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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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婉是霍家的大女兒,當今霍相的掌上明珠,與皇帝伉儷情深?!?/br> “所以她怎么了”薛凌將藥碗丟出去砸了個粉碎。 “落兒這般聰明,你瞧,圣上登基兩年有余了,說是為先帝國喪三年不選秀,可宮中嬪妃也有好幾位的,但膝下至今無所出?!?/br> “是魏塱忌憚霍家?!?/br> “非也,是霍家忌憚天子?!?/br> “哈哈哈哈………”薛凌只呆了半晌,就飛快的反應過來。 世事荒唐,果然世事皆荒唐,這世間荒唐的不止她一個。 “霍家最小的女兒,今年還不足十歲。一月總有半月去宮里呆著,說是讓長姐教養著,落兒你瞧,這又是為的什么?!碧K夫人看薛凌笑的開懷,索性多問了一句。 薛凌轉了頭,并未作答,只是心中明白。魏塱不敢讓皇后生孩子,恐霍家有二心。殊不知,霍家也不敢讓當今皇后生孩子,免得天子忌憚。 其次,畢竟天子盛年,就算生了,也難保不出意外。最好,就是再等等,等到皇帝年邁,再讓小女兒送上去,留個血脈,然后順理成章。所以,現在就忙不迭的日日將小女兒養在皇帝面前。 皇后尚無所出,可想而知后宮其他人是什么光景。 霍準真是步步為營。唯一沒想過的,大概就是大女兒霍云婉這一生要如何過活。 她聽聞霍云婉十七即嫁與魏塱為妻,當時魏塱還是個皇子。這些年來,帝后和睦,百官稱贊。原來一揭開,都是腐臭。怪不得,蘇夫人說霍云婉想毀了霍家。 這幾年郎君不同德,家人皆離心??此迫碎g富貴享盡,焉知不是世事冷暖嘗透? 這天是真的冷了,薛凌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又握了握手里兔子。 蘇夫人見她不說話,一揚眉:“落兒,到底是誰?” 真是風水輪流轉,薛凌想起那晚逼問江玉璃來“你究竟是誰”。而今就想問自己“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只是,兩個人都沒法給出答案,她撤了身后靠枕,看著蘇夫人: “薛弋寒只有一個兒子,可惜,不是我?!?/br> 言罷又躺了下去。身上其實沒什么傷了,高熱帶來的眩暈也早已退去。但她還不想起。天地之間唯有這一方軟塌,才是真實而又簡單的事物,不必絞盡腦汁的去想原由。 一覺睡醒,聽見些錚錚之聲。薛凌慢悠悠穿了衣服循著聲音而去,瞧見蘇夫人正抹著古琴。精彩之處,殺伐之氣破弦而出。和著屋內熏香裊裊,此景甚雅。 她認識這玩意,卻從沒碰過,這兩日胸中郁結,行為就散漫,也不跟蘇夫人打招呼,徑直走過去,隨便撥弄著琴弦。 蘇夫人看了一陣,笑了一下。用手按住所有弦:“琴不可這般亂?!?/br> “有什么事情亂不得”。這個天下,還有什么事兒亂不得? 蘇夫人將薛凌的手撥開,又飛快的彈了幾個調子,然后停下看著薛凌:“這首曲子,名為廣陵散?!?/br> “與我何干?” “它講的,是勇士聶政刺王的故事,落兒若是喜歡,我可以教你?!?/br> 薛凌盯著蘇夫人的臉。學什么?學琴,還是學聶政刺王? 這個日子,就沒一天安生過,從她回了京,就從沒安生過。手上動作飛快,眼前名琴已毀,七弦皆斷。 薛凌將平意釘在琴身上:“我自幼就學,豈輪的到你來教?!?/br> 是的,她平生所學,不都是些殺人放火之事,怎么以前,自己就把這些想的那么德政昭彰? ------------ 第39章 華葉衰 蘇夫人思索片刻,突然拔起平意朝著薛凌刺來。 二人中間隔著一張琴,蘇夫人又沒什么武藝,這一刺實在沒什么力度。薛凌不知她要做什么,避開劍尖,以手為刃,擊中蘇夫人小胳膊處。然后順勢接住掉落的平意,又死死的釘回琴上。 蘇夫人一撩衣袖,看見胳膊上已有了一塊青紫,卻只揉著傷痛處不說話。 劍還在琴上微微顫動,薛凌道:“我說了我自幼就學,輪不到你來教?!?/br> 蘇夫人笑了一下,又把平意拔了出來,拿在手上緩緩翻轉著看,不作言語。一時間,兩人氣氛詭異。 “我不知道你蘇家要什么,可我,只是打算拿回自己的東西,你我道不同,不相與謀?!毖α枵f著話,養了這兩日,也該離開了。 蘇夫人卻突然握著平意刺向自己胸口。 薛凌嚇了一大跳,方向不對,不好強搶。她只能一把握住蘇夫人手腕,往旁邊拉扯。如此,頂多劃傷,不會致命。 卻不料她剛打算把蘇夫人手拉開,蘇夫人就手腕一轉。平意登時換了個方向,斜過薛凌胳膊,拉出一條長長的口子。 薛凌連忙松手,后退幾步才看,傷的不深。但是左手捂上去,血還是從指間滲出來,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掉。 “你這個瘋子?!?/br> 蘇夫人將平意“?!钡囊宦晛G在地上,在琴身上輕輕拍了一下掌心。薛凌看見黑色的琴木上多出一點細細的白色粉末。 而后蘇夫人抬起頭來道:“你瞧,你學的不好。你死了?!?/br> 劍上當然沒毒。但很明顯,蘇夫人想讓它有毒的話,此刻薛凌真的死了。 見薛凌不答話,蘇夫人一根根的去縷琴弦,自顧自的說話:"我比你還小的時候,就知道,當著你面尋死的人,救不得。 你既不知道我要什么,又如何知道你我道不同??傻劳煌?,又有什么關系。你難道沒看出來,你我人是相同的?" 薛凌撿了平意:“我跟你沒什么相同,宋滄在哪,我要去看看他?!?/br> “他好好的,該看的時候,你自然就瞧見了。蘇家生意一言九鼎。薛凌,你隨時可以走,但遲早有一天,蘇家的門,你還要踏進來?!?/br> “我不是薛弋寒的兒子,你蘇家做盡天下生意,自然有一天我可能踏進來。那又怎樣呢?” “哈哈哈…,真是好”蘇夫人大笑著抱琴離去,走到薛凌身邊時,耳語幾不可聞:“我若有落兒一半本事,金鑾殿上坐著的,沒準姓蘇?!?/br> 薛凌抖了一下,可也就是抖了一下。這話若放在以前的自己聽到,會是個什么反應呢。 蘇夫人當真就不管她幾時走,非但不管幾時走,吃喝拉撒一律懶得管,反正蘇府隨她來去。 薛凌也懶得計較,想是年底將近,蘇府事也多,連蘇遠蘅也成天不見人。好在手頭握著蘇夫人一開始給的五千兩,薛凌權當蘇家是個落腳客棧,一門心思辦著自己的事。 京城當真繁華。 胭脂水粉,綾羅綢緞,茶水飲食,一日日的玩下來,世間再無薛凌。 只心中荒蕪 名劍良駒,毒藥暗器,奇珍異寶,一件件的買下來,世間就只剩薛凌。 燃了紅燭,將頭發用桂花水沾濕,再緩緩梳順。將前兩側青絲少量挽起,以玉簪固定,綴一枚翠玉瓔珞,后腦自然垂下,這是街上少女最常見的發飾了。繞是如此,薛凌也向著著府上丫鬟學了好久,才能在自己頭上挽出來。 指尖挑了一點唇脂,在嘴上輕輕抹勻。十六七的少女,臉上無需胭脂提色,只一點香粉就開始明艷。 瞧了瞧妝奩里,薛凌又撿了一對石榴色耳珰掛著。銅鏡里,芙蓉面,柳葉眉,烏云鬢。不是傾城色,好歹稱的上好年華罷。她癡癡的想。 薛凌走的悄無聲息。蘇夫人聽蘇銀來報時,神色未改一絲,好似府上本無這個人。 這幾日,京中已開始落碎雪了。 庶人鬧市不得行馬,薛凌只能牽了慢悠悠的走著。城門口侍衛瞪大了眼睛:“小公子這是哪兒淘來的飛黃馬,好些年沒瞧見了?!?/br> “原是家中重金淘來的,可性子還烈著,此番送去城外馬廄訓訓呢”。薛凌笑的坦然。 “好馬性烈……。好馬性烈?!?/br> 走出幾丈,城內喧嘩聲漸遠。薛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應該,還趕的上回來過除夕吧。 鹿山院 “你,你怎么能在這燒紙錢?!?/br> “噓,還請小哥不要告訴先生。今日……是家母冥壽,我實在無處可寄哀思”。宋滄開始有些哽咽。 “啊…你還這般小,阿娘,也不在了?” “家中橫禍,只……只余我一人了?!?/br> “那咱倆真是同病相憐,不過你好歹還能讀書求學,我只能給人干苦力換些飯吃?!?/br> “世事皆學問,不知小哥如何稱呼?!?/br> “李阿牛?!?/br> “在下蘇凔”。 御書房 “塱兒最近勤勉了些,國事為大,龍體也要緊?!笔缣鷱氖澈欣锶〕鲆煌爰t參煨鴿子。 “兒子心中自有計較,多謝母妃關心?!?/br> “再過幾月,先帝逝去也滿三年了,宮中也該添些新人?!?/br> “添與不添有個什么差,也不急這事?!?/br> “帝后深情,可這皇嗣,也總要考慮?!?/br> 永春宮 “臣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金安?!被魷拾颜埌捕Y行的一絲不茍。 “此處又無外人,父親總與女兒這般生分,家中一切可好?” “禮儀不可缺,家中都好,你母親也惦記你。過幾日送云謠進宮,就一并來瞧瞧你。小丫頭才回去住了幾日,就吵著要回宮?!?/br> “宮里新鮮玩意兒多,皇上也寵著謠兒,她許是嫌家里沒有玩伴悶著呢。等年歲長些,就知道家里頭的好” “這一天天的看著她,娘娘也辛苦了?!?/br> “云婉是霍家女兒,又是長姐,自然該多擔待些。爹爹,才是最辛苦的那個?!?/br> 國公府 “老爺,璃兒跪了一個時辰了,你讓他起來,你讓他起來吧,他是個什么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夫人扯著國公衣襟不肯丟手。 “慈母多敗兒,玉楓仕途無望,你想讓江家斷在這,還是讓二房三房那幾個不成器的去?你看看他一天到晚什么樣子,什么樣子?薛………我江閎怎么會生出這種兒子!” 蘇家 “她去了哪?!碧K夫人一貫躺椅子上,端著茶碗。 “夫人,落兒姑娘身手實在超出下人太多。出了城,幾里路就跟丟了。不過看方向,是往北?!?/br>