏一人。小跑著追上薛凌,扯著她衣襟道:“清霏也知道這些了是不是,她全都知道了是不是?!?/br> 自那年逃亡之后,對別人觸碰自己這事,薛凌就有著不小的反感。見蘇凔拉拉扯扯的不肯罷休,不關心當年事情經過,反倒一門心思抓著齊清霏的問題不放,也是火大。道:“她知道些什么,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是沒與她說什么,你先把手給我拿開?!?/br> 蘇凔這才丟了手,站在原地喃喃:“她知道我是宋家之后了,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要一去不回頭,是自己的話,怕也是無顏相見。 “宋家”?薛凌高聲重復了一下,轉而知道自己失態,急忙瞥了一眼四周。天地良心,齊世言面前可沒提過宋柏的事兒。按齊清霏的年齡,也不該知道當年宋家慘案才對,就算是知道了,沒理由能知道蘇凔是是宋滄啊。 她一時有點焦急,齊清霏是個沒腦子的。這等要命的大事讓她知道了,保不準得讓多少人知道。蘇凔官保不保得住已經不重要了,恐怕連命的保不住。只得問蘇凔“她怎么知道的,她究竟是怎么跟你說的。我從未提起過這些事?!?/br> 蘇凔這會情緒已經非常低落,他是真的喜歡齊清霏。離京之時,他年歲尚小。去了明縣,又是各種艱難困苦磋磨。好不容易一朝提名,又時時惦記自己的真實身份,不敢與朝中眾人有太大牽扯,唯恐在宋家平反之前漏了馬腳。唯有齊清霏一人,巧笑倩兮,心思單純,齊大人也沒什么爭權奪利之心,從不像其他人一樣多于問自己身家往事。這段感情,來的理所當然。 蘇凔低啞著嗓子把當夜經過講了一遍,無不懊悔的自責道:“怕是我自己說漏了嘴,是我自個說的”。他相信薛凌,既然薛凌說沒有,應該就是真的沒有。更大的可能是清霏知道了齊世言與薛宋倆家的牽連,又知道自己與薛凌交好,本是來問問究竟什么關系。沒想到自己理虧,全部說了出去。 薛凌握著右手腕,白眼快要翻到云上去了,這是個什么樣的潑天蠢貨,真是跟齊清霏天生一對。奈何她這會也不好多于苛責蘇凔什么,只能生著悶氣走自己的路。一直到亭子里坐下來,蘇凔還在那捶胸頓足。 這些男歡女愛,薛凌在話本子上也看過不少,以前還有幾分懷春心思,只是從未遇到過什么人能有那份悸動。如今越發覺得這這些癡男怨女,要死要活的沒意思。 甚至于有一絲慶幸,齊清霏知道蘇凔是宋柏的兒子,以那姑娘的心態,估計是徹底沒臉找上門了,倒是省了自己做惡人。撿個空閑天去陳王府多叮囑幾句,再不濟,總還有個齊清猗是知道分寸的。 亭子里風光不差,只是蘇凔住處一貫沒什么伺候,石桌上空空蕩蕩。薛凌用手支著腦袋,坐那看著蘇凔長吁短嘆了好一會。實在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弄點茶水來,我今兒沒時間看你兒女情長?!?/br> 蘇凔便又站起來自己去了,不多一會端來一壺水,兩個杯子。薛凌給自己倒了一杯道:“我想問問今上午霍準在朝堂上怎么回事?!?/br> 蘇凔看著那一壺水卻并未給自己倒,嘆了嘆氣道:“你怎么知道的,這事兒傳這么快”?問完也不等薛凌回答,自顧了往下講道:“霍大人上書,說是鮮卑拓跋王有心求和,恢復梁國商貿往來,仍舊以梁附屬國自居,但十年內,不繳上供賦稅?!?/br> 薛凌喝了一口茶水,心想“一堆廢話”。她看蘇凔越發的不順眼。真是子肖其父,她當年看宋柏就不怎么順眼。她等著蘇凔繼續往下說,沒奈何蘇凔以為自己已經說完了,到這就停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沒準是又想接著聊點齊清霏。薛凌趕緊道:“魏塱怎么說?!?/br> 蘇凔看了兩眼薛凌,不知為的是薛凌直呼天子名諱,還是憂傷自己本來想說的被打斷了。緩緩道:“陛下自然是龍顏大怒,鮮卑三年前才與梁交戰,且死了一位公主。撇開這些不提,不上供一說,分明也是有心挑釁。但霍相所言也不無道理,最后諸位同僚共同商議,暫不與鮮卑議和,以限市的法子防止羯族崛起的太快?!?/br> 這些消息無非就是擴充了一下江家紙條上的內容,薛凌大多知道。聽完一時沒發表意見,在那想個中關節。蘇凔卻以為薛凌可能不太通政事,又補充道:“我覺的霍相言之有理的地方是指,如果梁一昧扶持羯族,待幾年之后羯族勢大,胡人一統,對梁的威脅確實更甚。倒不如,讓他們內部相互多利,爭著討好梁來的穩妥些。但陛下為難也是事實,三年前…”蘇凔停了片刻,想是因為宋柏正是因鮮卑一事慘死。見薛凌仍無反應,才繼續道:“三年那一戰太過慘烈,拓跋銑又一路燒殺擄掠,這會子議和,狼子野心也未可知。忠臣一是防著與虎謀皮,而來,確實是拓跋銑所提太過有辱國體?!?/br> 理是這么個理兒,薛凌當然一想即透,但這不該是霍家的手段。腳指頭想想也該知道,魏塱是絕對不許鮮卑過寧城的,那不就是讓霍家與鮮卑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她薛凌想的到,霍準沒理由想不到。實在不可能做出這等把臉送上去讓魏塱打的舉動。所以,是因為什么呢?若說是霍準成竹在胸,算定魏塱不得不同意,也是說不通的,畢竟最后魏塱駁斥的干脆,甚至都沒多議幾日。 而且這樣做,就是把霍家與鮮卑來往的路堵死了。放在這張折子沒上之前,霍家其實可以暗中與鮮卑勾結。就算被抓到把柄,再把今日在朝堂上的說辭拿出來,通敵叛國,就成了忍辱負重,一心為梁。憑著霍家的勢力,這般巧舌如簧,怕是魏塱也無可奈何,沒準還能博得個千古賢相的名聲?,F如今,既然皇帝已經金口玉言不許,甚至不惜自毀先前下的通商令都要與鮮卑你死我活,再被抓住,只怕大羅神仙也難保住霍家一門的腦袋。 若要說霍準醉翁之意不在酒,為的就是那一紙限市令,倒是有點可能。畢竟一旦梁與羯的通商往來有皇命限制,難免會起嫌隙。不管是砍斷沈在羯的外援,還是陷害沈家對限市一事陽奉陰違,都可以從中想辦法。但是這么做的成功率也并沒多高。只要魏塱仍然站在沈家那邊,這個“限”字怎么解釋,怕也輪不到霍準插手。 再說那魏塱,什么狗屁有辱國體,他不過就是絕對不可能讓霍家公開與鮮卑來往罷了,可憐一眾朝臣當真以為皇帝龍骨錚錚,真是讓人笑掉大牙。薛凌一時難以想到千里之外還有個拓跋銑參與其中,故而實在想不出這一出戲唱的有什么意思,只能過來問問蘇凔,當時究竟是個什么情況。要說蘇凔高中之后,已經在金鑾殿上站了很久了。薛凌還未與他商議過什么事兒,這一合計,氣不打一處來。無可否認的是,蘇凔確實是一位治國之才。他對霍準上書一事見解也算中規中矩,并無什么紕漏??上е螄荒苤稳?。 薛凌道:“那你怎么看這事兒?!?/br> 蘇凔說起國事,稍微緩和了一下齊清霏帶來郁郁心結。見薛凌問的認真,道:“我既然覺得霍相出發點是為國為民,自然覺得皇上處理也算得當。不管是與鮮卑議和,還是限制與羯族的通商令。都不失為當前的好計策。前者,雖于名聲有礙,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況一國之君也。但后者也不是無可取之處。且限市一事,梁暗中行進即可,雖有些小人行徑,但國事體大。不過皇上今兒只是下了令,具體措施,怕是還要商議好幾日才出來。你若對此事感興趣,我留意著及時通知你?!?/br> 二人對話明顯牛頭不對馬嘴,薛凌想知道的是蘇凔怎么猜測霍準這么做的用意,沒想到蘇凔洋洋灑灑給她高談闊論這樁政務于國于民是何等重要。還一口一個皇帝,三句不離陛下。魏塱那只狗要真他媽千古名君,她何須坐在這鬼地方。平城的草原跑不了馬嗎? 杯子里的水已經見了底,薛凌也懶得續了。強壓住心頭怒火問:“你既對天下大事盡在掌握,薛宋一案打算何日翻起?” 蘇凔愣了一愣,聽出薛凌話里揶揄。他才當了幾月的官,哪能天下盡在掌握,且薛宋一案實在急不來。道:“我已經在結交當年經手此事的幾位大臣,一旦找到證據,就會請皇上復查,你也不必太過著急,真相自有重見天日的一天”。說道最后,蘇凔語氣都加重了幾分。 他確實對這件事頗為上心,并未如薛凌所想往事盡消。只是,二人所行,道不同罷了。 然薛凌顧不到這些,她從小自作主張慣了,哪能受的了別人行徑相差,一聽蘇凔這般說,更加煩躁,不住的捏手腕,想著哪天要不要把荷包里布條拿過來扔這蠢貨臉上。這還不如去江府。好歹江閎那老狐貍能給點意見。 見她不言語,蘇凔小心翼翼打量了片刻,他自來對薛凌,就是有一兩分畏懼的。畢竟當年劫囚之時,薛凌舉手投足都是人命。甚至,最后將哥哥的尸身一腳踹出老遠。他當然也知道大哥確實活不成了,可那個場景,總是有些駭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